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18章 要挟
作品:《总有刁鬼想害我》 毛胜男早晨一打开门,一个软软的身体就瘫在了她的脚跟边上,那人立刻起身,袖口擦了把唇角,露出温柔可亲的笑脸:“你起来啦。”
毛胜男看着眼前青春靓丽的少女,黑色圆口厚底布鞋局促地蹭着门板,一身藏蓝色的阔腿棉麻裤,陪着同样色调的民国女学生褂子,一个马尾扎在后头,一张脸蛋俏丽得像是能掐出水来。
少女歪歪头,笑得真好看:“我是苗阮阮呀,你不记得了。”说完,自顾自解围,“哦,忘记了,昨日你没见到我的样子。”
这小脸蛋生得,果然不负苗阮阮这个软绵绵的名字。
毛胜男看到漂亮女孩子心情都好了许多,朝着她笑了笑,苗阮阮正色道:“对了,我疏忽了。”说完,立刻朝着屋子对面招手,对面的大槐树底下,站着几个同样年轻的少女,手里端着木托盘,上头是早早就备好的小米粥和葱油饼,怕毛胜男吃不惯,还带上了一罐咸菜。
苗阮阮一招呼,少女们碎步过来,东西麻利地从托盘卸到木桌子上。
“少掌门,吃饭了。”苗阮阮揭开盖子,也不知她们怎么掐算的时辰,这时间刚好,粥又温又黏,葱油饼正是香酥脆油的时候。
“你喊我什么”
苗阮阮笑:“昨天祖师奶奶都和我们说了,您是咱们的少掌门,是要带着咱们苗家振兴壮大的,待会,等您去拜祭过了祖宗牌位,再过几日,找个好日子,行了掌门礼,那便是正式的掌门了,先少掌门喊着,表示尊敬。”
毛胜男心里头怨气横生,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就到处和苗寨里头的人说,还真符合这苗家祖师奶奶的作风,撒泼赖皮,这老人家可是把好手。
“苗轶呢”毛胜男坐下,也不客气,粮食是革命的基础,她才不会饿着自己,也不担心苗家人会给自己下毒,方才人家不都说了嘛,等着自己振兴苗家呢。
“我可羡慕他呢。”苗阮阮明镜似的眸子发着光,“听说,他被姑姑带去认祖宗了,若是祖宗肯收他,他便是真正的苗家人了。”
毛胜男记得,当时,跟着祖师奶奶的那个中年女子,对着多喜自称姑姑,听说,她是上一任掌门人的妹妹,那便也是姑婆了,不过,怎么又成了苗阮阮的姑姑了还成了多喜的姑姑,合着自己突然间比多喜和苗阮阮都小了一辈去了
不过,算起来,自己的外公的妹妹,怎么着也是从自己往上数两辈的人了,瞧着那女人,不过三四十岁,真是不像。
苗阮阮似知道她在疑惑什么,笑道:“她不是前掌门的亲妹妹,她也是认祖宗认出来的。”
毛胜男更好奇这认祖宗是个怎么个认法了。
苗阮阮瞧着外头还有人等着,不敢多说,只一个劲地给毛胜男添粥,毛胜男这两天一直没好好吃东西,虽然胃口大,也也不至于喝完了两碗还要添上第三碗,毛胜男索性起身,关了门,拉着苗阮阮坐下:“你和我一起吃。”
苗阮阮摇头。
“那你和我一起说会话。”
苗阮阮还是摇头。
“我也不是刻意向你打听什么。”毛胜男端起了些许架子,满不在乎地说,“按照你说的,我将来是要当掌门人,带领苗家走向人生巅峰的,可若是这苗寨里头的人际关系我都不知道,是不是不大好。”
苗阮阮听着下意识地点点头,又摇头。
这孩子,瞧着才十七八岁,这心思还多得很,毛胜男像个老学究一样指节绷直瞧着桌板:“且就说这位姑姑,你要是不说后头那句,我还真以为她是前掌门的妹妹,祖师奶奶肯定也和你说了,这前掌门是我外公,那你们口中的姑姑,便是我的姑婆,我得喊你什么阿姨吗”
苗阮阮头摇成拨浪鼓:“不敢不敢。”
“那你和我说说呗。”毛胜男晓之以理,诱之以美食,一筷子葱油饼送到了苗阮阮的唇边,香喷喷,油酥酥。
