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离开南海，郁行两人马不停蹄地朝天衍宗飞去, 一路上停顿极少, 但饶是如此, 也耗了十几日才勉强赶到。

    加上绕行南海的路程，也足有一个月了。

    郁行的心越发下沉, 他这里花了一个月，那雪雕飞行速度绝不可能比他们快, 所以他们从接到消息再到回去，恐怕得有二三月了，实在耽搁太久了。

    一路上, 被烈火烧过的焦痕随处可见，他们不敢过多停留打听消息, 但总会有零零散散的消息传入他们的耳中。

    “魔星剡翎已经灭了一十二派了，那些小门小派还来不及汇合, 就被这畜生撵上抢杀了，真的是赶尽杀绝，连道统都绝了。”

    “他们也配得上畜生二字呸提起他们都脏了老子的唾沫”

    每一字每一句都透着无比的沉痛与痛恨, 郁行与楚人玉越往前方走, 便越能感觉到这种压力, 令他们越发沉默, 只想赶紧到达天衍宗，看看里面的人与物是否完好。

    这般殷切的心情下，终于还是在一个阴沉的天气里到达了天衍宗。

    郁行不顾自己已经在众人心中亡故的假象，他直接从正门闯入天衍宗

    守山大阵已经遭到了冲击, 出现了些许破损，但仍算完好。

    郁行不惧这个阵，入阵时如无物，三两下便摸清楚阵门的情况，看来天衍宗也并没有幸免，也遭到了魔军的围攻，就是不知道人手折损了多少，有没有伤筋动骨，元徵怎么样了

    种种念头在郁行头脑里回旋，动作却不停。

    这个阵法一般被惊动会引起守山弟子的注意，寻常天衍宗的弟子并不会硬闯这道阵门，所以一时间，大家都以为来了敌人。

    “备阵，有敌人”

    天衍宗内顿时此起彼伏响起声音，吵杂却不凌乱，看得出众人的团结与镇定，郁行心中稍稍安定些，虽说大难临头，但天衍宗还是没有自乱阵脚，多少给了他一点宽慰。

    等郁行闯过了大阵，那些早已等候着的弟子们看到这位“敌人”的脸，差点连手上的兵器都握不住。

    “执、执剑长老”

    “郁师叔”

    有不少人已经惊呼出声，还是打头阵的九代弟子反应

    过来，大声喊道“这绝不是郁师叔大家不要被骗了，郁师叔已经仙逝了，这魔头好生歹毒，竟敢伪装英烈”

    郁行在天衍宗的地位几可成神，即使已经离开天衍宗多年，还有画像供宗内瞻仰，所以这个弟子的话一下子激起其他人的愤怒，大有要把眼前这个“假郁行”分成几块的冲动。

    还是楚人玉的出现，令他们放下了这种冲动。

    “楚、楚师兄你怎么”

    楚人玉早在出了南海之后，便恢复了本来面目，所以甫一露面，众人都认出他来。

    楚人玉一直跟着郁行，只是师父动作快，他跟在后面，见情况不妙，便赶紧站出来，摸了摸鼻子，咳了声，道“这确实是我师父，执剑长老郁行。”

    哗啦啦。

    诸人手中的兵器掉在了地上，估计掉在地上的，还有不少人的下巴。

    “郁郁师叔”

    郁行也没想吓着这些孩子，点了点头，温和道“确实是我，也没发生借尸还魂的事，大家不要惊慌，我只是去了别的地方修养罢了，现在不便与大家细说，大家只需明白，我如今回来与诸位共域外敌，同诛强虏。”

    郁行简单解释了一下，便要求去见天衍宗宗主，他令楚人玉留在这里安抚众人，便抽身而去，往大殿中奔去。

    果不其然，金瑶殿灯火通明，人影攒动。

    郁行没有进去，躲在角落里听他们说话。

    “宗主，如今那天琊魔头攻势强劲，万佛宗的高宗法师都已经败在他手下，现在万佛宗已经佛门紧闭，门庭萧条，外人也不知里面的情况。”

    “连高宗法师都已经败了，万佛宗三大名僧已去其一，这是何等可怕的战力”

    “宗主，我们派去联合各宗派的消息如今还未有回复，不知是否被那些魔物所截，如今已听闻朝花门弃宗而逃，门主传来消息，希望我宗给予一席庇护之地。”

    “宗主”

    郁行藏于暗处，始终没有听见那个人说话的声音，仿佛那些沸腾的话语都是对着空气诉说，就像是所有的压力都像一处施压，所有的话都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却不知道承受的人是怎样的心情。

