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四章

作品:《劫道

    甘砂目光仍落在足尖前的地面,人却已从暧昧雾障里清醒过来。她没透露出半点引用之意,游征却平白无故问从何而来。她故作轻松望向他,笑道:“我说的呀。”

    她想不着痕迹抽出手,游征反倒越攥越紧,形成难以摆脱的桎梏,明显超出调情范畴。她感到了威胁。

    “是么。”游征面上残留笑意,“我也从其他地方听过一模一样的话,一字不差呢。”

    “那挺巧的……”

    话音刚落,甘砂骤然起身,而游征反应更快,拽过甘砂甩回他刚才躺过的椅里,震落她手中的发簪。余温熨着她脊梁骨,躺椅吱呀作响。游征一边膝盖压着她的,俯身掐上她脖子,另一手仍禁锢她手腕。

    虎口力度收紧,月色让男人眼神显得愈发森寒。

    “你跟说这话的人是什么关系”

    甘砂起初还能正常呼吸,渐渐感觉窒息,双颊胀红。她去掰他的手,然而左手敌不过游征不留情面的气力。正想抬腿踹他,游征立刻绊住她小腿。缺氧让她战斗力急速下跌。

    “说不说”

    此时男人脸色比上一次反目时更加骇然,仿佛刚才的温存只在梦境里,如今好梦惊醒,后脑一片凉汗,喉头泛起呕吐感。

    “失忆了那要不要我提示一下你,你跟这个警察有什么关系”游征紧咬后槽牙,下颌蹦出硬冷弧线。“还是说,你他妈就是警察!”

    甘砂表情狼狈,面呈紫绀色,与吊死鬼差别只在游征一念之间。她重心仍在反击上,几乎没想过求饶的可能。

    客厅的灯熄灭,小院的地坪陡然间暗了一度,只铺上一层薄薄月光。

    脚步声往这边逼近,匆匆忙忙,白俊飞和戴克上楼前瞄了眼院子,原做准备非礼勿视,后忽发觉异常,立刻跑过去。

    两人手忙脚乱架开游征,甘砂伏在扶手上,呛咳出泪,再转首对峙,眼睛与游征的一般猩红。脖子留下几道暗红指印,像隐形枷锁仍禁锢其上。

    “有话好好说,这是干嘛呢,刚才还亲亲热热的。”

    和事老白俊飞殊不知,最后几个字更是刺激甘砂和游征的神经,上一秒的温情变成了耻辱,心头恶魔被唤醒,开始压制理智,肆无忌惮起来。

    游征甩开白俊飞和戴克的束缚,甘砂近似默认的反应让他抡起拳头。甘砂也非等闲之辈,扼喉之仇把她从躺椅上赶起,出掌还击。

    两人立成对峙之势,旁若无人打起来。

    游征腿脚不便,只能尽量不挪位,招招阴狠都释放在拳头上。而甘砂也无半分相让之心,拳脚齐进,且专挑他的伤腿下手。两人打得个不分伯仲。

    白俊飞低骂一句,和戴克对视一眼,后者当机立断:“我,小征;你,甘砂。”

    白俊飞颔首,朝甘砂飞扑而去,戴克也跳到游征侧面,意欲出击分散游征注意力。

    然而白俊飞和戴克都把自己面子看重了,战场无父子,挡路皆是敌,甘砂和游征几乎不约而同先驱赶白俊飞和戴克,转头又回到两人的战局里。

    “嘿――”白俊飞恼了,揉揉拳头,“还跟我也杠上了。――老克,别留面子,玩真的。”

    那边被逼出一边的戴克脸色沉了沉,活动了下脖子,重拳出击。

    白俊飞猱身而上,出其不意出脚绊了甘砂一踉跄,迅速反剪她一手,迫使她远离游征。

    “能好好说会话没”

