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作品:《宋穿之东坡妻》 史大娘的确是个爽利人, 但她也有爱打小报告、捧高踩低的毛病, 王浮念着她养家不易, 从不曾疾言厉色地训斥, 却不代表王浮能忍她在后院耀武扬威。
王浮是现代社会长大的,深受平等思想影响, 根本不会把他们看做下人, 只当是雇佣关系,
可随着王家家业越来越大,将来肯定少不了像《红楼梦》里那样养起一房房的下人,她曾在纪录片中看到过, 古代有的富贵人家,就连择豆芽都有专门的人去做,
而第一个替他们择了豆芽的,
世世代代都只能替他们家择豆芽。大地主们用各种手段夺去农民的土地,把他们变成自己的佃农,不光要收取高比例的租子,还要他们免费为自己服务,导致底层百姓苦不堪言。王浮当时就想过,如果穿越小说里的主角,
都是穿越到底层人家,而不是统治阶级,他们还能顾得上情情爱爱、无病呻吟吗?
史大娘自然不敢驳斥她, 在王家做了这么长时间,她当然知道王浮在王家的地位。几个孩子看了看史大娘晦暗的脸色,
都露出了笑影儿,但他们还是认认真真做着自己手头的事,等着菜上好了回去吃好吃的。
王浮帮着三娘把几道点心做好,放到烤炉里烤制,这个烤炉就在厨房院子的一角,是过年之后新搭的,上面还有遮雨的棚子,虽然看起来简陋,却是丝毫不输后世的烤箱。
忙完厨房的事,三姐妹就去前面花厅吃饭,花厅有两间,外间招待男客,较小的里间就招待女客。
王浮到的时候,赵氏她们已经开始吃了,祖母坐在上首,赵氏和李氏坐在她的两边,李氏看起来有一点点拘谨,大约是因为怀了孕,要关照着肚子。
李氏看见走进来的三姐妹,眼前一亮,都是花骨朵一般的女孩儿,尤其最小的那个,只穿了一件半新的杏黄缎面撒花小袄,下着蜜合色团花芍药纹锦长裙,头上只用红绳扎了两个小髻,眉目如画,唇边有浅浅的梨涡,纵使未笑,似乎也能感受到她眼里的笑意,让人觉得春风拂面,格外舒适。
赵氏招手让她们过来:“怎么来的这么晚?”
二娘答:“后厨繁忙,耽搁了。”
三人依次坐下,李氏便笑着和祖母说:“老夫人也不介绍介绍这几位仙女儿,难不成是怕我非要替您家姑娘保媒?”
祖母也笑了:“文夫人见笑了,老身不识礼数,忘了让她们见礼。这三个是我家的孙女儿,二娘、三娘和十娘。”一一指了给李氏看,三姐妹也站起来同李氏见礼。
李氏感慨道:“若我也能生一个这样乖巧可爱的女儿,那该多好啊!老夫人,我一见着这几位妹妹,便十分喜欢,好似曾在哪里见过一般,也是冥冥中的缘分啊!”
众人都笑了,李氏说话讨喜,人也大方爽朗,王家人也都很喜欢她。祖母给她夹了不少适合孕妇吃的菜,赵氏也跟她说了不少王家姐妹的趣事,一时间席上欢声笑语,宾主尽欢。外间的男客席也是言笑晏晏,十分热闹,这场宴会一直到戌时末才散。
苏轼三人回了家,待洗漱上床后,李氏忍不住对文同说:“今日一见,才知道官人所言不虚。”
文同笑道:“什么所言不虚?”