    不过，那个天琊魔头，他怎么没听说过这些

    年也没听说无妄海有哪个新生的魔君，怎么突然异军突起，出现了这么个似乎实力不低的魔物

    大概郁行到达的时间已经不早了，里面的议论已经到了尾声，他听得一句清淡的回应“好了，这些我已知晓，大家回去吧。”

    人群中有些人不满，叫了声“宗主”便又没声了，似乎被其他人扯住，打断了。

    接着，便听见桌椅轻微响动，以及渐起的脚步声，往外面而去。

    郁行见着这些人垂头丧气离开，三三两两在议论着什么，眉宇间皆笼着不散的阴霾。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郁行闪身进去，他进去时如轻风拂过，擦肩的人都未曾发觉。

    里面的人也没有发现。

    应该说，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过门口有人，坐在上位，像一尊凝固的石像。

    郁行隐在柱子后的阴影内，从上方的角度是看不见他的，但他可以看见上方的人。

    殿内的微光照在坐上的人，隔着经年的时光，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但分明已经改变了。

    郁行从他这个角度看，元徵瘦削的颧角已经支起来了，鸦色的双鬓似乎染了白霜，原本看起来不过而立的年龄的人，现在平白多了十岁，以前笑起来极温和的男子，好像也不会笑了，即使笑起来，也多了三分沉郁。

    倒是不像他了。

    郁行想。

    当年他们都在天衍宗的时候，就属这个师弟笑的最多，郁行一般把老宗主气的半死时，元徵也会掩不住的偷笑，老宗主甚至说过这个徒弟不行，笑点太低，跟着郁行迟早要歪。后来元徵受了宗主之位，倒没有那么不成熟了，多了些稳重的气质，没什么人记得过去那个爱傻笑的小子。

    但郁行还记得。

    他以为自己走了之后，所有人都会保持原样，等到他想要回头望一望的时候，还是能望到旧时的景象。

    但却不知道，他这一回头，物是人非。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郁行的湿性突然不合时宜地发作了。

    “师兄”

    郁行突然被这两个字吓了一跳，按理说他隐匿了身形和气息，元徵是断无可能发现他的，难道他露了马脚

    郁行还来不及查看自己

    哪里露出破绽，就发现那一句呼喊只不过是元徵无意识的呢喃，声音之轻微，若不是殿内无人，寂静无声，都要略过去了。

    这小子

    郁行暗啧了一声，都这么大了还念着师兄。

    不过，听着可真够心酸的。

    郁行叹了一口气，道“叫师兄干嘛呢”

    元徵觉得自己好像出现幻听了，怎么会，听见师兄的声音

    还听见了脚步声

    他抬头，果然看见那个只在梦中出现的身影，但、但难道现在是在做梦

    元徵不知道自己如今的表情，如坠梦中，太过出乎预料反而失去了反应的能力，他完全是没有掩饰的将自己曝露在郁行面前，如果这一刻有人对他做什么的话，恐怕连躲都不会躲一下。

    郁行慢腾腾走着，脸上的笑意也升到了促狭的地步，他走到元徵面前，正想碰一碰他，却没想到元徵反倒猛一仰头，差点跌到座椅之后。

    简直像见了鬼一样。

    但郁行想碰什么人，那人还真的很难逃开，所以他还是如愿以偿地碰到了元徵的肩，瘦削的骨头隔着皮肉触到手掌的触感。

    元徵的身体又是一震，慢慢将视线望向头上，那人的容颜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比梦中更真切，比梦更令人不敢置信。

    连那漂浮在空气中的白发也纤毫毕现。

    元徵始终不敢看着那人的眼睛，他按在扶手上的手必须要足够用力，才不会颤抖起来。

    郁行觉得自己这个师弟好像有点魔怔了，不由伸出手去握他的手臂，想叫他放松些，却不料，反被对方用力按住了手肘，郁行一愣，看见元徵的双目喷出愤怒的火焰，听见他道“我师兄堂堂除恶仙尊，岂容你们这些低劣的魔物肆意践踏侮辱还不给我现出原形”

    一股巨力自郁行的手臂上施行，几欲断折。

    郁行挑了挑眉，敢情元徵以为他是魔物化形的，唔不得不说，还挺有警惕性的。

    不过，这点手段，在他面前还不够看。

    所以郁行让他用完了力气，然后在后者渐渐诧异的目光中，露出一口森冷的白牙，笑道“元徵你的力气好像变大了，但对师兄下重手，可是会被老宗主挨板子的哦哦，那个老头已经不在了，所以，你是想被师兄打屁股吗”

    打、打屁股

    曾经的黑历史突然涌上心头，元徵手一松，“师兄你诈尸了”

    诈你妹的尸

    作者有话要说本咕更了，快来看我鸽式呐喊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