    甘砂呼吸急促,半是火气,半是扭打后的恢复,即便顺势转身,白俊飞仍紧锁她手腕,眼神警告。

    戴克也击中游征侧腰,伺机双臂结实地箍住他,交握的两手随着他胸腔剧烈起伏。

    “你们谁给解释一下,啊!”他也罕见地斥责道。

    地坪上的动静惊扰了aj和图图,两人不知何时跑下楼,战战兢兢呆在门口,不敢靠近。

    甘砂震开白俊飞的手,他还想再回击,甘砂眼神将他逼退。但好在不是出手的架势,白俊飞也就以退为进,暂且提防她。

    “图图,我们走――”

    甘砂开口惊人,在白俊飞和戴克以为她不会像上次撕架一走了之时,旧戏重演了。

    她往面包车那边走,没人追击。图图不知所措跟上,aj也一脸迷惑,手甚至探出来,似乎想拉住她。

    甘砂拉开车门,略一停顿,目光回来,落在图图过来的方向:“aj”

    “……”

    aj陷入进退两难境地,欲言又止抿唇,交替看着两边,扶着门框的手指焦躁地点动。

    “明白了。”甘砂惨然一笑,推合滑轨门。

    游征忽然发疯挣开戴克,一拐一瘸蹲到躺椅边捡起一个东西,站起时,两手拗断自己亲手雕的发簪。

    折簪朝外甩出,破开有声。

    甘砂闻声抬手,稳稳接住,摊开一看,簪子仍顽强地藕断丝连。她也不转身,掰断最后那几根“丝”。

    断簪落地,鞋底狠狠碾磨。

    甘砂打开铁门,上车点火,行云流水地驱车离开。

    白俊飞颓然跌坐躺椅,两皱支着膝头,捂脸苦嚎:“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呢!”

    夜色已深,甘砂没走多远,在县城找了家旅店歇脚。进房后,她森然警告图图,不许和鸭场的任何一个人联系。

    图图本想稍作辩解,这时甘砂刚好把头发撩起,胡乱盘起一个发髻,她的脖子也清晰曝露在灯光之下。

    红色的掐痕触目惊心,图图语无伦次:“姐,你脖子――”她忽然两手捂着嘴鼻,眼神像惊弓之鸟,“yoyo哥……我是说,他干的吗……”

    甘砂知道瞒不过去,也不打算掩饰,说:“你听我的话,就不会有事。把你牵扯进来不是我本意,就算我哪天不幸出事,我也会护着你平平安安退出。”

    图图张开手,可能想拥抱她,甘砂不着痕迹错开,疲累地跌坐到床上。图图吸了吸鼻子,识趣地躺到另一张床上,抱紧被子。

    关灯后,甘砂摸出手机,屏幕亮度自动变暗,她飞快打下一行密文:我要见另一个伙伴。

    发出后片刻,又追加一条:加急。

    次日中午,甘砂安顿好图图,租了一辆摩托车前往十里村附近的一座水库。

    炎日当空,知了声交错,如渔网般兜头盖下,惹人心烦。约莫傍晚才会有人来游泳,此时附近空无一人。水库面积大,也许是近期泄洪,沿岸露出一截黄泥土,上头是茂盛的松树,没有一个标志性的地方。

    甘砂摆好车头停车,下车后沿着夯实的黄泥大道走了一会,找到一棵较粗壮的松树,但也不足以盖住那块枣红色的衣角。

    “来了。”段华池果然从松树后出来,还是那件枣红色短袖衫,戴着方框墨镜,冲她挑挑下巴。

    甘砂四顾张望,周围没有什么藏人的好地方,但更远处的松树林就不好说了。

    “人呢”

    段华池不疾不徐,道:“你得告诉我原因,你要清楚,多一个人知道你身份,你的危险就会多一分。――谁干的”他忽然指着甘砂脖子上的丝巾。

    丝巾让她热得慌,烦躁中也懒得装傻,“你再不把人叫来下次见到我就只剩一颗脑袋了。”

    段华池手指竖成警告姿势,隔空敲了敲她鼻子,朝她身后吹了声口哨。

    甘砂转身,松树林中沙沙声响,一个人影不知从哪棵树背后闪出来,一路顺手扶着两旁的树小跑而下,嘴角一抹浅笑。

    甘砂吃惊,“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