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洛阳铲

作品:《穿剧后我C位逆袭

    甘露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莲》剧里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剧情——

    吴碧莲来镇上赶圩,买了两捆“洋冥钱”回去,默声不吭, 低调养成, 蜕变成一朵盛世黑莲。

    甘露穿剧,误打误撞分了她的奇遇。

    女主光环笼罩下, 还是让这个坏女人得到另一半钱。

    这吴碧莲认识这是美刀,知道这种洋钱的价值, 甘露想截胡

    没戏!

    还不能嚷嚷, 否则会让她自己手里的这捆钱也曝光。

    那对烟锅夫妻,老家是红囤大队的, 距离白云公社很近,万一事后回过味来, 或者他们公社的干部察觉到蛛丝马迹,顺着线索追过来,一场风波免不了。

    甘露想保住这捆飞来横财,必须早做打算。

    一旦让别人抓住把柄, 钱要飞走,人要倒霉。

    想透这一层,她果断折返回去找老驴头,催他马上返回芦庄。

    沿途, 她怕吴碧莲瞧出破绽,不管心里怎么着急,脚步悠哉悠哉, 且走且停。

    买了一串糖葫芦、两个竹笊篱,路过一个耍猴的摊子,还停下来看了会热闹。

    另一边,沙雕爹一番奔走,收获砖瓦票一张,五金票两张,按照票面上的青砖数量,还差一多半,蔫耷耷一脸丧。

    甘露却很满意,说剩下的她去想办法。

    沙雕爹会错意,以为她又要去找卢南樵帮忙,提醒她态度要恭敬:

    “小卢主任虽然年纪轻,可人家是公社干部,你别没大没小的,在家里爹惯着你,在外面别疯疯癫癫丢人。”

    甘露不满:“干部咋啦都是人民的公仆,为人民服务,你见过主人对奴才毕恭毕敬”

    “就你能!就你飘,你咋不上天呢”

    甘大海气女儿狡辩,板着脸教育她。

    阮红菱也狠盯了甘露几眼,语气犹移:

    “露露,你过年就十六了吧”

    “是滴呀。”

    “真快,一转眼你就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你刚生下来,瘦巴巴一小团,脑袋又大,脖子又细长,一晃一晃地让人心慌,就怕你闪着了……那年我姐也才十六,就嫁给姐夫了,你也快该找婆家了,放心,小姨帮你找人家,穷的不要,丑的、懒的、脾气暴躁的,咱都不要,一定得四角齐全,样样都好,才把你嫁过去。”

    甘露:“……”

    这话题少女不宜,装死.jpg

    燕妮在一旁听得开心,揶揄她:

    “露露,你找个小卢主任那样的知青就挺好,长得俊,还有学问,性子沉稳,都不像是二十岁的人,比姨夫这个支书还能压得住场面。”

    阮红菱叹气:“人家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咱们这种山旮旯里的庄稼人,怎么能高攀得上趁早断了念想,那个吴碧莲……就是活榜样。”

    甘露回过味来,这是在敲打自己呀,又羞又气,反诘:

    “小姨,不是人人都像那个梁学松,也有好的嘛,知青怎么啦,庄稼人怎么啦,三十年河东转河西,不见得一辈子都是庄稼人,谁前途无量还不一定呢。”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轻笑声:

    “小姑娘,有志气,来看看我写的春联,喜欢送一副给你。”

    甘露狐疑,转身,看到牛车背后有个写春联的小摊子。

    摊主是个戴眼镜的男知青,旁边还站着个年轻小伙,披着这年月时髦的军大氅,斜乜着眼角,一脸倨傲。

    甘露觉得这人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仔细回想,似乎就是刚才在供销社,给朱一飞站台的“狐朋狗友”!

    朱一飞交给燕妮的老窖、金猴烟和百雀羚,都是从这人手上拿到的,猜测是供销社的干部。

    长得也浓眉大眼,身材魁梧,气质是这年月最吃得开的那种淳朴周正。

    不知为何,甘露总觉得这人眼神里,藏着说不出的轻蔑和不屑。

    她不明白这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确有其事,回看过去的眼神冷冽泼辣。

    那个戴眼镜的知青唯恐天下不乱,唰唰写好一张“白日做梦”的横幅,奚落甘露人小口气大。</p>

    甘露冷眼看过去,不说内容的恶意,只说字,一撇一捺颇有章法。

    这年月识字、又会写毛笔字的人少,写春联算个技术活,写得好的人,能出来摆摊挣钱。

    知青摊主还提供纸张,红、白、黄、紫色都有,案桌笔墨齐备,有顾客上门挥毫现写,大部分是伟人语录。

    甘露身为动漫宅,写几个大字没问题,跟这人比就差了点底蕴,又不想服软,冷嗤怼回去:

    “我自己会写,你那螃蟹爬自己留着吧。”

    “哟,小姑娘口气不小……”