“和仲说王家有和乐楼的三分股,我就以为王家是一般的商贾人家。官人昨日看了《和乐小报》的文章,赞不绝口,还说王家应当是个有底蕴的人家。今日所见,王家人人礼数周到,饮食精良不输京中大家,虽无骄奢取乐之物,却处处都透着一股精气神,我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却也觉得,王家可堪深交。”
李氏说不出的“所以然”,其实就是觉得王家有一股自信向上的精神,王方敦厚平和,赵氏精明却不世故,两位老人慈祥仁爱,小一辈的都是知书识礼的好孩子,就连家里的下人,也是不卑不亢,有种别样的风骨。
文同叹了一口气:“王大官人也是乡贡进士出身,家中底蕴自然不会差,要我说,从商只是谋生的手段,就连我们儒生,不过也只是靠着一枝笔谋求功名,与他们并无不同。今日我见了纪夫子,一番长谈,懂得了许多道理,还拜了纪夫子为师,日后我们与王家还会有更多来往,娘子既喜欢王家,不如常来常往。”
李氏点点头,又对文同说:“我看见和仲口中时常提起的十娘,果然是个通透貌美的小娘子,怪道和仲念念不忘。”
“这你可就不错了,王家十娘与和仲相交,靠得可不仅仅是容貌。今日我们与纪师谈话,她就在一旁整理书架,我看她的动作,觉得她应该把那一屋子书都读过了,纪师提出许多惊世骇俗的理论,也不见她面有疑惑之色,恐怕我与和仲在学识上还不如她。”
李氏只当文同是谦虚,在她心里,丈夫才是最学识渊博的,王浮才七八岁,怎么可能与他相提并论?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悄悄话,这才沉沉睡去。
苏轼却在房中踱步,睡不着觉。
苏轼虽然从未表现过,但他一向对自己的智慧十分自信,于算学一道,他也略有涉猎,但相比纪远,恐怕只是萤火之辉。今天的谈话对他的精神是一种很大的冲击,他的世界观正在重塑。
苏轼奔向自己的书桌,铺纸研墨,在纸上写下了《与纪师问答》,详细记述了今日和纪远的谈话,因为灵感迸发,所以这篇文章写得十分顺畅,不过三更,苏轼就完成了这篇近三千字的文章。
很多人看了纪远的《论割圆术求圆周率的可行性》一文,都有像文同苏轼一般的疑问,或有愚钝者,可能一个字都看不懂,纪远今日详细解答,举了很多例子来解释,让苏轼豁然开朗,苏轼觉得,应该让更多人看懂纪远的学问,他作为纪远的弟子,自然得替纪远撰文解释。
苏轼一直修改文章到天明,天一亮就带着手稿去王家请教纪远,纪远帮他修正了几处,请来王浮鉴赏。苏轼本来以为王浮也在纪远门下学习算学,却没想到,纪远对王浮十分尊敬,完全不像老师对待弟子一般。
王浮看了苏轼的文章,心中感叹:“苏轼就是苏轼,就连晦涩难懂的数学,他也能用简单易懂的语言解释出来,果然是天生的文人。”
王浮对纪远和苏轼说:“苏哥哥这篇文章对纪夫子理论的初步阐释十分到位,问答体则更容易让人接受。苏哥哥,你愿意我把这篇文章刊登在下一期《和乐小报》上吗?”
苏轼当然同意,纪远笑着打趣:“那岂不是以后我每给和仲讲一次课,他就能赚一笔稿费?”
苏轼知道《和乐小报》登文章不仅不要作者的钱,还会给很丰厚的稿费,他不缺那个钱,想着王浮做这个《和乐小报》,大约也亏损了不少,赶紧摆手:“我怎么能要十娘的钱呢?十娘不嫌弃我文笔不好,我就知足了。”
虽然说着“知足”,却还是悄悄瞟了王浮一眼,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王浮接收到他的视线,对他的小心思十分了然,立刻夸赞苏轼的文章行云流水,沉博绝丽,未来可期,但她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苏哥哥愿意免费,我还是很感激的……”开玩笑,这位文学大家的大腿不是谁都能抱的,如果能免费抱上,那也是能载入史册的人物了!
纪远笑而不语,知道她肯定会付钱,因为据他所知,就连王方给《和乐小报》供稿都是要收钱的,王浮管理赵家书籍铺,一向公私分明,一本账册记得清清楚楚,每一分每一厘都有来历去向,在账目上十分规范,王浮称之为“借贷记账法”。
因为常常在书铺学堂上课,纪远也对王浮教授的新式记账法有所了解,也从中略微了解到了赵家书籍铺的收支情况,从去年开版印刷以来,赵家书籍铺就一直在亏损状态,王家人却并不在乎,仍旧投入大量的金钱。这是纪远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事实上,从上个月起,赵家书籍铺就开始盈利了。
王浮拿来授课的账本都是去年的,年底盘清了账确认无误的,赵家书籍铺之前亏损是因为连续买了两家书铺,又有印小报和改雕版为活字的支出,自从活字印刷的用字雕得差不多了,工人们也熟练地掌握了活字印刷的技巧,赵家书籍铺就开始大量印制书籍了,如今赵家书籍铺卖的书要比市场上其他书铺同等质量的书籍便宜一成左右,预计从本月底开始,赵家书籍铺将会以价格优势逐渐垄断益州府三成的书籍市场。
这些纪远和苏轼都不知道,王浮也只是笑笑不解释,去账房支了钱付给苏轼,苏轼拿着手里的两贯钱,心头汹涌澎湃,这是他人生中赚到的第一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