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作品:《潮汐》 那场春游之后, 很快便是期末。
鹿晴一心埋首复习;罗薇和张洪洋成天腻歪在一起;只有郑欣注意到薄夜里的异样。
无论是课堂, 还是课间, 教室或操场,或许连薄夜里自己都没察觉——他的目光总不由自主追随鹿晴。
就像是飞蛾见了火。
从心里生出情不自禁。
江岛的日子平静而规律, 薄夜里不再排斥出门, 下晚自习的时候,鹿晴又能像以前那样,与他时时偶遇。
少年像是融化在初夏里的冰淇淋,连眉眼都柔和许多。
学校里关于鹿晴的那些流言蜚语依然没有平息,但她却能变得不再在意。
一切,都在变好。
然而,就在六月的最后一天,薄夜里收到了一封信。
没有地址,没有邮戳,寄件人也没有署名, 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保安室的桌子上,由负责定时拿取包裹的宋辉领回班级。
六点过的教室,大家正在做期末大扫除。
宋辉走到鹿晴身边, 把那封信递给了她。
鹿晴:“嗯信谁给我寄信”
网络时代,有什么事不能一条q.q或微信解决写信这种原始的联络方式已经快要被人遗忘。
但心跳还是不争气地漏了一拍。
按捺在内心深处的渴盼冒了出来:会不会是…爸爸寄来的……
宋辉打破她的幻想:“不是给你的,是给那个人的。”
他扶了扶眼镜,偷瞄着最后一排窗边的座位。冷不丁撞上一双幽暗的眸,吓得他赶紧回头,慌乱地说:“你拿给他吧!我在保安亭收包裹时看到的。”
“哦, 好。”鹿晴捏着那封信,觉得狐疑,“怎么没寄件人信息”
她没多想,把信顺手塞进兜里,准备忙完大扫除后再给他。
讲台已经打理干净,鹿晴把抹布扔进水桶,转身准备擦黑板。
擦完下半边黑板,伸长胳膊刷上半部分的时候,手里的黑板刷被人抽走。她诧异地回头,薄夜里站在那里,已经抬手擦了起来。
粉笔灰簌簌落下。
鹿晴咳了声,半捂着口鼻要夺回黑板刷:“我来吧!讲台本来就是我负责。”
薄夜里没理她,空着的那只手按着她脑袋,把人拨下了讲台。
他个子高,轻轻松松擦到黑板顶端,从左至右划了几下手臂,他放下黑板刷,侧身问:“还要做什么”
“没了。”鹿晴双手摊开在他面前,笑说,“就是得去洗个手。”
薄夜里弯了下唇角,眼底笑意缱绻:“那就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讲台,路过鹿晴课桌的时候,薄夜里顺手抓起她的书包,搭在自己肩头。
周围同学习以为常,眼皮都没抬一下。
起初鹿晴跟薄夜里一起上学他们都要讨论半天,明里暗里那些“抱大腿”“死缠烂打”的流言没少听。
但后来,大家发现薄夜里主动帮鹿晴抱作业、打水、偷偷往她抽屉里塞零食,觉得信流言还不如信自己的眼睛。
这俩人不是在恋爱,就是在奔向恋爱的路上。
郑欣捂嘴偷笑:“男友力max!”
她声音不大,却足够鹿晴和薄夜里两个人都听到。
前者羞红了脸,对嘴型让她别乱说,薄夜里会生气;后者余光微微扫了她一眼,却是什么也没说。
郑欣觉得,这对cp是稳定了,可以光明正大随便嗑。
鹿晴却惴惴不安,怕郑欣那句玩笑话会惹薄夜里生气,走出教室后,边伸手去拿自己的书包,边解释:“郑欣是开玩笑的,你不要在意。书包我自己背吧!”
