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一角, 顾黎死死的盯着顾暖, 脸色微白。

    本以为会让顾暖出丑的金色礼服, 却成了顾暖的陪衬, 让她无比闪耀。

    顾黎不自觉的抬手按了按心口, 竟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她在顾家这么多年, 大大小小的宴会也出席过很多次, 却没有一次能像顾暖这样，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明明她才是一直留在顾家, 受到最好的教育和培养的人，为什么会比不上顾暖。

    在今天之前, 顾黎面对顾暖时，复杂的情绪里还有一份优越感。

    就算顾暖的长相比自己出色，她也深信这不算什么。帝都圈子内的人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只有皮囊好看，被放养在道观的粗野女孩，是无法真正吸引人的。

    但现在, 看着站在那里的顾暖，顾黎忽然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

    当美丽超出认知太多, 美到极致, 也能成为一种武器。

    更何况顾暖比自己想象中的厉害许多，就算这只是装样子，顾暖也装的很完美, 毫无破绽。

    顾黎偏头看了眼身旁的王家兄妹。

    刚才还十分嫌弃顾暖的王家兄妹, 此刻也看直了眼, 满脸都是惊艳。

    顾黎捏了捏手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才从自闭里康复不久，顾暖就能展露出如此的光彩，若是一直下去，她总有一天会被顾暖碾压。

    有顾暖在，她就只能沦为陪衬。谁也不会注意到越来越平庸的自己……

    顾黎理智上知道现在不该想这些，晚宴上人多眼杂，她必须控制好情绪。

    可是无济于事，看着人群中的顾暖，她的脑海里全是自己惨淡的未来。

    另一边，顾暖挽着顾老爷子的手亮相之后，被顾老爷子有意无意的引到薄晧跟前，示意她可以跟薄晧开舞。

    顾暖抬眼的时候，薄晧不自觉的挺直了背，墨色的眼眸幽深的看着她，几秒后才淡淡的伸手：“薄晧。”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顾暖只觉得浑身的毛都要炸了。

    这人……这人身上的气势让她受到惊吓。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像饿了许久的狼似的。

    顾暖知道自己的长相很招人，但表达的这么赤/裸的，这人还是头一个。

    薄晧眯眼，没错过她那一瞬间的受惊。

    被吓到之后，她的眼睛瞪圆，唇瓣微张的模样让他的心仿佛被戳了下，特别想捏一捏她白皙柔软的脸颊。

    这样的她，到是很久不曾见。

    他没忍住，弯了弯唇，“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顾暖犹豫的伸手。

    她的手很小，手指纤细，指甲盖带着一点淡淡的粉色，白皙粉嫩又娇弱精致。放在薄晧修长的掌心，对比分明。

    顾暖快速的和他握了下，勉强冷静的道：“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顾暖。”

    薄晧盯着掌心那只小手，心里有股莫名的骚动。

    他手指微不可查的颤了颤，然后牢牢的握住这只手。

    这么近的距离，他能闻到顾暖身上的香。那是一种独特的冷香，矜贵高傲，又该死的甜美柔软。

    终于找到她了，上辈子被他弄丢的人，终于再一次的握住。

    这一回，他不会再弄丢她。

    薄晧垂眸低笑。

    不过除了惊吓，她这态度倒不像是认出他了。

    他这辈子的长相不同，初见认不出来也是正常。

    理智上说服自己，薄晧还是觉得有点堵，他微微偏头，握着顾暖的手没松开，“跳舞吗”

    顾暖‘嗯’了一声，然后快速抽出手，将手伸到旁边的李晟面前，甜甜的笑：“能请你和我跳一支舞吗”

    薄晧：“……”

    顾浩：“！！！”

    李晟：“”

    顾浩脸色难看，顾老爷子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两人怎么都没想到最近特别乖的顾暖会弄出这种局面，今晚的晚宴就是为了薄晧设的，结果那丫头没有选薄晧，反而选了一个路人甲！

    顾浩都想爆粗口了。

    顾老爷子到是比他精明，不动声色的示意顾浩掩饰一下情绪。

    李晟比起薄晧来说不算什么，但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人家的爹可是有本事，万一有个病痛了，说不准还会求到李豪生面前。