苗阮阮咽了下口水,才说:“那姑姑原本是苗家外三房的人,十八岁的时候,被送去了孕珠层,但是宁死不从,还曾假意顺从,弄死了一个苗家男人,也曾被打得半死吊在藏金楼前的绞刑架上,那成语怎么说的来着,杀鸡儆猴对,就是给我们这群猴看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听话了,有人说她是被打怕了,总之,她生下了多喜。”
“多喜你见过吧,就是现在唯一一个尚能熬住养蛇罐的男丁,你来之前,我们都说,多喜的儿子,孙子,或者是曾孙子,指不定就能出一个掌门人了,按道理,多喜是应该让祖师奶奶亲自抚养的,但是多喜只要一离开亲娘就哭个不停,养蛇罐也不愿意进了,好几次,祖师奶奶要用强,多喜比祖师奶奶更倔,宁肯撞柱也不进养蛇罐,没办法,祖师奶奶只能把多喜的娘亲从孕珠层接了出来。”
嗯,毛胜男心里点头,这是那冷血的老太婆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不过,祖师奶奶也说了,多喜如果被选中,那便是掌门的这一支,可不再是外三房的人了,如果多喜娘想要继续养多喜,得去认祖宗,祖宗同意她亲自抚养多喜,收她入掌门一系才可以。”苗阮阮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摇摇头,“认祖宗,说得好听,可苗家的祖宗真身,听说是一条赤色的巨蛇,神出鬼没,伏于蛇山之间,偶尔现出原形,这祖宗怎么认,还不就是把活人贡献给这条赤色巨蟒,若巨蟒一口吞下,便是不认这人是苗家支系,若是巨蟒能赏一口舌信子,便是承认了。”
“那姑姑,应该是被承认了。”
“是,祖师奶奶直接认了她当女儿,其实,是不愿意让多喜喊她做娘,不然,一个外三房的人,认了祖宗,就成了将来掌门人的直系亲眷了,将来,等着多喜这一支真的出了掌门人,那姑姑的牌位,是可以供进藏金楼的,所以,姑姑就成了前掌门的妹妹了,不过被承认也是十分苦的。”苗阮阮说,“虽然被赏了舌信子,可那舌信子上全是毒液,你得熬过三天三夜火烧一样的炙痛,才能慢慢降温痊愈,之后,才算是正的入了苗家内三房。”
毛胜男只听,也未曾张口说一句破鬼阵之时,不仅见到过赤色巨蟒,且赤色巨蟒还出手相助的事儿,难怪苗轶要对着赤色巨蟒行叩拜大礼,合着这是他们苗家的祖宗。
“不过,你们之前出不去,怎么把人献给那条赤色大蛇”毛胜男埋头喝粥,耳朵却竖得尖尖的,昨夜她也问过祖师奶奶,这1970年之后,苗寨大门被鬼阵封锁,苗家人和外界几乎是失联的,可祖师奶奶却还能源源不断收到苗玉河给她传来的消息。
苗阮阮指了指房梁,瞧着毛胜男顿时懂了半分,笑道:“少掌门真聪明。”
苗阮阮说:“咱们步行出不去,可是鸟兽却可以越过苍穹,那巨蛇抬头,足有百尺高,越过崇山峻岭,都是容易的事儿。”
“那我昨夜睡不着,听到的咕咕声”
“是鸽子。”苗阮阮虚指了一下外头,“苗寨里,每家每户都养了好多鸽子,苗寨山路崎岖,走路沟通不便,有时候,对崖两家要说个事儿,还得走上半日,便用信鸽交流。”
“那鸽子能飞出苗寨去吗”
苗阮阮神色一变,声音压低:“没人试过,祖师奶奶不准,若是发现了,全家都会遭殃。”
瞧瞧瞧瞧,这就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的典范。
“那我,该怎么称呼那位……嗯……姑姑”毛胜男问。
苗阮阮想了一圈,也想不出来,按道理,毛胜男得喊她姑婆,可这姑姑到底是认祖宗来的,和毛胜男的血缘远了去了,祖师奶奶讲究正宗正统,也不会答应的。
外头有人磕门,一开门,苗寨的那位姑姑站在门口,看着一同在屋子里说话的苗软软和毛胜男,不经意地皱了下眉头,却又很快舒展开来,看到桌上饭食被毛胜男消灭得七七八八的,声音例行公事般的冰冷:“祖师奶奶在催了。”
