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五十九章

作品:《劫道

    甘砂眼皮一跳,仿佛那“嘭”的一声不是鞭炮炸裂,而是一粒子弹离开枪筒。她盯着游征晶黑的眼眸,似乎从那可以看到一个迷你版的他。她轻轻哼笑,指指自己鼻尖,“你是说另一个小光头是我”

    游征眨眨眼。

    她说:“可是我不记得我剃过光头……唔,对一个女孩子来说那应该是难以释怀的耻辱吧。”

    “我只是说我的故事,信不信在你。如果不是你,那就麻烦你现在当一下树洞吧。”

    甘砂挪开目光,躺平拿小臂盖在眼睛上,无奈道:“我真的,没什么印象……”

    眼前沉入黑暗,那些纷乱的碎片幻灯片一般飞速播放,毫无顺序可言,有些是以前记得的,有些刚刚从游征的描述里联想而来,诸多叠加一起,已然分不清哪些真实,哪些虚幻。

    肋骨似有虫子爬过,细细碎碎的酥痒,甘砂另一手探过去,果然捉住一只犯罪之手。

    “别动,痒。”她扭着身子道。

    游征改为揽腰,把她捞过来靠近他,她的臂膀抵上男人潮润温热的胸膛,她就势轻轻撞了撞,游征反倒搂得更紧了。

    她移开盖眼的胳膊,侧头投降道:“我真是不记得了,不过,有几个点的确对得上。悠悠球我可能玩过,还是发光的。我挺喜欢芒果味,还有门禁和我爸爸的职业。”

    游征单调嗯一声,珍而重之的回忆遇上古井水,无波无澜,难免失落。

    “说句难听的,你别生气,”她敛容道,“就算真有那么回事,快二十年前的旧事了,不见得对现在还能有什么深刻影响。”

    游征沉默地摩3挲她的肋骨,中间三指悄悄按进肋骨的凹窝,惩罚得甘砂跟泥鳅似的又扭了下。

    她忍着笑转移话题,说:“那你一开始认出我了么”

    游征停手,换成安抚似的抚摸,反问:“你认出aj了么”

    她思忖着说:“小孩子面容变化太大,再说,我也不记得他长什么样――”

    声音戛然而止,她倒抽一口气,游征已经翻身跨3坐到她身上,危险地伏下腰。他左手撑在她肩膀边上,右手探索着她的颈部,指腹轻柔的触抚,勾起那晚被他掐住脖子的窒息感。他深深凝视着她,那张俊气的脸悬在上方,却极具坠落性的压迫感,仿佛下一瞬他会俯身咬住她的脖子。

    她咽了口口水,他的指腹捕捉到这细微震动,游征忽地轻笑,恨恨地说:“要是一开头就认出你,我一定不会让你得逞。”

    甘砂搭上他宽厚的肩膀,这个姿势下,男人的肩膀到后颈肌肉紧绷,她鬼使神差捏了捏,硬梆梆又不乏弹性,力量感与活力并存。

    她不动声色道:“我得逞什么了”

    游征又凑近了点,气息倾吐到她脸上,像间接亲吻了她脸颊。甘砂想躲却没躲,闪避意味投降,可在他坦诚而火热的目光里,她又犯怂扭开头。下巴立刻被他捏住,警告性摇了摇,只听见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甘砂下意识想推开他,却被他捷足先登,下一瞬他埋下头,吻在她的脖子上。悠长而黏着吻,像块撕不掉的狗皮膏药似的。甘砂很快反应过来,再推他,没成功,男人比他的吻粘性还强,箍着她腰身,如同考拉抱树。

    “哎――”甘砂继续挣扎一会,终于扯开他,一摸他的作案现场,还潮湿灼3热着。她越过他从书桌抽屉掏出手机,调成前置摄像头一照,只见脖子上果然烙下一枚淡淡的草莓印,约莫就是上回掐痕所在地。她泄气地放下手机,背后露出罪魁祸首幸灾乐祸的笑脸,她嗔怒着往他胸膛推了一把,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你也给我来一个,咱俩扯平,嗯”游征扬起下巴,脖颈线条冷硬,喉结如一颗嶙峋怪石凸出来。

    “你滚!”甘砂笑骂道,抬脚要踹他,游征腰肢一扭,跳开躲过,站到床边居高临下望着她。

    “怕什么,都没你身上的颜色深呢。”

    甘砂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他不着痕迹觑了她上身一眼,登时明了,薄恼中先被那点拐弯抹角的春意染红了脸,一手搭上另一边胳膊,勉强遮住自己。

