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放在半个月前，有人告诉尹川他有一天能像蚯蚓一样在地下自由穿行，他打死都不会信的。现在他骑在这个怪人身上，眼前一片漆黑，周围的泥土与地下的钢筋管道等都如同海绵蛋糕一样被轻易拨开，他们只要往前一步，就能瞬间穿越泥土于无形。

    这个不愿意透露真实姓名的怪人自称神鼠，当他在泥土中时，身体就会变成一团湿润的泥巴，所以他没有裤子这件事倒也不尴尬了，一团泥巴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神鼠不仅一把年纪了还中二，小心眼也特别多，尹川几乎可以肯定要是自己刚才给他鞋子他会立马跑掉，才不会带他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人。

    “你怎么都不怕我”神鼠问，“看你年纪轻轻的倒像见过很多世面嘛。”

    他们又来到了一条街，尹川爬出地面，浑身都是泥。

    “因为我比你厉害，当然不怕你了。”尹川说着看是寻找柯炎的车。

    他找人首先是查看有没有柯炎的车，那辆车车身扎满了钢钉，是个难以忽视的目标。

    因为不排除柯炎弃车的情况，尹川还要寻找每一栋建筑的隐蔽处，恨不得一个人化成一百个来使。

    “你要找的是什么人”神鼠好奇，“我知道淮海除了几个像我一样变异的人还在，其他人都死光了。”

    “他不是淮海人。”尹川说，“另外他比我还要厉害，也就是说比你们都厉害，才不会死呢。”

    神鼠不置可否，瘪嘴道：“真那么厉害还用得着你跑来找”

    尹川生气了：“你还想不想要我拉你出来了”

    现在是他们在东区找人的第三个小时。

    神鼠已经明白了，这个小朋友看起来精明，其实心思很单纯，脾气也很好捉摸。不过他总觉得尹川和普通的年轻人不一样，他好像眼里除了要找人这件事，很难把注意力再放到其它地方。

    不仅不怕他，路上不管见到什么，遇到什么，尹川都是无视的状态，好像这不是末日，只是一场普通的寻人。

    用过分一点的言辞来形容就是好像缺一根筋。

    尹川转身要开始找人了，神鼠叫住他：“我在这里等你也挺无聊的，给支烟呗。”

    话音刚落，烟盒与打火机就被扔在地上，尹川说：“等着。”

    尹川找起来速度很快。

    其实也多亏了有神鼠的帮忙，他才不至于在东区转得晕头转向，这样地毯式的一条街一条街排除，不乱打转，也不走回头路，查起来很有效率。

    这条街也没有柯炎的车，很有可能他没在这里出现过，尹川不想马虎，挨个商铺查看，一边找一边呼喊。

    淮海市不仅没有活人，连狂热人也没有了，所喊之处都传来他的回音。

    这条街也查完了，他没由来地一阵心悸，心底越发慌乱。

    如果……柯炎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想着想着，尹川就难过极了，蹲在地上捂住眼睛。

    眼泪落在雪地里，很快将白雪融化了小小的一点。

    雪还在下，天空稀薄的白光从高楼大厦间穿插交错，光线给雪地和他都染上了一层冰冷的光，属于年轻人的身体有些单薄，肩胛骨都清晰可见。

    \"别哭了，还有好些个地方都没找过呢。“神鼠的脑袋忽然从旁边钻出来，”等把那些地方都找过了你再一起哭。“

    尹川抬头，双目通红，凶巴巴道：”你特么是个乌鸦嘴吧！！“

    神鼠一下子躲进了地里。

    尹川愣住，又听他在背后道：“实话实说而已，你偏不信。”

    尹川抓起一团雪撒去，他又不见了！

    接下来两人像打地鼠一样，尹川每次都扑了个空，热出一身汗：“你快点给我出来！不然我马上就走，再也不拉你出来了！”

    “实话实说嘛。”神鼠远远地冒出头，“小朋友，你何必恼羞成怒呢这世界少了谁活不了我全家都死光了，还不是好好地活着。”

    尹川：“我全家早死光了。”

    神鼠：“……”

    尹川：“走了。”

    这小朋友怕不是个智障吧。

    神鼠心想。

    他之前认识一些末日后不仅身体变异，连心智性格也大变的人，为了一点点食物就能对被人痛下杀手，可也没有这个小朋友这么冷血，全家死光了这种话讲得毫无心理负担，甚至还不如他要去找的那个人重要。

    两人一起找到了天黑，整座城市一盏灯也没有，尹川靠捡来的手电筒勉强找了一会儿，发现这样不仅没有帮助，反而更容易遗漏。

    “明天我们得加快速度。”尹川拿出地图放在地上，咬着手电筒，“大叔，你来勾画一下哪些地方使我们找过的。”

