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似乎会很热。

    昨晚窗帘没拉严实，暖光落在了被褥上，金木的手压在表面，被逐渐升高的热度闹醒。

    两个人同睡一个被窝，里面暖呼得很，睡前又没开空调，房间里稍微有些闷。

    金木手肘撑在床铺上起来半边身，眯着眼躲避早晨的初光，永近在旁边一手圈住金木的腰，呼呼大睡。

    金木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呆坐了几分钟，看见闹钟上一直没动过的五点指示，拿起手机再看，随网络的实时时间已经是快七点了。

    他挪开永近的手臂，悄悄挪出了被窝，在枕头底下他发现了空调遥控器的一角。

    思考了一下，金木还是选择开风扇。扇叶嘎吱嘎吱地由慢速到快速，脑袋像老头子一样左右缓缓转动，吹得永近头发扬起一小撮，又轻飘飘搭回耳边上。

    金木拿起永近放在床头的手机，用自己的生日解锁后进到主界面，给他调了个十点的闹钟。

    “…金木……”

    粘糊又懒洋洋的声音伴随着一个大型物件挂到身上的重量。金木无奈地扒开永近的手，把这个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就爬起来的家伙放回床上。

    “闹钟没电啦，我帮你在手机上设置了一个。你再睡会儿吧，我要去上班了。”

    “噢――今晚回来吃晚餐吗”

    “笨蛋，我要留在惹鸢　！

    “这么快分离”

    金木凑下去亲了亲他，“说好的会定时联络的。”

    永近哼哼唧唧了几声，似乎是不满意。但没有再说什么。

    “路上小心。”

    “好。”

    金木出房间的时候顺手带上门，隔绝了他去洗手间洗漱的声音。

    没过多久，他换上了教师的套装，拎起永近帮他从泽田家要回来的公文包，小小声地对那扇门说“我出门了”。

    重新开始工作的一天。

    金木登上了早班电车，去往惹稹

    下车地时候他再次看了看时间。距离第一节课没有多久了，而从车站去到学校还有旅程。

    果然每次从公寓那边出发过来的话就会来不及。

    他毫不犹豫、也十分熟练地选择打电话叫人帮忙。

    “杀老师，我在车站。”

    “哎呀呀，又迟到了”

    “可以当作是我刚从机场回来。”金木轻笑。

    乌间对学生们的解释是他作为防卫省编外一员去出差了。老师们之间有些事即使隐瞒其实心里都一清二楚，所以杀老师很配合的给这个笑话送上诡异的笑声。

    金木刚放下手机，眼前一道黄影猛地擦过，身体陡然冲进风里，眨眼周围的景色一模糊，瞳孔再次聚焦时就已经到了校舍前。

    “多谢。”

    “不客气。”

    杀老师放下卷着金木腰部的触手。他们一同走向门口，正巧，独属三年e班的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那我先行一步去开班会，第一节是金木老师的课吧”

    “嗯。”金木停在办公室门口，“乌间不在的话，体育课应该也是我代上。面向外面我也是代理班主任。”

    “顺带一提，今天我要询问孩子们的未来志愿呢。”杀老师说，提出邀请，“要一起来吗”

    金木准备开门的手一顿。

    “…不用了，我可不像你一样能洞察内心。”他耸肩，“交给你了。”

    木门被推进侧面，等人进去之后，又被反手关上。

    门外的杀老师静立了会儿，像在思考，很快迅速闪身进了教室。

    “好了好了――让我们开始班会吧！”

    金木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座位上杀老师放的他缺席时用的学习资料，准备好第一节课的用具，再复习一遍上课教的内容。

    窗外蓝天白云，阳光直直落在没有树荫遮掩的操场上。

    金木发呆了几分钟，拿起手机给永近发消息。

    「起床了吗」

    刚把它放回桌面没多久，它振动了起来。两次。

    金木看了看，忍不住笑出声。

    永近发了个「耶――」证明自己醒神得很，还配上一个小兔子拽自己耳朵的表情。

    金木搜索那个表情包，也给自己下了一个，回他一个小兔子开心的模样。

    「别逃课、别迟到。我会问景吾哥的哦」

    永近回他一个焦急摆手的兔兔。

    「我才不会呢」

    「我要去上课了，迟点等你下课了给你打电话」

    「噢――！」

    班会结束的课间，几个同学围到了糸成的旁边。

    “下一节课是金木老师的，你还有印象吗”前原问。

    “……那个打了白的人”堀部糸成面瘫着脸。

    前原被哽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还真是留下了一个糟糕的第一印象。

    寺坂不耐烦地咋舌，“恚那家伙平时不也是这么凶残的么。”