    只是薄晧那边该怎么解释……

    这一刻，顾老爷子十分头大。

    到是李豪生没多想，错愕之后，哈哈笑着从背后推了儿子一把，“快，快去。小仙女能看上你是你小子的福气！”

    李晟满头雾水，从小的教养让他无法在这种场合拒绝一位对自己发出邀请的少女。只能接住顾暖的手，温雅的道：“我的荣幸。”

    顾暖绝色倾城，李晟长得也不差，执手相看的样子犹如一对金童玉女。

    薄晧挺直的背松了下来，懒懒的斜依着墙，漫不经心的盯着李晟的猪蹄子。从李晟握着顾暖的猪蹄子，一路看到李晟的脸。

    温润雅致的长相气质，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按照现在流行的划分，李晟大概是属于奶狗系。只是在此刻看起来，这张脸有点莫名的刺眼。

    不过就这种水准的话，根本不如自己。

    虽然这么想着，薄晧黑漆漆的眼里却泛着冷。

    ……

    李晟牵着顾暖要跨入舞池，薄晧突然开口：“等下，我和顾小姐还有话要说。”

    李晟有一瞬间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点刺刺的，可抬眼看去，又没发现什么。

    顾暖回头，等着薄晧的下文。

    顾老爷子和顾浩有点紧张，有点怕顾暖之前的举动惹的薄晧不快。心惊胆战的等着薄晧接下来的暴风骤雨。

    薄晧深深的看着顾暖，顿了几秒才道：“你道观里的那只……狗，卖吗”

    顾老爷子：“”

    嗯

    什么狗

    为什么会在这种场合谈狗

    没听说薄晧是个爱狗成痴的狗奴啊。

    顾浩：“……”

    那只狗那么凶，薄晧竟然想买

    果然是纨绔，打游戏已经不能满足他，现在要开始玩狗了。那么凶的狗莫非是买回去对赌斗犬的

    顾暖也愣了下：“……不卖。墨墨不是狗，它是我的家人，对我很重要。”

    这话薄晧勾了勾唇，心里的郁气消散了点。

    他扫过李晟的猪蹄子，见李晟似要牵着她继续向舞池而去，他再次开口：“那鸡呢，不是还有一只土鸡，卖吗”

    李晟：“……”

    这舞还能不能跳了，薄晧这是挑事呢吧

    他感觉自己都快被视线戳穿了！

    顾暖狐疑的看薄晧一眼，缓缓拒绝：“……鸡也不卖。”

    这人为什么会对清越观这么了解

    小黄鸡化形后的大小和鸡崽子差不多，就算是土鸡，买回去煲汤都不够吧……

    薄晧正准备接着说什么，整个晚宴厅突然暗了下来。

    仿佛一下子被切断了光源，黑暗笼罩整个大厅。

    一个清脆甜软的声音在黑暗中突然响起，哼唱着不成曲调的词。

    “啦啦噜啦啦，啦啦噜噜噜。

    你说你喜欢我，永远喜欢我。

    你送我回家，吻我的脸，发誓爱我一辈子。

    我们说好的，永远不分离。

    亲爱的，我在等你呀……”

    这歌声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飘荡在空气中，不停回响。

    更诡异的是刚才还热闹无比的晚宴厅，在陡然暗下来后，静的只有这歌声回荡。

    人声，乐队声，仿佛在一瞬间全都消失。

    晚宴厅并没有窗户，只有一个挑高的拱形穹顶，这穹顶用了特殊玻璃，外界的光从玻璃透进来。

    未出口的话被打断，薄晧脸沉下来。

    李晟惊疑不定，“你，你们有没有听到歌声……”

    今晚多云没有月亮，透进来的光线很弱，只能隐约看清此刻站着的几人。

    李晟、李豪生、薄晧，以及顾暖。

    除了他们几人，其他人全都不见了。

    整个晚宴厅似乎没什么变化，自助食物，酒杯，装扮的花朵，乐队的乐器都在。

    唯独人，突然不见了。

    李晟开始理智的思考自己之前是不是误食了致幻剂之类的东西，否则这种不科学的事要怎么解释。

    李豪生试探的喊了声：“顾浩”