    甘露能动手就不哔哔,几步走到案桌旁边,提笔写了一张“只争朝夕”,用的是霹雳动漫体,笔意淋漓,视觉效果震撼,噎得眼镜知青哑口无言。

    春联这东西,不当吃也不当喝,却跟黄表纸、鞭炮一样,都是“刚需”,只要还吃得起饭的人家,都要买一份回去。

    原主刚没了妈,按风俗今年只能贴白纸春联,明后年贴黄纸春联,三年后才能贴大红春联。

    甘露从沪城买回不少宣纸,随便裁一刀就够用,没必要在镇上浪费钱,买这种质量粗糙的白纸,更没必要花钱请眼镜知青。

    出手让他们知道“天外有天”之后,甘露冷嗤一声,转身上了牛车,返回芦庄。

    车厢不大,四个人两两分坐在车栏上,中间挨挨挤挤摆着四个大竹筐,装满了各种年货。

    燕妮蔫蔫提不起精神,盯着朱一飞交给她的两提兜“彩礼”发愁,犹豫要不要赶在年前回一趟娘家。

    回,怕爹妈数落,怕朱一飞使坏;

    不回,怕误了弟弟的亲事。

    这可是亲弟弟,他的终身大事,当姐姐的心里惦记,想亲眼看看未来的弟媳妇长啥样,相貌、品性都要过关才好。

    甘大海出主意:“咱村李木匠家刚娶了儿媳妇,也是从你们燕寨嫁过来的,你跟她约好一起回娘家,一起回来,路上有她丈夫照应着,不会出事。”

    燕妮大喜。

    甘露心里嘀咕,却没有证据,燕家弟弟的婚事又不能耽搁,只能叮嘱燕妮一路谨慎,小心无大错,真出了事后悔莫及。

    撇开零零碎碎的破事,这趟公社行很愉快,每个人都有收获,都心情舒畅。

    甘大海直男癌,不耐烦跟一堆女人挤着,坐到车头上跟老驴头抽烟拉呱。

    剩下燕妮、阮红菱和甘露三个女神,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话题从鸡毛蒜皮到十里长街。

    甘露扭头问沙雕爹:“爸,红囤大队的人说他们那边搞‘平坟归田’运动,你听说过没有”

    甘大海一惊,差点从车头上摔了下去,反过来追问女儿:

    “你听谁说的大过年的平坟……多不吉利,不怕闹出事来”

    甘露也只知道个大概。

    那个把家私藏进祖坟的地主崽子,倒霉催滴,被贫下中农逮了现行,曝光出来以后,轰动整个堃县十四个公社。

    积极分子们有样学样,连夜刨开村里狗崽子们的祖坟,多多少少,都能挖出一点东西。

    据说累计上缴的黄鱼、银元之多,两个壮汉抬不动。

    这是阶级斗争新动向,必须顺藤摸瓜,断了狗崽子们最后一点侥幸。

    一开始,平坟只针对那些成分不好的人家,后来又刮起一股妖风,说“三宗六祖”也是封建糟粕,祖宗太多了,挤占活人耕地,要平坟。

    各种入党积极分子,各种力争上游的村干部,或自愿,或被迫,或被裹挟,一窝蜂铲平了自家祖坟。

    如果白云公社也这么干,甘大海身为红牌支书,当仁不让要响应。

    甘露还记得去沪城看望姑妈的时候,她跟沙雕爹打哑谜一样的“烧了吧”。

    当时甘露就怀疑,姑妈是不是在甘家祖坟里藏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此刻,看着沙雕爹神色大变,坐立不安,她哪还不明白咋回事

    同坐一条船,甘露不希望沙雕爹稀里糊涂翻船,自家祖坟里不管藏了什么猫腻,都要尽快处置转移了。

    老棺材里藏宝,确实是一记妙招,一般人不容易想出来,尤其是甘家几代贫农,穷到根子上的人家,任谁也想不出冻饿而死一对老头老太,“陪葬”的东西金灿灿。

    甘露给沙雕爹出主意:“咱们芦庄的坟地,东一片西一片,到处都是坟头,有的绝户了没人管,棺材板都露出来了,看着吓人,耕田的时候,牛马绊腿碍事,地耕得不透,就影响收成……公社真要平坟,你就号召大家,把坟地都挪到山坡上。”

    甘大海长吁一口气,甘家的祖坟本来就在山坡上。

    红星共和国刚成立的时候,甘大海身为三代贫农子弟,分享第一等的胜利果实,除了分到田地和浮财,还分到一副地主老太爷预备下的楠木棺椁。

    一尺厚的板子用料实在,十几个壮汉才抬得起来,做工也精巧,有钱都买不着的好东西。

    甘大海用这副棺材改葬了爹娘,把他们从低洼内涝的乱葬岗,挪到半山坡敞亮向阳的吉祥地,重新立了坟头,刻了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