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九点。

    赵凛冲完澡从浴室出来, 半掩的房门从外推开, 挤进来一颗毛绒绒的小脑袋。

    “大奔, 不敲门就进来是不对的哦！”赵凛嘴上这么教育，唇角却挂着笑, 他胡乱套了件宽松长t, 单手擦着头发，另一只手过去抱大奔。

    一人一狗到了窗边，赵凛一屁股坐在宽大的老虎椅上，正要逗大奔，余光不经意瞥见楼下渐渐走近的身影，笑容霎时凝固。

    路灯下，一男一女牵着只柴犬并肩漫步，亲昵得像是花前月下的恋人。

    手里的毛巾无声落地，赵凛猛地拉开玻璃门，赤脚来到阳台上。

    那两人已经走到了隔壁别墅的大门前, 却谁都没有急着道别，鹿晴蹲在柴犬面前，那样子, 依依不舍。

    她还背着书包，难不成从晚自习放学开始，一直和薄夜里待到现在

    赵凛怔然望着那头。

    埋藏在心里的不安，生根发芽拔节生长为大片罂粟，在夜风中招摇。

    大奔过来蹭了蹭他的腿，赵凛蹲下搂住它脖子, 低喃：“大奔，你妈妈有了新狗，不要你了。”

    “嗷呜——”

    大奔像是听懂了，睁着水蒙蒙的眼睛，可怜地哀叫了声，紧接着又转向楼下，遥遥冲着橘二示威地吠了几下。

    那头的男女显然没在意，还站在别墅门口，迟迟没有道别。

    赵凛再次侧目，眸光发沉。

    原打算等鹿晴18岁生日的时候再表白，现在看来，也许不得不提前了……

    鹿晴17岁生日，恰好是三月最后一个星期五。

    罗薇没上晚自习，逃课去海滩烧烤店张罗，郑欣留在教室，负责待会儿放学后把寿星带过去。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中途还有赵凛的加入。

    虽然没人把这件事透露给鹿晴，但按照往年的尿性来看，她已经把这份惊喜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却在埋头写笔记时偷偷翘起了嘴角。

    有这帮朋友，真是生命中的一大幸事！

    伴着下课铃响，郑欣火速收拾完书包，旋即又来到鹿晴桌前，开始拙劣的演技。

    “那个…我听说海滩烧烤今天3折优惠呢！你看，辛苦了一周，咱们去吃点好吃的，放松一下”

    鹿晴压着笑，故意说：“不了，还有那么多作业要写，而且肚子也不饿，改天吧。”

    郑欣这下急了，连忙稳住她：“我想吃！你陪我吧！”

    鹿晴不紧不慢地起身，故作诧色：“你不是说春天不减肥，夏天徒伤悲吗烧烤热量太大了，还是别吃了。”

    郑欣噎住，忙又说：“就一顿而已，再说现在离夏天还早着呢！”

    “哦……”鹿晴拉长尾音，表面云淡风轻，心里已经笑翻了天。

    一路走到校门口，见郑欣急得团团转，她也戏弄够了，便松了口，抬脚往海滩烧烤的方向走：“好像又有点饿了，那就过去吃几串。”

    郑欣这才一展愁容，摸出手机给罗薇发了个ok的表情包过去。

    罗薇回了个wink，扭头冲张洪洋喊：“可以准备了！快过来帮我摆灯！”

    “我来吧。”赵凛挽起袖子走来，罗薇顿时熄了方才的嚣张气焰，结巴着说：“不、不用！你忙了这么久，坐旁边歇会儿吧！”

    张洪洋拾起沙滩上的灯串，不满地嘟囔：“什么重活都舍不得分给他，我他妈才累吧……”

    赵凛听见，回头抱歉地笑了笑，又对罗薇说：“是啊，我就去取了个蛋糕，搬桌抬凳都是张洪洋在帮忙，应该让他休息会儿。”

    没等罗薇回答，他已经兀自弯腰拾起了灯串，认认真真比划着心形。

    暖黄灯光从不远处白色木制小屋檐下传来，少年清朗的面容，镀了光似的耀眼。

    罗薇心跳漏了一拍，她慌忙低头，声音和表情柔和得不像她：“那就…辛苦你了。”

    对面的张洪洋捏着灯珠，轻轻地移开了视线……

    鹿晴来到海滩的时候，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到位，当郑欣推着她走下斜坡时，脚下突然亮起一颗心。

    紧接着，从树后出现一辆推车，三层的奶油蛋糕上，十七支蜡烛正跳跃着明亮火光。

    罗薇带头拍手，唱起生日歌：“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my dear”

    稍缓一口气，四人同时对她微笑：“happy birthday to you”

    小时候，有爸爸妈妈陪她吹蜡烛；后来爸爸离开，家庭的重担落在妈妈身上，经常会忘记她的生日，那时候，赵凛会用零花钱去蛋糕店买一块小蛋糕，插上一支数字蜡烛给她庆生；一晃到了初中，渐渐又多了罗薇和郑欣的陪伴。