这次毛胜男要去的地方,是列祖列宗的牌位,在藏金楼的顶层,一样,苗阮阮是没资格上去的,便是这姑姑亲自带路,路上,姑姑回头,对毛胜男毕恭毕敬地说了一句:“少掌门可以叫我青姨。”
青姨好,这样不会乱了辈分,也不会触了祖师奶奶的眉头。
诚如苗阮阮所说,这一路上,每家每户飞檐下头,都挂着好几个鸟笼子,有的是空的,有的刚扑棱回来一只雪白通透的鸽子,踝上拴着小竹筒。
苗家人也是够古朴的,这年头,大家微信微博刷个不停,苗寨人还在用飞鸽传书信。
毛胜男留了个心眼,看了一眼外面,日头起来了,苗寨大门是朝着东边开的,佟小石,必然还在这轮日头下面等着她。
这一遭,倒是没让毛胜男蒙上眼罩。
藏金楼顶层,塔顶高耸,四周窗柩紧闭,屋内盘香刚换了新的,祖师奶奶正跪在草蒲团上,眸子紧闭,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手边一盏倒流香,青瓷做底,仿假山形状,正燃得静悄悄,轻柔柔的。
祖师奶奶回头,裙摆扇起微风,倒流香微微一颤,复又静静飘荡往下流淌。
青姨关了门,屋内只有两人。
毛胜男是开门见山的人,祖师奶奶也是。
“昨日说的,祖师奶奶考虑好了”毛胜男昨日提出来过,若是自己能活着从养蛇罐出来,聚魂阵的事儿,苗家义不容辞。
兵来将挡,祖师奶奶回:“我也说了,掌门人说话,我都是听的,而且,你该叫我太姥姥。”
这么快的认亲戚,毛胜男有些不适应,且大事当头。
“这就是反悔喽”
“难道这底下的人一口一个少掌门,你听着心里头不舒坦”祖师奶奶拄着龙头拐杖,走到窗边,枯枝一样的手掌推开一扇窗页,从这里看下去,苗寨风光尽收眼底,远处丘陵绵延起伏,顺着地势,苗家人修了一层一层的梯田,此时五月,禾苗青翠,甚是好看。
祖师奶奶示意毛胜男往窗前走,龙头拐杖一指,顺着山脉走势凭空画线。
“这一条,是个龙脉,那边,长满了白奇楠木,苗家人刀斧引木,风吹油结,现在,已经结一片沉香了,值钱吧,那一块,下有铜矿,还有西北那块,是什么来着算了,我忘了,总之这些,都是你的。”祖师奶奶回头,一丝不苟的白发被山风吹得掉落了几根白银,“全都是你的。”
“条件呢”
祖师奶奶说:“拜祖宗,领掌门令牌,留在苗寨,振兴苗家。”
“我做不到。”毛胜男知道直接拒绝不好,也不想和这个老赖皮鬼周旋,总之,祖师奶奶说一套做一套,自己怎么周旋,都比不过人家在自己老窝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不想破聚魂阵了”祖师奶奶轻声笑,“不想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了”
“救我肯定是会救的。”毛胜男双手盘放在胸口,摆出房产中介一般的殷勤,“我是这样想的,人固有一死,人生在世只求死得英烈,我准备出苗寨之后,驱车直往聚魂阵,以身试法,尝试破阵,一次不行就再试一次,试到含笑九泉为止。”
祖师奶奶脸色大变,毛胜男这是要去送死。
毛胜男昨晚琢磨了一晚上,和这祖师奶奶讲道理是走不通的,你和人家讲道理,人家和你玩吃了吐,怎么玩得赢,之前是谈判,现在她俩的关系是互相要挟,和谈判不同,这要挟就得拿准对方的命脉。
祖师奶奶的命脉太明显了,这苗寨里的人都提醒了毛胜男好多次了。
祖师奶奶,最关心的就是苗家的血脉,不仅要传承,还得纯正。
作为苗家掌门人这一支的独苗,毛胜男死了,苗家的希望不说彻底断送,那至少还得等到六岁的多喜生儿子,儿子再生儿子,生个好几代的,看是否能生出一个希望来。
祖师奶奶微微眯起眸子,放出狠话:“上次敢这样要挟我的人,已经被丢去楠木林喂蛇了,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