    “那是因为金木老师想要保护我们吧”潮田反驳，“金木老师是个很好的国文老师。平时很温柔，也就上课或者生气的时候会比较严厉啦。”

    “谢谢你夸我温柔。”

    金木关上后边教室门，微笑着看他们。

    最后排把脚架到桌子上的赤羽懒洋洋地扬手打招呼，“早上好，金木老师。”

    同样是懒洋洋，一个被轻手轻脚放回床上，一个就被文件夹敲了脑袋。

    “没翘课嗯”

    赤羽吐舌，“我可不敢在金木老师负责体育课的时候翘国文。”

    上次在海边的事情让他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防着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又得罪了金木。仔细一想，乌间老师不在的话体育课由金木老师代上…被逮着往死里训练可不是闹着玩的。

    “金木老师，意大利有趣吗风景怎么样”

    金木回头看了眼提问的兴奋的中村莉樱。金木记得她英文很好，对外国特别感兴趣。

    乌间告诉学生们他是去意大利出差了啊…早知道去拜托人买些意大利特产回来好了。

    “还好吧。我是去工作的，没有仔细看过风景。”

    “金木老师见过黑手党了吗听说意大利有好――多！”

    “我就是去找他们进行工作的。”金木摸摸下巴，铃声正好响起来解围，“都回座位上去吧，我要开始上课了。”

    站上讲台，比学生们都高处一小段。金木眉角最淡的那抹笑意完全不见，冷而尖锐的眼神扫视匆匆回座的学生们。

    直到拖动桌椅的声音停下来，他才正式开口。

    “好久不见，让我们来继续上课吧。”

    每个学生在班会上都被发了一张升学志愿调查表，有的人早有目标就早早填了表，而有的人困惑自己的未来到底该去往哪里好，就连上课都不由得走神了起来。

    金木看了几个没在专心听讲的人，原本想斥责几句，但想到自己当年上学时即使人生重来也很困扰的这个时期，最后还是记下名字，打算让他们放学到办公室来问问课堂内容有没有听不懂的地方，简单补一补。

    下课之后，陆陆续续几个学生去了办公室谈话，和那些高兴讨论未来的有明确爱好和目标的人不一样，有一部分人明显苦恼地看着桌面一张纸。

    让金木意外的是，那个新来的糸成居然属于有明确目标的那一方，而潮田却是懵懂的那个。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他走到学生面前。下课的他放松了紧绷的气息，作为一个和善的老师询问。

    “啊……我挺迷茫的。”潮田抿了抿唇，手指不安地在桌面滑动，“将来什么的…我没有想过。”

    “金木老师以前是怎么决定的”赤羽问，“金木老师国中的时候就决定要当老师了吗”

    “我吗”

    金木搓搓指腹，思绪飘到了几年前。

    “……我以前也是很犹豫的。并不是一开始就想当老师。”

    在上辈子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的职业倾向，如果有，应该是当小说家什么的……但要是迫于生计，可能会周转在打工之间。

    总之这个梦想在后来没有办法实现，这辈子也没有执着的打算。两次填表的唯一顾虑都是想知道能不能和英去同一所学校。

    后来决定要成为老师的决定性因素，也是因为英说他帮他补习时教得好。

    “能将爱好转为特长的，都很容易找到自己的目标。”金木伸手拍了拍潮田肩膀，“从自己的爱好或者特长入手吧。”

    “特长吗……”

    潮田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掌心，空无一物的掌心。

    赤羽一根手指放进去，潮田下意识就握住了。

    前者少有的没有开玩笑，而是正经地安抚他。

    “嘛，渚君选择做什么我都会支持的。”

    真是熟悉的场景。

    金木微笑，拿着课本出了教室，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确认时间后拨出电话。

    “英”

    “这是第一通报告电话明明还没有到五个小时”永近调侃，“看样子金木真的很想我呢。”

    “这才不是报告电话。”金木反驳，温柔又直白地笑道，“对，就是这样。我想你了。按照英的说法，这个应该是「爱的联络」”

    “呜哇――金木你好肉麻――”

    “那我再来个肉麻点的”

    有关青春的回忆被触动了，那些过去未曾注意过其实充斥着甜蜜的温暖记忆浮现到表层，让金木做出了一个少有的、冲动的决定。

    他对着空气笑，就像另一个人就在面前，嘴巴一张一合轻声组成满载情感的话语，而电波准确无误地把声音和使人心脏骤停的句子送到永近耳边。

    “我喜欢你，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