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很早就意识到，天藏和她的其他病人对她的意义是有所不同的。

    （一）

    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的萌芽，可以追溯到他们二人最初相识的时候。

    那时候她奶奶刚去世，那段时间称得上是她人生的最低谷。然而带土和卡卡西两人离开了村子去找纲手，玖辛奈和美琴都怀孕了，水门老师每天都围着怀孕的玖辛奈打转，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找不到人倾诉心中苦闷。――玖辛奈和美琴对此事略有察觉，只是琳顾及她们还怀着孩子，不愿意让她们听到自己充满负能量的发言，一直装作没什么大碍的样子。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会整夜整夜地做梦，醒来的时候满脸是泪。

    某一天她再次从梦中惊醒，重新躺回床上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在折腾了小半夜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地跳下床，打开灯，想着随便找点事情干。

    她一摸枕头，发现湿了一半。她知道自己现在脸色肯定很难看，便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浴室。

    她刚脱了衣服，就听见三尾沉声道：「外面有人。」

    琳想来想去都想不到有哪个“朋友”会在深夜造访。她匆匆套上衣服，从忍具包里抽出苦无――天知道为什么她会在浴室放个忍具包――忿忿地想着一定要把这人的腿打断。

    她调整好呼吸，猛地从浴室冲了出去。见卧室里没有人，她又慢慢地走进了客厅。

    一个她相当熟悉的病人坐在沙发上，听见声音之后扭头朝着她的方向看来。天藏挤出一个无力的笑容，道：“抱歉，我见到灯还亮着，就厚着脸皮来打扰了。”

    琳挑了下眉毛。

    天藏自己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看到这房子还亮着灯，没多想就从窗户进来了。但是他平常明明不是个会这么失礼的人――用拘谨来形容平常的他都不算过分。

    客厅的灯没有开，此刻唯一的光便是透过窗户倾洒入房间内的月光。也不知是因为少年伤势严重还是光线问题，天藏的脸一片惨白，看着很是凄惨。琳满肚子的不爽全消失了。

    由于天藏的体质特殊，高层不希望他到医院进行治疗，这才专门给他指定了医疗忍者。也就是说，他不来找琳就真的只能等伤口自愈了。

    琳皱着眉头，目光中隐隐含着担忧，“你怎么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呃，就是任务……”天藏含糊道。

    换做是平常，琳肯定要再教训他几句，不过现在她也没什么心情，便开始着手替他进行治疗，“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我看见灯还亮着。”

    琳点了点头，然后专心投入了治疗。两人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琳很快就治好了少年身上的大小伤口――天藏和带土一样，身上都有初代的细胞，两人的恢复能力绝非常人能媲美。……天藏总是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分外凄惨，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即便是治好了身体的伤口，流失的血液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琳正好感觉腹中空空，开口道：“我去做点宵夜吃吧。”

    天藏木讷地点头，似乎在想别的事情。

    琳站起来，转身想往厨房里面走，却出乎预料地被人扯住了衣角。她疑惑地扭过头去，问：“怎么了”

    “发生什么了吗”

    “什么”

    “你眼睛肿了。”他执拗地拽着她的衣角，“哭过了发生什么事了”

    琳有些发愣。

    她绝不是个脆弱的人。在经历了带土失踪和被植入三尾这两件事之后，她内心的强大程度在同龄人之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但是，或许是因为今夜夜色正浓、是个适合流泪的夜晚，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从眼眶中溢出。

    天藏被她吓了一跳。他只是表达关心，没曾想他简单的一句话竟把琳给惹哭了。他惊慌失措地想说话，但是越急就越说不出，张着嘴却连句简单的安慰都没能说出口。

    他简直想扇自己巴掌。

    琳一开始还将脸埋在臂弯之中，不想让天藏看见她狼狈的模样。后来她意识到这么做只是徒劳无功，干脆垂下手臂，尽情地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天藏没那么局促了。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条手帕，伸手递给琳。