薄夜里侧身,让她抓了个空。
他视线自上而下,睇着她脏兮兮的手:“先洗干净再说。”
鹿晴乖乖收回手:“哦。”
两人又继续往前走。
走廊越过大半,薄夜里补上后面的话:“……我不在意。”
鹿晴侧目,表情茫然:“嗯”
“那句话。”喉结上下滚了滚,薄夜里错开视线,没看她,停顿片刻后才问,“你很在意”
鹿晴明白过来,他在说郑欣那句“男友力max”。
“她经常开这种玩笑!我早就习惯了,就怕你误会了不高兴。”
薄夜里没说话,心情忽然间就不好了。
“我没不高兴。”他说,“为这种无聊的小事。”
气氛变得沉默。
两人来到洗手台,鹿晴冲干净手,想起什么,把兜里的信拿出来,递给薄夜里。
少年抱着胳膊斜倚墙边,扫了眼她手里的东西,没接:“什么”
“你的信,副班长领回来的。”
“信”薄夜里面露诧色,不仅仅是因为寄信这种方式太过时,而是,谁会联系他
他迟迟没接。
鹿晴想到一种可能,喉咙忽然变得酸涩:“会不会是…我们学校的女生给你写的”
即便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劝退了不少人,但依然浇不灭全校女生的热情。
薄夜里还是很受欢迎。</p>
每天都有女生见缝插针和他搭话,热情又大方。
鹿晴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儿,捏在手里的信也沉重得快要拿不住,她把东西直接塞给他,故作轻松地说:“现在很少有人以写信的方式告白了,应该…是个很认真的女生吧……”
她背过身去,听见拆信的声响,手不自觉捏紧。
信上写了什么呢
薄夜里他…会不会答应
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脑子里乱糟糟的。
鹿晴心口发闷,又酸又涩。
头一次这样。
还真是,奇怪……
她等了很久也不见动静,有些奇怪地回头。
穿过玻璃的斜阳映照在少年身上,他绷着脸,嘴唇失了血色,一双眼死死盯着那页信,眼底惊惧交织。
“怎么了”鹿晴意识到不对,快步走回去。
他手里摇摇欲坠的信终于从他指尖剥离,落在地上,触目惊心的一行字——
你该不会以为逃到江岛就没事了吧
他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他置身一间废弃仓库。
灯光在很近的地方摇晃不停,是刺目的白。
哭喊和尖叫在耳畔一遍遍回响,惊恐又绝望。
“醒了”凑过来一张脸,男人尖嘴猴腮,眉骨一道显眼的刀疤。
嗓子因缺水而干涩,他浑身虚脱,伤口隐隐作痛,无力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冰凉的刀背拍了拍他的脸,男人嗤笑:“醒得正好,好好看看你同学的下场,待会儿给你爸通话的时候老实点,我们顺利拿到钱,你也少受点罪。”
他想要挣扎,想再撞得对方满嘴溢血。
但吃过一次亏,男人已经给他注射了药剂,他再不可能使出半点力气。
男人揪着他头发,逼迫他往一旁看。
那里,撕碎的校服散落一地,少女蜷缩着身体,泥一样瘫软在地上,她浑身淤青,腿间的血红得触目惊心。
他瞳孔猛然一缩,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少年。
被束缚手脚的少年浑身是伤,校服衬衫上横七竖八都是血,却不比那双眼更红。
他张了张嘴,想喊少年的名字。
对方像是感应到什么,猛地偏头朝他看来——
眨眼间,少年的脸染满鲜血,撕心裂肺地大吼:“姗姗!你害死了我的姗姗!”
……
“!!!!!”他猛然惊醒,心跳强烈到快要撞裂胸腔。
“薄夜里!薄夜里你醒了”很近的地方,那声音欣喜又担忧,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却将他从地狱深处拉了回来。
薄夜里拽住对方手腕,往跟前一拉,用力地抱住了她。
怀里的女孩像是救命的稻草,他紧紧攥着,急促的呼吸好似就这样平缓下来。
卧室里一片死寂。
只剩心跳。
凌乱地交织在一起。
鹿晴被薄夜里抱在怀里,浑身僵硬着不敢动。
在看完那封信后,薄夜里晕了过去,暗处的保镖立刻现身,将人扛出学校,司机飙车赶到,一行人手忙脚乱把薄夜里送回别墅。
将前因后果解释一遍,潘医生不由分说,让保镖给霍亦轩打电话。
“赶紧查查,那封信是谁寄来的。”
鹿晴帮忙把点滴挂好,多少也猜到点什么,她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少年,沉重地问:“潘医生,那些人最后没有被绳之以法吗”
“死刑。”
绑架、撕票,手段极其残忍,顾及几家名声,这件事被压了下来,否则绝对是轰动一时的社会新闻。
鹿晴不解:“那谁还会给薄夜里寄这种信”
潘医生摇头:“薄家家大业大,盯着的人太多。那不是他第一次被绑架,却是最严重的一次。”
鹿晴惊愕:“不止一次”
潘医生沉重地告诉她:“嗯,夜里第一次遭遇绑架的时候,才六岁。”
鹿晴鼻尖一酸:“那么小……”
“这世上并不是谁都配当人,畜生太多,披着张人皮就以为自己不是禽兽了!呸!”潘医生气得用力拍了下自己大腿,险些在未成年面前爆粗口。
他缓了缓,才稍微平静,“鹿晴,能麻烦你看着会儿夜里吗我去给霍先生通个电话。”
这话就算他不说,她也会主动提出。
说起来怪她,要是没把那封信交给他就好了,如果不小心忘了或是落下就好了……
她自责地在床边坐下。
床上的少年皱着眉,似乎在梦里也睡不安稳,她心疼地伸手,轻轻抚平他眉心的褶皱,明知他听不见,还是温声宽慰:“不要怕,薄夜里,我在,我陪着你……”
哪怕是再黑再长的噩梦……
我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