    她的朋友不多，但每一个都是生命中最宝贵的存在。

    其实这样的惊喜每年都会上演，但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睛。

    罗薇：“还愣着干嘛寿星许愿啊！”</p>

    鹿晴定了定神，走上前双手合十，闭了眼。

    许什么愿好呢

    她并不贪心，只希望她的家人朋友都能好好的，希望明年能顺利考上京市的重点大学，希望妈妈能同意。

    还希望……

    脑中闪过一道清清冷冷的背影，压抑的雨幕中，步步走向海的深处。

    她呼吸一滞，在掀开眼帘前飞快地补一句：还希望，薄夜里同学能够开心起来，早日走出困扰他的阴影。

    她虔诚地许完愿，睁眼轻轻吹灭蜡烛。

    一片掌声萦绕耳边。

    罗薇郑欣把礼物盒塞进她怀里，随后赵凛吹了声口哨，藏在暗处的大奔背上载着一束鲜花狂奔过来。

    粉色玫瑰中间，藏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打开看看。”赵凛说。

    鹿晴在他灼灼的眼神中扯开了丝带，盒子里，是一套铂金四叶草首饰。

    她愣了愣，立刻觉得烫手：“你怎么买这么贵的东西”

    赵凛轻描淡写：“不贵。”

    “不贵这至少两三千吧！别当我不识货！”鹿晴睁圆了眼睛，赵家是有钱，几千块对赵凛而言不算什么，但大家都是学生，顶多送点百元内的小东西意思意思即可，便摇摇头，不肯收，“发票还在吧明天赶紧给退回去，平时大家都穿校服，根本用不着这些。”

    赵凛耸肩：“发票撕了，没法退。”

    “那怎么办呀”鹿晴顿时着急。

    赵凛却捉住她的手，把盒子重新盖好安放她掌心：“不怎么办，这是送你的礼物，你好好收着就行了，别想什么价格不价格的，伤感情。”

    郑欣虽然也怔了一跳，但很快回过神来帮腔：“心意是无价的，鹿晴你这时候谈钱俗不俗啊”

    “可是……”

    “没什么可是！”郑欣打断她，“赶紧！拆我的！”

    郑欣送的是独角兽主题的手帐套装，礼盒一拆开，少女心顿时溢了出来。

    见鹿晴一脸欢喜，郑欣很得意：“就知道你会喜欢。”

    罗薇送的身体乳礼盒，是鹿晴喜欢的浆果香。

    轮到张洪洋，鹿晴面露诧异。

    虽说在学校是左邻右舍，但也没熟到来给她过生。

    张洪洋也是临时被罗薇给拉来的，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来得急，我没时间准备礼物。”

    “不用不用！”鹿晴连连摆手，“谢谢你来给我庆生。”

    张洪洋腼腆一笑：“不客气。”

    罗薇拍了张洪洋一巴掌，笑骂：“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接着招呼大家落座，“走吧！去撸串！”

    订好的座位上已经摆好了荤素海鲜，赵凛要了几瓶冰啤酒，招呼张洪洋喝。

    炭烤架横在一旁，火点燃，不多时便升起诱人的香。

    鹿晴正在烤架前翻看哪一串熟了，忽然听到罗薇惊道：“诶！那不是薄夜里吗”

    鹿晴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沿海公路旁，薄夜里正牵着橘二，不紧不慢地走着。

    “哇！他家的柴犬好乖！”罗薇感叹了句，借着酒劲儿冲那头大喊，“喂——！薄夜里同学——！能不能摸下你的柴啊”

    鹿晴想阻止，然而声音已经传了过去。

    围栏旁的人侧目，隔着几十米远的距离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鹿晴瞧不清他表情，但能够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于是招招手，大声替罗薇解释：“她喝了酒——！不用理——！”

    “喂！我可没醉！”罗薇嚷嚷起来，举着烤串向那头喊，“今天鹿晴生日——！过来一起撸个串怎么样”

    赵凛握着酒瓶的手一顿，他抬眼朝围栏那边望，旋即看向鹿晴。

    少女一阵惊讶后，眼底浮出隐隐期待。

    他心一沉，握紧那瓶酒，仰头又猛灌了几口，酒气冲头，他扬声说：“算了吧！又不熟！”

    檐下灯火暗淡，两个少年彼此面容模糊。

    然而，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对上了那方视线。

    一人戒备，一人淡漠。

    鹿晴察觉气氛陡然尴尬，想着薄夜里正带橘二散步，肯定不愿意被叨扰，于是赶紧打圆场：“薄同学正散步呢！罗薇你别闹！”

    话音刚落，就看到正往东走的薄夜里忽然脚步一转，顺着斜坡朝这边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薄夜里：确认过眼神，是要抢媳妇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