    只是她哭得视线都糊成了一团，没看见他的动作。他犹豫片刻，伸手替哭得狼狈万分的琳擦掉脸上的眼泪。

    琳感觉脸上被什么东西触碰，条件发射地抬手抓住了那东西，然后才发现自己抓着的是少年的手。

    这时候，她的理智总算是回笼了。

    她想起自己刚刚失态的样子，又发现自己正抓着天藏的手，而对方已经红着脸移开了视线。她脸颊微微发烫，但是她还是强作镇定地接过了手帕。

    然后，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开口道：“没想到你会随身带手帕这种东西。”她的声音中还带着点没来得及隐藏好的哭腔。

    “……”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

    “好多了，谢谢你陪着我。”琳豪放地抹掉了脸上的眼泪，“……希望我没吓到你。”

    天藏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确认她的轻松不似作伪后放下了心。他脸上浮现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那就好。”

    琳恍惚了几秒，猛地移开了视线。

    天藏不明所以地看着猛甩头的琳，刚想开口询问，肚子却先发出了不满的呻|吟。

    琳沉默片刻，终于彻底破涕为笑。而天藏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

    “你这是有多饿……”琳无奈地笑着，仿佛刚刚痛哭的那人不是她一样，“我给你做点东西吃。”

    “等等！”天藏的身体赶在大脑之前作出了反应，拽住了琳。琳回过头来看他，但是现在她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琳被他过分直白的眼神看得有些害羞。天藏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才触电般松开了手，“对、对不起。”他已经记不起刚刚想说的话了。

    琳咳了一声，匆匆地冲进了厨房。

    天藏抬起手来，有些疑惑地盯着自己的手，不太明白手心的这份灼热感是怎么回事。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此刻感受到的心动，就是被人们称为喜欢的情感。

    （二）

    “――琳！”

    琳回过神来，对上了带土担忧的目光。

    “你最近怎么了总是魂不守舍的。”

    “最近不舒服，”琳随口扯了个谎，“我想请假。”

    带土一看就知道她有事情瞒着自己。不过他也知道，若是琳没有直接和他说，那他怎么问都是问不出来的。他痛快地批了假，准备回头和卡卡西打听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毕竟，最近琳的状态实在是太奇怪了。

    虽然她一贯懒散，对待工作的态度却从来都十分严谨。但是最近，她偶尔会在工作的时候走神，这可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

    事实上，琳并没有遇到什么大不了的困难。困扰她的事情十分无聊，就只是因为她那天看到有人在扯着天藏，给他介绍对象。重点是，他本人似乎并不怎么反感。

    如果她更冷静一些，就会知道，天藏在非工作时间中这么温和，自然不会疾言厉色地拒绝别人。然而在这件事上，她已经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直到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似乎……有点喜欢天藏

    她才察觉自己的心意，带土就把天藏派出去执行长期任务了――这时机巧妙得让琳只想冲进火影办公室揪着他的领子质问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十一月份的某天，琳再次熬过了十二点。腹中的饥饿感将困意消除殆尽，她走进厨房里翻箱倒柜地找起了吃的。

    这时，客厅里传来了谜之声响。

    琳拿着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牛奶，慢吞吞地走出了厨房。

    她看见了一个意料之中预料之外的身影。她原本觉得，会在这种时间来拜访她的，只有每天都在被工作困扰的火影大人。没想到，来的人竟是已经几个月没回过村子的天藏。

    琳前段时间才想通了自己怀抱的感情，乍一见到他，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深夜拜访，打扰了。”

    “……这是第二次了。”

    天藏歪着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这是你第二次深夜闯入民宅。”她眉梢带着和冷冰冰的语气截然不符的笑意。

    “我有件事要办，所以就赶回来了。”

    琳没听出他的微妙语气，只觉得肯定是带土在压榨劳动力。她同情地看了天藏一眼，“有这么一个上司，真是辛苦你了。”

    天藏知道她是误会了，有些哭笑不得，“不是公事。再说了，火影大人也是你的上司吧。”

