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柱间挑了下眉毛――他在日暮家住了那么长的时间，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电话响。在这之前，他一直觉得这电话只是一个摆设而已。

    他站起来，想去接电话，却被斑抢先了。

    “你坐着吧，我怕你不小心用力过猛，把电话给捏碎了。”

    “……”柱间不得不承认，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斑接起电话，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枫虽然教过他们这东西的用法，但是那时候她想着现在是手机的时代，哪里还有人用电话，因此也只是敷衍地说了几句。

    “喂”话筒中传出了声音。

    斑差点把电话给砸了。万幸，他的反射神经很优秀，在话筒落地前重新将其握在了手里。电话中传出来的声音有些失真，但是斑还是辨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

    柱间凑到他身边，努力将耳朵挤到话筒上，于是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他别发出噪音。

    “枫你怎么现在还没回来不是只是做个值日吗”

    “因为做完值日我又和同学去吃了点东西……”枫有些心虚，“等、等等，重点不是这个！”

    “你在哪里”斑皱起眉头，“怎么声音在发抖”

    “我只是有点冷。刚刚有点下雨，我没带伞，所以被淋湿了。”她解释道，“你们随便谁都好，能不能来接我有几个小混混似乎一直跟着我，回家那条路太偏僻了，我不敢一个人走。”

    斑给柱间使了个眼色。

    柱间温声道：“你先别慌，我们马上就去找你，你在哪里”

    她没马上回话，大概在寻找附近的标志性建筑。过了一会儿，她说道：“在xx路附近。”

    “……”柱间表示他从来没试图记住街道的名字。

    枫马上就猜出了沉默的含义，换了种说法，“我快到我们上次吃过的那家拉面店附近了，那里见吧。”

    柱间迅速回答：“我知道了。”

    斑觉得，紧张感已经荡然无存，他只想无可奈何地扶额。

    （二）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约定的地点，却没有看见枫的身影。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决定分头去找人。

    斑先找到了被不良少年困在角落的少女。她身上的校服脏兮兮的，半蹲在角落里，看上去很是可怜。

    看到饲主被欺负的斑怒从心中起，转瞬之间就放倒了在场人数多达十数人之多的不良少年团伙。

    待斑看清了少女那狼狈的模样，他觉得只是打倒他们完全无法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从口袋里摸出了苦无。

    枫被吓了一跳，但是好歹没喊出声来。若是被别人看到斑手持凶器的模样，那才是真的要出大事了。她扑上前去，几乎抱住了斑，压着声音说道：“别杀人。”

    少年的身体依然紧绷，抿着的嘴角勾勒出冷酷的弧度。

    “为什么不行他们既然施行暴力，就证明他们做好了殒命的准备了。”此刻，他已经把枫放在了和自己族人相同的地位上，不允许来自别人的丝毫欺侮。

    枫知道他是为了自己而生气，心中又喜又急。她深知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努力平息自己激动的心情。

    斑又说：“我会做好善后的。”

    “不，才不是那种问题！”枫还是喊了出来。

    直到此刻，她不得不直视一个她总是在避免思考的问题――在她家借住这两个房客，从没真正融入他们此刻正身处的这个现代社会。

    斑的三观还是在忍者世界中所竖立的三观，自然不觉得以暴制暴有任何的问题。

    “总而言之，杀人、伤人是不对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这么做。”她语无伦次地说道。她生怕少年真搞出血腥事件，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服他，一时间竟急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斑像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就冷静了下来。他再开口时，颇有几分手足无措的意味：“我不动手就是了，你别哭啊。”

    “……我没哭！”

    这时，姗姗来迟的柱间出现了。他落在两人之间，巧妙地将他们两人隔开了。……他就是觉得这两人的距离太近了，让他感到莫名的不爽。

    斑皱眉看着他的动作，以为对方选择站在枫的那边，心下一沉。

    枫才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生出的天大的误会，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她打圆场般说道：“我们赶紧回家吧。”

    柱间注意到了她肿胀的脚踝。他知道枫没办法走路，又不愿意让斑来背，便主动提出：“你的脚扭了，我来背你吧。”

    “谢谢。”枫也不客气，跳到了他的背上。

    斑忿忿地说：“你状况都这么凄惨了，还要替这群罪魁祸首说话吗”

    柱间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某些他不知道的事，问道：“怎么了”

    “你问她！”

    “他觉得应该给刚刚那群不良一些教训。”

    “这种人渣，在我的时代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既然是人渣，何苦脏了你的手。而且，杀人是不对的！”