    刚才顾浩和顾老爷子就站在他旁边，他们站在一起的这一群人唯独少了顾浩和顾老爷子。

    李豪生喊了几声，没人回应。

    这时那诡异的歌声似乎唱完了，歌声消失后，整个晚宴厅安静无声。

    还不等众人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李豪生脸色突变，他嚎了一嗓子，冲顾暖扑过来。

    “仙姑，仙姑救我！就是这个声音……在梦里缠着我的就是她……”

    薄晧突然伸手拎住李豪生的领子，没让他砸向顾暖。

    制止住李豪生后，他在黑暗中看着顾暖，轻笑，“仙姑”

    顾暖：“……”

    这么土气的称谓，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薄晧的嘲笑。

    李豪生慢半拍的想起顾暖并不喜欢这个叫法，立刻改口：“顾、顾小姐，我好好戴着你给的符，为什么那东西还能跟着我……”

    顾暖思考了几秒：“大概是要和你不死不休。对方显然是含怨而亡，不达到目的执念是不会消散的。”

    想到李豪生在半山观被附身时胡乱喊叫的话，她补了一句，“是情债你害死了她”

    之前在半山观，顾暖以为李豪生是运势低，才会被含冤而死的鬼物缠上。但戴着驱鬼符，那东西还一直跟着他，无法附身后，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显然这鬼很执着，不肯轻易放弃。

    李豪生惊恐：“怎、怎么可能！我这辈子只撩过我老婆一个，不沾酒不好色，连酒后失身被仙人跳都没有经历过，怎么可能会欠情债。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声音！而且我没害过人！”

    李豪生脸上的神色太逼真，他害怕的是未知的东西，眼里没有心虚，到不像是在撒谎。

    李晟这才明白他爹最近遇到了什么，焦急的喊了声‘爸’。

    李豪生示意儿子稍安勿躁，有顾暖在，他的神色比之前镇定了些。

    顾暖蹙眉，她入道门毕竟时间短，一时间还没想通。

    既然和李豪生本人无关，那这鬼为什么要不死不休的缠着他甚至不在乎驱鬼符的伤害。

    “是替死。”

    薄晧突然开口，“面有斑驳死气，浮而不散，虚笼罩在脸上，这是替命之相。”

    众人惊讶，没想到薄晧还懂这个。

    不过想想薄晧从小遇到的那些诡异事件，众人又淡定了。

    久病成医，薄晧这分明是邪门撞多了，也就懂了几分。

    李豪生不傻，也听懂这是什么意思。他脸色难看的道：“有人找我当替死鬼”

    他前半辈子虽然当过混混，却没害过人。后半辈子一直救死扶伤，不敢说没得罪过人，但绝对没有到结仇害命的地步。

    现在竟然有人用这种恶毒的法子害他！

    顾暖仔细看了看李豪生的面相，斑驳的死气比之前还浓郁一些，她点点头肯定了薄晧的说法。

    李豪生心里冰凉，陡然听到有人藏于暗处如此歹毒，自然高兴不起来。不过他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想了想问：“有解决的办法吗”

    薄晧没吭声。

    顾暖轻轻软软的道：“用爱感化她。”

    李豪生：“……”

    去感化一个想要他命的鬼这方法也太不靠谱了，就不能简单粗暴点吗！

    李晟替他爹问：“能不能直接灭了她”

    顾暖示意他们看看四周，正常情况下的晚宴厅不可能是这般模样，除了他们几个人，别的人都不见了。

    与其说是别的人不见了，不如说只有他们几个被拉入了这只厉鬼所在的空间。在这个空间范围内，明显是人家厉鬼的主场。

    而且他们今晚是来参加晚宴的，都穿着礼服，除了李豪生贴身戴着的一枚驱鬼符，别的可以对付鬼怪的东西都没有。

    敌暗我明，敌强我弱，直接怼上结果显而易见。

    李豪生沉默了会，点点头表示明白。

    ……

    突然，一阵脚步声从侧厅传来。

    除了顾暖和薄晧之外，剩下几人明显紧张起来。

    晚宴厅只剩下他们几个，这脚步声……会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