    “要是他敢和我摆上司架子……呵呵。”琳冷笑了一声。

    天藏的心情十分复杂。虽说他清楚地知道带土和卡卡西才是一对，但是他真的没法不在意心上人和那两人的关系。他们三人实在是太过熟悉，那种难言得默契偶尔会让他这个卡卡西脑残粉都不由对自己的偶像感到嫉妒。

    琳抬手想替他疗伤，却被他一个动作阻止了。

    “干什么”琳挑眉看他。

    天藏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说：“我不是为了公事回来的，是为了另外的、更重要的事情。”

    琳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在她心里，天藏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人，她想不出对天藏来说比公事更重要的事。

    “――生日快乐。”

    闻言，琳微微瞪大了双眼，愣住了。

    照理来说，这只是一句简单的生日祝福，换了别人，她万万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此刻，她心中冒出了一撮微弱的希望之火。

    ――如果她的生日对少年来说，是那么重要的事情，那是不是证明，其实对方对她也是有所不同的

    这个念头才刚冒头，她心中又跳出了另一个声音，努力告诫她不要想太多，自作多情的后果是连朋友都做不了。

    这两个声音在她脑中争论不休，她伸手扶着太阳穴，皱起了眉头。

    天藏理解错了她表情的含义，一瞬间有些难过，“你……”

    他话说到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琳不知道对方已经脑补出了她的拒绝，转移了话题。她伸出手，装出任性的姿态，“我的生日礼物。”

    天藏懵了。他之前满脑子都想着今天的告白计划，哪里有考虑过礼物的事情琳这么一问，算是把他给问住了。

    琳一愣，“……你真没给我准备礼物啊”连夜赶路跑回来说生日快乐，却忘了准备生日礼物，这也是挺厉害的。

    天藏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用木遁变了朵花儿出来。

    琳看着他“变魔术”，脸黑了一半，没好气地说：“这也太没有诚意了。”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把那朵花儿抢了过来，握在手里把玩。

    天藏突然握住了她拿着花的那只手。他总算是下定了决心――即使琳会拒绝，也要讲心中的话说出口的决心。

    琳怔了怔，心想：原来这家伙的手已经大得足够将她的手裹在其中了啊。

    她低着头胡思乱想，不敢抬头对上少年的目光。她生怕自己这幅满脸红晕的没出息的样子会被对方看见。

    天藏又叫了她一声，语气十分的郑重其事。

    她心跳忽然加快了很多，依稀猜到了对方即将出口的话。她脸上的热度总算是消下去了一些，她这才敢抬头看天藏。

    “我、我――”

    天藏一脸严肃地支吾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有意义的完整的话。满心期待的琳快被他急死了，都顾不上害羞了。

    又等了一会儿，她已经破罐子破摔地打算由自己来告白了。她才张嘴，还没发出第一个音节，就听见少年低沉又柔软的声线在她耳边响起：

    “――我们在一起吧。”

    琳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安定感、踏实感。……更多的是“啊这家伙总算是把话说出来了”的释然心情。

    天藏见她没有回答，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他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琳”

    琳回过神来。她摇了摇手中的花，夸张地叹了口气，道：“唉，别人告白都是送一束花，你就送了一朵自己做的来打发我啊”

    天藏眨了眨眼睛，下一秒钟就变出了一束花。

    “……我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他垂下眼帘，露出了忐忑的神情。

    琳马上就不忍心继续逗他了――她甚至有种自己在欺负小男孩的诡异感觉――她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轻飘飘地说：“嗯，好啊。”

    天藏还在纠结礼物的事情，猝不及防地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愣了足足半分钟才欣喜若狂地反应过来。

    然后，他长出了一口气，跌坐在了沙发上。

    琳好笑地看他，“怎么了”

    他羞涩一笑，说：“放心之后就觉得伤口有点痛。”

    “……叫你不乖乖等我治疗完。”她嗔了一句，弯下腰替少年治疗身上的伤口。

    她不期然地对上了少年的双眼。他正看着她，双眼亮晶晶的，像只得到了心爱食物的大狗。

    琳没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心中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