正文 1110、番外六

作品:《前任遍天下

    幽冥海旧时友

    幽冥海龙主, 要将妹妹的独生女儿立为龙族少主,故广发请柬,邀天下修士, 前往见证。

    消息传开, 天下议论纷纷, 原因也简单, 幽冥海龙公主龙陵的女儿越知欢,原形乃一只赤焰狼。

    她虽有一半幽冥海龙族血脉,却终究是赤焰狼,做龙族少主,似乎有些不合适

    但幽冥海之事,何曾轮到无关之人来置喙, 他们只管赴宴即是。

    谢微之与晏平生也得了消息, 正好有余暇,便转道南境去凑凑这热闹。

    二人出现之时,越知欢正坐在宫室之中, 鲛女为她梳起发髻,束上金玉发冠,还有些青涩的脸庞上, 显出几分威严。

    做幽冥海龙族少主, 越知欢心中自然是紧张的,只是她既然已经应下了舅舅,便不会退缩。

    谢微之与晏平生突兀出现在殿中,惊得旁边侍奉的鲛女叫了一声,越知欢皱眉回头,见是他们,顿时松懈下来。

    她扬手, 止住众鲛女呼来侍卫,起身向谢微之和晏平生一礼,恭谨道“前辈,晏尊者。”

    “许久不见,今日,却要恭贺你为龙族少主。”谢微之对越知欢点点头,想起初见之景,仍有些忍俊不禁。

    越知欢笑了笑“谢谢前辈,说来,我心中还是有几分紧张的。”

    要做好幽冥海龙族少主,可没有那么容易。

    谢微之拍拍她的肩膀“若是你,定然不会有问题。”

    越知欢,有一颗澄明剑心。

    将神识探入晏平生储物袋,谢微之取出几块光华内敛的矿石交与越知欢“我们也没什么可送的,这是此前游历之时偶得,用来淬炼本命剑还不错。”

    “多谢前辈。”越知欢犹豫一瞬,接了下来。

    谢微之向她点点头,转身便要与晏平生离开。

    “前辈”越知欢连忙开口叫住她。

    “怎么”谢微之回头,眼眸沉静如水。

    越知欢望进她眼中“前辈,你不见见我舅舅么明师兄和小宋,大约也该到了”

    越知欢入清虚子门下,此番凌霄剑宗自然会派人前来道贺。

    “不必了。”谢微之摇了摇头,轻声道,“

    若是得宜,请帮我向他们带一句谢。”

    两道身影就此消失在宫室中,越知欢站在原地,怅然若失。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远远传来“师姐”

    鲛女引着骆飞白、练云深与宋翊进门,三人皆着凌霄剑宗弟子服,挺直如松柏,各有风采。

    “你们怎么来了”越知欢看着骆飞白和练云深,很有些惊讶,这二人不是接了宗门任务外出历练了么

    骆飞白笑嘻嘻地拍了拍练云深“师姐这样的大日子,咱们当然得来为你撑场子你说对吧,老练”

    练云深木讷地抱着剑,闻言沉默地点点头。

    越知欢眼底浮起一点笑意,能见他们来,她心中也是很高兴的。

    “你们还是来迟了一步,若是早一些,便能见到谢前辈了。”

    骆飞白面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讶色“前辈来过了”

    而宋翊已经愣在原地。

    越知欢点头,骆飞白遗憾道“那真是不巧”

    当日谢微之和晏平生为了救他闯入北境魔宫,这恩情骆飞白一直记得。若非前辈来得及时,他堂堂大好男儿,险些做了别人小老婆。

    “听说域外荒魂之后,前辈便和晏家那小公子一起云游天下,行踪不定。”骆飞白略有些感慨,神仙眷侣,不外如是。

    天道谕令之下,骆飞白只是金丹境界,能做的有限。他不过拉上练云深和宋翊,拦下欲往东境去的剑宗弟子和经此的散修。

    见宋翊垂眸不语,骆飞白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揽住宋翊,捶了他一拳“师弟,山高水远,总有再见之时。”

    他知道,谢微之对宋翊来说,是不同的。

    宋翊抬头,对他们扯了扯嘴角“我知。”

    他只是想告诉她,小院的葡萄架上,已经结满了葡萄,照夜白,也开了。

    幽冥海长相思

    “我闭关之后,幽冥海诸般事务,便尽数交与你手决断。”龙枭看着面前英姿勃勃的越知欢,眼神颇是欣慰。

    这个他看着出生的小姑娘,如今,也已经长大了。

    “舅舅”越知欢抬头看向龙枭,“我能做到么”