    神鼠没想到他居然还没放弃。

    “干嘛你想反悔是不是”尹川回头一脸不满，“我们说好的你带我找遍东区，今天才找了一半，是不是真的不想我拉你出来了”

    “没有。哪有的事。”神鼠叹口气，没办法，他就偏叫这么个小屁孩捏住了痛处，乖乖钻过去捡起笔开始画。

    两人都是整整一天没吃东西，神鼠还好，他已经饿习惯了，尹川则几乎没怎么挨过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眼前有一个被狂热人席卷而空的便利店，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尹川走进去准备找点吃的。

    眼见之处都是一片狼藉。

    除了日用品，基本上每一个货架都是空的，地上扔满了包装。

    这里门洞大开，尹川又去了便利店后面的储备仓库，连一粒米都没有找到，反而在仓库看见一地的血迹和被啃噬过的几根人骨。

    实在饿得不行了，尹川随便找了两瓶冻得硬邦邦的饮料，用刀子划开，取出冰块来吃。

    冰红茶成了名副其实的冰红茶。

    “大叔，你要不要”尹川扔了两瓶过去。

    神鼠摇头：“不要，这也太冷了，空腹吃了容易胃痛。”

    “我又不怕冷。”尹川无所谓地说，冰块在他的嘴里嚼得咔嚓咔嚓响。

    “发现了。”神鼠看着他的单衣t恤艳羡地说，“我怎么就没变成你这样。”

    当天晚上他们就留在了便利店。

    防人之心不可无，尹川将货架密密地排在收银台周围防止神鼠会从地上钻出来半夜偷袭，然后才躺在收银台上休息。

    这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

    还是在那个高高的楼顶。

    还是那些拿着枪的狂热人，他依旧被逼到了楼顶边缘，正欲纵身一跃的时候，忽然！又有人冲了出来将他一把推开：“尹川！！”

    这次他没惊醒，反而继续将梦境继续了下去，他看见自己跌坐在地，那个推开他的人因为失重眨眼睛坠落下去。

    他茫然奔去往下看，坠落向地面的那个人，他看清楚了。

    是柯炎！

    “啊！！”尹川猛地醒来，满头大汗。

    天色已经大亮。

    外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稍微平复兀自狂乱的心跳，抬头看了看，四周围绕着自己的货架还在，紧接着他又下意识去摸腰上的枪，很好，枪也还在。

    “我们就只有两个人，都是好人，善良市民。”神鼠的声音在慢慢地靠近，“里面那个小朋友是来找人的，我就是帮帮忙。我们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如果你能给我们点吃的，我真的感激不尽。”

    “我们是招募，又不是做慈善。”有人道，“你也看到那些平民的下场了。”

    “我保证他不是平民。”神鼠说，“他肯定不一样。说不定我还能劝劝他也加入。”

    神鼠在和谁说话

    尹川疑惑。

    这城里不是早就没有人了吗对了，神鼠说过还有几个有异能的人活了下来，难道是他们

    “带我进去看看。”另个声音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声音分外耳熟，但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

    尹川推开货架跳下收银台，选了个隐蔽处藏了起来，他得看看来的人到底是谁。

    很快，他们进来了。

    除了地上的神鼠，来人有三个人，均穿着黑色制服，干干净净，简直像是末日前某家公司的高级员工。不同的是，他们的左胸口都画着两个半圆形组成的红色标志。

    是净化者！

    “人呢”其中一个人问。

    神鼠奇怪道：“刚才我出去的时候他还在呢，难道也出去了”

    “浪费时间。”一个黑制服听起来很不满意，“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算得上有点本事，我们根本不会跟你进来一趟，你们淮海其他几个人都是哭着求着加入我们的。”

    说话间，尹川已经看得更清楚了。

    那个黑制服露出来的手蔓延着青黑色血管，颈部和半边侧脸都被这样的青黑色血管所覆盖，他是一个狂热人！

    能说会道，行动和常人无异的狂热人！

    尹川捂住嘴巴，将冲口而出的惊呼压在了喉咙里。

    “少说废话，既然不见了就是他命不好。你，跟我们走吧。”

    那个说话声音格外耳熟的人转过身来。

    尹川如遭重击，整个人愣在原地。

    没有青黑色血管，没有血红色的眼睛，更没有流着涎水，神志清晰有条不紊，是个活生生的人类，看上去还是另外两个狂热人的头儿。

    可尹川惊讶的不是这个！

    难怪声音听上去耳熟了，他绝对不会认错，那个人……不就是和杭乐一起疯疯癫癫，在加油站时却忽然变异，还狠狠咬过他一口的“王”吗！

    “王”是怎么变回人类的

    “等一下，我得等他回来，还指望他帮我一个忙呢。”神鼠犹豫道，“他急着我帮他找人，肯定马上就会回来――”

    “嘘。”

    “王”忽然眯起了眼睛打断了神鼠，阴森森道：“我闻到了恐惧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