    “你有病!”她背过身捡起内衣穿上,反手扣上排扣。她脊背挺直,两块蝴蝶骨隆起,腰臀曲线流畅,仿佛一尊大师手笔的雕像,比例恰到好处。游征一晃神,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她,和她脸颊相贴。“穿什么呢,一会还要脱掉。”他柔声说。

    甘砂轻巧拧过身,搡开他,笑道:“让开,我要去洗个澡,浑身都是汗。”

    牛皮糖立马黏上来,说:“夜深了,我陪你。”

    “一边去。”她捡起自己的衣服飞快套上,长距离传球般两手将他推向床的方向。游征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床沿上,也不恼,一手撑着床板,一手揉揉被她碰过的地方,恰好是心房的位置让他看上去像确认自己的砰砰砰心跳。

    “那我先记在账上,以后你得还我。”他赖皮地笑道。

    甘砂没再说什么,笑笑拿了一套换洗衣服和毛巾开门出去。

    洗手间的镜子上糊了一层灰尘,经年累月几乎融合一体,甘砂擦了会也是徒劳,索性放弃。她分开鬓发,露出那道光滑凸起的疤痕,在模糊的镜子中难以辨认,只能凭触感确认。奇怪的是她连一点画面性的记忆也没有,更别提可怖的光头。

    她灵机一动,拿过毛巾沿着发际线将头发包住,可惜毛巾是蓝色的,她看上去只不过像《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并无法构想光头的模样。甘砂松开毛巾,决心放过自己。

    凉水澡给心头焦躁降了温,甘砂舒畅地推门而出,不意险些撞上门外将走未走的人。

    “还没睡啊”甘砂让开路,与图图擦肩而过。

    后者看她倒像见鬼似的,含糊一句,莫名低头进了洗手间。甘砂也径直回了房。

    她坐到游征一臂以外的床尾,游征刚想挪近点,她忙抻直手臂,摊开手掌把他挡在安全距离外。

    “臭男人离我远点。”骂是这般骂,嘴角仍噙着笑。

    “瞎讲究,”游征顺势拗平她的手掌,钳着她手腕,嘴唇在她手背上贴了下,“你当自己是香饽饽,谁都惦记着啊”

    甘砂抽回手,躺到床正中央,笑骂道:“比起你我是挺香的,今晚你可别上我床,找你臭味相投的哥们去。”

    “那我真走了”游征边说边套牛仔裤,皮带扣撞上纽扣发出灵清的叮叮声。

    “没人挽留你。”她吝啬得只给他一个后脑勺。

    游征微微一笑,提好裤子,光着膀子掩门而去。

    熬了快两天,甘砂早乏了,就着原来的姿势昏昏沉沉,待眼皮快要合上时,像梦中抽搐一般,猛然醒了,只闻外头人声喁喁,不久脚步声逼近,门被反锁,熟悉的拥抱和体温回到了身边。

    “跟谁说话呢……”甘砂恼他扰人清梦,迷迷糊糊问。

    “你妹妹。”

    “还没睡啊……”

    “她说睡不着,下楼透透气。”

    甘砂睁开眼,整个人清醒了几分,“哎,商量个事。”她转过身,再度与他四目相对,“不管你下一步有什么动作,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让图图和aj避避风头,他们两个年纪还小,一直带在路上也不太好,一来危险,二来我们还得分散精力保护他们。你觉得如何”

    游征没犹豫太久,盯着她的眼睛说:“好。”

    甘砂愣了一下,大概是以往数次提方案游征不是否定就是打岔敷衍,如今干干脆脆赞同,倒叫她狐疑起来,“你听清楚想明白了”

    游征扣着她的五指,无意识轻轻交3缠,说:“这里就是个好地方,白俊飞爷爷奶奶的故居,能找到这里来的只有警察,这些人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反倒可能暗中监视,想守株待我这只兔。”

    甘砂稍稍放心了,又打趣道:“千年老狐狸就别装小白3兔了。”

    游征紧了紧五指,摇了下交握的手,“那还不是落到你这个猎人手里了。”

    晨光熹微时,一个纤瘦的身影踱至大门口,尽管已经尽可能放轻手脚,门被往里拉开时,年久失修的门叶依旧发出尖锐的吱呀声。

    那人脚步凝滞,警惕地回首后望,确认楼房内无异动后跨出门外,皱着眼睛认命般忍受着吱呀声,把门带上。呼吸和脚步轻松起来,寂静的巷道上,那道身影清冷又决绝。

    可没多久,不祥的吱呀声再度响起,卷着一道清脆的男声送到耳边――

    “大清早的,你上哪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