    幽冥海水族千万,各族关系错综复杂,利益

    纠缠,牵一发而动全身。

    龙枭摸了摸她的头“你一定,会比我做得更好。”

    从凡世被龙母寻回的龙枭,毫无准备便做了龙主,各族虎视眈眈,他是生生从中踏出一条血路。期间做错的决定,闹出的笑话,也实在不少。

    没有谁天生就是君主。

    越知欢默默点头,片刻后,才问“那舅舅你这次闭关,要多久”

    “尚且不知。我如今修为已到瓶颈,或许到了突破的时机。”至于需要多久,连龙枭自己也不能确定。“我不在时,丞相会辅佐你,但知欢,你要记住,为君者,不可尽信任何人。”

    哪怕那人是跟在龙枭身边许多年,尽心竭力,也看着越知欢长大的龙宫丞相。

    “是”

    眼看龙枭走向闭关的石室,越知欢终于开口问道“舅舅,你后悔么”

    你有没有后悔过

    龙枭停住了脚步。

    他负手抬头,看着上方波光粼粼的水面,叹息道“知欢,这世上,最无用的事,便是后悔。”

    “人生在世,总有许多不得已。”

    越知欢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敏锐地从中觉出一点感伤。

    龙枭抬步向前“知欢,天下许多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时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不过,我心中的确是后悔的。”

    “后悔,她遇见了我,后悔,没能保护她。”

    石室的门,在越知欢眼前,缓缓闭上。

    北境把酒

    “尊上的意思,是要我邀谢微之来赴宴”裴知惜瞪大了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没听错吧

    得知谢微之来了北境,裴知惜心下第一个念头,便是她胆子也太大了

    她怎么敢来北境

    可裴知惜转念想想,她又凭什么不敢来北境

    当日天道亲下谕令诛杀域外荒魂,那样好的机会,尊上却拦下北境魔修参与其中,如今,又还能对谢微之做什么

    人这一生,大约总会遇见一二让自己束手无策之人,即便强如尊上,也不例外。

    离渊见裴知惜当着他面出神,冷淡瞧她一眼“你这双耳朵,只是摆设”

    裴知惜一抖,回过神连忙赔笑“听清了听

    清了。只是尊上,我与那谢尊者,不过一面的交情,如何请得来她”

    尊上是不是高估她了

    “她会来。”离渊留下这三个字,未曾多言,起身向殿外走去。玄色衣袍上,金纹暗暗流动。

    裴知惜看着他的背影,垮下脸,那谢微之要是不来呢

    撇撇嘴,她想,罢了,尊上有令,她岂敢不从。

    若是谢微之不来,那也怪不得她吧,尊上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件事就要了她小命儿才是,裴知惜暗暗给自己打气。

    北境,炊金馔玉楼。

    雅阁之中,裴知惜翘着腿,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放在桌上,指尖点着桌面,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心里七上八下。

    她到底会不会来啊裴知惜长长叹了口气,她可不敢办砸了尊上给的差事。

    脚步声响起,自远而近,裴知惜动了动耳朵,立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向房门看去。

    谢微之与晏平生推门而入,她看着裴知惜,打趣道“今日,却是没有再扮作旁的小姑娘了。”

    裴知惜却顾不得与她斗嘴,惊讶溢于言表“你真的来了”

    谢微之坐在桌边,伸手斟了一盏茶,向晏平生面前推了推,才看向裴知惜“有人请客,我为何不来”

    裴知惜见二人都很自觉地坐下,也坐回桌边,点头赞同“你这话,也有些道理。”

    她的目光落在晏平生身上,毫不客气地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遭,摸着下巴道“这便是那域外荒魂的确是生得一副好皮囊,怪不得你为了他,连天命也要违逆,硬生生从天道手里抢回了人。”