    柱间问枫：“他们对你做什么了”

    “也没做什么，就是一直跟着我。”

    “……那你怎么看着这么狼狈”

    “哦，走路的时候没看路，摔了一跤。”

    斑沉默几秒，扭过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说：“你都多大了，居然还会平地摔跤！”

    枫面上发烫，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斑冷哼了一声。

    “谢谢你替我担心。”枫真心实意地冲少年道谢，脸上挂着难以忽视的灿烂笑容。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这种被人担心着的感觉。

    斑又不坦率地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他的表情已经柔和了很多，不再像刚刚那样充满了戾气。

    天空中突然又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少年们加快了赶路的脚步。

    （三）

    回到家之后，枫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斑和柱间将东西收拾了一下，也躺在了柔软的被褥上。然而，他们都失眠了。

    听见隔壁翻来覆去的动静，柱间小声地开口：“斑你还醒着”

    过了很久，久到柱间觉得对方肯定不会回答，闭上眼睛打算睡觉的时候，斑低低地应了。

    有个念头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他不问出来大概整晚都合不了眼，“――你觉得是我做错了吗”

    “不！”柱间马上斩钉截铁地回答，以表忠心。

    “好歹思考一下再回答啊！你回答得这么快，反倒让人觉得一点诚意都没有。”

    柱间只好故作深沉地沉吟片刻，答道：“我们和枫对杀人这件事情的认知不一样。如果这是在原来的世界，这事就相当于有人欺负我的族人，我肯定也不会放过他们。”

    斑略带讥讽又不乏庆幸地说道：“那家伙太天真了，还好她不在我们的世界。”

    “是啊。”柱间表示同意。

    良久的寂静后，柱间少年忍不住说道：“其实这样也不错。”

    “你的意思是”

    “这样的世界也不错。”柱间的双眼像是两盏明灯，在黑夜中闪闪发亮。斑曾在他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那还是对方第一次和他说起建立一个村子的梦想的时候。

    “人们的心中不用常怀恐惧，小孩子能在学校里接受教育，还能拥有对未来的憧憬。最重要的是，远离战争，远离死亡。” 他兴致勃勃地描述着，也不知是这世界的模样还是他理想中世界的模样。

    “永远的和平是不存在的，即使在这个世界，也有一群人天天在为了打仗与否而争论不休。”斑习惯性地打击了他一句。

    在柱间陷入低落状态之前，他继续说：“不过，我赞同你的话。如果是出生在这个世界，我那五个兄弟大概都能活下来。一家六个孩子，肯定会是很吵闹的一家人。”他露出了复杂难言的、似苦笑似微笑的表情。

    柱间突然坐了起来。他低头看着仰躺着的斑，眼中蕴含着万千星光。

    斑莫名开始面红心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你怎么了”柱间一脸担忧，“怎么脸那么红该不会是生病了吧”说着，他伸手想触碰对方的额头。

    斑不加思考就用力抓住了他探过来的手，“不，我没事。”

    柱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回握住了他温热的手掌。他心跳失速，表情却十分正经严肃，仿佛真的一丝旖旎念头都没有，“真的没事”

    “没、没事。”斑将手抽回来。

    “……斑――”柱间的声音较平时略显低沉。

    斑打断了他，“虽然听上去就像是天方夜谭，但是――”他嘴角噙笑，眼睛稍稍眯起，其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如果有朝一日能回去的话，我会帮你的。我们一起来建立一个这样的地方。”他说得笃定，仿佛坚信着少年的异想天开一定能实现。

    柱间用力地点头，伸出拳头来和他对撞。斑感觉这行为幼稚到了极点――就像小孩子拉钩一样幼稚――但是还是遂了柱间的愿。

    天知道柱间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按捺住心中握住对方的手的冲动。

    当斑对他绽放出笑容、说会站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终于对自己心中所怀抱的那份情感有所知觉。朋友关系已经不能满足他心中那深沉的空洞了――远远不够。

    他还有很远的路要走。而柱间希望，那未来的路能由他和斑二人并肩走下去。他们将一起承担这沉重的梦想，将一起看到这梦想实现的那一天，也将一起享受未来的荣光。

    ……当然，前提是他们能回到忍者世界。

    “在我们一同建立的村子里，泉奈就不用继续过提心吊胆的生活了。”斑叹了一句。

    柱间面色一僵，片刻过后幽幽地开口：“你和你弟弟的关系还真是好啊……”说完，他双臂环着膝盖，躲到了角落里。

    “……”斑：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柱间意识到了名为弟弟的巨大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