    晏平生迎上谢微之调笑的眼神,一时失语,只能无奈摸摸鼻尖。

    “微之,你不同我介绍一下这位姑娘”他主动转开话题。

    他却还不知道,当时谢微之混入北境魔宫,扮作红绡时,同扮作小侍女樱桃的裴知惜那一段交情。

    谢微之自然点头,将当时之事三言两语讲来,裴知惜在旁边,忍不住插嘴补充几句。

    “你胆子可真是太大了,区区金丹,也敢混入北境魔宫。”裴知惜忍不住感叹一句,便是素来肆意妄为的魔

    修,也做不出这么疯狂的事。

    谢微之一笑,未曾辩白什么。

    某种意义上,她性情中的确带了几分疯狂。三百年前,即便金丹破碎,也敢独身提剑上琼华峰。三百年后,金丹期的谢微之,也一样敢闯世人眼中龙潭虎穴的北境魔宫。

    不同的是,三百年前,谢微之独身一人,而三百年后,却有人陪她一起疯。

    若是缺了这一点疯狂,谢微之又如何能以下品灵根,在二十余岁晋升金丹境界。

    天下多少下品灵根修士,一生筑基也不可得,又有多少修士,终其一生,也未得金丹。

    “不过你在魔宫之时才金丹,到了太衍宗新任掌教继位,竟然就到了化神境界。”这样的修行速度,便是裴知惜也为之艳羡。“阿修罗血脉,实在可怕。”

    谢微之没有多加解释,业火中那两百年,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裴知惜唤了人上菜,心中却十分犹疑,尊上让她请谢微之前来,但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出现

    那他要自己请谢微之赴宴,是为了什么实在奇怪。

    裴知惜想不明白,便也不多想了,尊上行事,如何是她能揣摩的。

    酒菜上桌,裴知惜豪迈地拍着桌子“今日,不醉不归”

    酒盏碰在一处,伴随一声脆响,清冽酒液晃动。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的确很难说清,有的人相交数年,也不过交情泛泛,有的人不过一面,却是能把酒言欢。

    楼外天色渐渐暗下,一弯孤月挂上夜幕,霜雪覆盖的枝头簌簌摇动,细雪纷纷散落。

    这一宴,算得上宾主尽欢。

    “等你们下回来北境,我再请你们喝酒。”裴知惜已经醉了,她面上覆着浅浅晕红,含混道。

    雅阁窗扉打开,只见窗外夜色朦胧,月辉洒落,入眼即是北地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

    “好。”谢微之脸上也有几分醉意,双眼却是清明。

    三人之中,最清醒的,却是晏平生。他的酒量,比如今的谢微之还强上许多,喝了一日烈酒,面上也未显露分毫。

    从窗外收回目光,谢微之对裴知惜道“我们该走了。”

    裴知惜窝在木椅中,一只手支着脸,带着醉意的

    眼低垂“好”

    晏平生向谢微之点点头,起身率先向外走去。

    谢微之停在屏风前,低声说了一句“多谢。”

    “回去吧,离渊。”

    是离渊,不是相里镜。

    这世上,再没有相里镜了。

    而谢微之和离渊,不必再见。

    人心爱恨,从来难解。甚至,人心,从不是爱恨两字能说清。

    谢微之转身,向门外走去,那里,晏平生负手而立,唇边有些许浅淡笑意。

    他在等她。

    谢微之迈出门,握住他向自己伸出的手。

    屏风后,离渊缓缓显出身形。

    他微垂着头,墨发垂下,一身玄黑深衣,映在绘着笔墨山水的屏风上,成一道孤寂的剪影。

    所有故人之中,离渊,是唯一谢微之曾心生愧意之人。可他所为,却将那一点旧日情谊,尽数磨消磨。

    离渊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没有一道疤痕。

    他这一生,好像总是在做错,一错再错。

    北境惊鸿

    北地的夜很静。

    这里终年覆着白雪,寒气需动用灵力压制。晏平生同谢微之入乡随俗,也披上厚厚狐裘,一黑一白,牵着手,慢慢从雪地中走过。

    月光很温柔,落在雪地上,拉长两道人影。

    谢微之突然停住脚步,侧身对晏平生道“你要看我跳舞么”

    晏平生有一瞬怔然,随即笑道“只要你想。”

    只要她想。

    “当日我在魔宫之中,同那位惊鸿仙子学了好一段时日的惊鸿舞。”谢微之解开身上厚重的雪白狐裘。“今夜月色正好,我忽然,想为你跳一支舞。”

    雪地之中,她水红的衣袂开出一朵花。

    如流风回雪,如翩然飞鸿。

    雪地月色之中,忽又下起了一场雪,落在晏平生玄色的毛领上,他眉目深邃,凝视着谢微之,眼底是温柔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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