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 93 章

作品:《宋穿之东坡妻

    这厮, 这厮……不会是做了什么万恶不赦的坏事, 来自首了吧?

    谁知王瑾只是在李府门口盘桓了一会儿, 就吩咐车夫赶着车走了。王浮和王瑜跟上去, 见他绕了个道,到了李府后门附近, 敲了敲门, 一个婆子探出头,

    他就把红盒子给了那个婆子,等婆子把门关紧,他才心满意足地登车离去。

    王浮心里一片感叹号闪过, 坐在她对面的王瑜也是同样的恍然大悟的表情,兄妹俩桀桀狂笑, 仿佛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快出城的时候, 两人的马车突然被拦下来,王瑜探头出去一看,说:“是梁文修,一身狼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衣服穿得很少,

    看起来挺冷的,让他上来吗?”

    王浮还没回话,梁文修就尖叫起来:“王瑜!我比你大!叫我‘梁兄’!快让我上去!冷死了!”

    梁文修放荡不羁爱自由, 跟王瑜本就不搭调,王瑜想喊他“梁兄”的时候就喊, 不想喊的时候就随便叫。

    “那可不行,车里有女眷,不能让你上来,你家就在附近,干嘛不回家?”

    “我家是在附近,可我都这样了,你还看不出来我是被我爹打了,逐出家门了吗?”梁文修把自己后面的袍子扯过来给他看,一个沾着泥的脚印赫然其上。

    往日他一副骚包模样,梁通判也是一个厚道人,很少发怒,谁知道梁通判管教儿子直接上脚踢啊?

    “没道理啊,梁通判脾气多好一人,怎么会对你动粗?肯定是你做错事了他才打你。我要走了,你自己回家认个错,别耽误我出城。”

    “我不,我要去王家做客!”梁文修干脆抱住车夫的大腿,趴在车上不走了,“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回不了家,就得冻死街头,你不能见死不救。车里是谁?三娘吗?三娘快救我啊!三娘你心肠最好了!”

    王浮嗤笑:“不好意思,车里坐着心肠不好的十娘,你自己回家去吧,救不了,哼!”

    “十娘救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跟你吵架了!请你吃和乐楼大餐!”

    王浮想着他这样当街吵嚷也挺难看的,到时候丢脸的还是她和王瑜,就让他上车了。聊过天才知道,原来梁通判在益州任期已满,要去秦州上任,梁文修开心死了,打算到了秦州之后,让他爹找个门路,去军中历练一番,他娘立时就哭了,撕心裂肺的,梁通判一生气,就踹了他一脚,让他滚出去。

    王浮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在她看来,梁文修就是那种只会喊口号的人,虽然天天嘴里说着要从军,但从来就没为从军做过准备,看过几本兵书就觉得自己很牛,一上战场就能横扫夏辽,事实上他的骑术是为了马球练的,身体还弱得跟小鸡仔似的。

    鉴于梁文棋是她的好朋友,梁文修也算半个,王浮就直接说了:“梁兄,不是我多舌,我问你一句话,你从军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是建功立业、报效国家?还是一时兴起?亦或是反叛心作祟?”

    梁文修瞅了她一眼,有些惊讶,沉默了片刻,才苦恼地说:“我不知道,可能是小时候被那些人说我长得太像女人,所以才想要证明自己也是有男儿气概的吧?”

    “男儿气概何须以从军来证明?从前我们家隔壁有个喝醉酒就打娘子的捕头,他倒是身高八尺,昂藏英武,可一个嗜酒好赌,欺负弱者尤其是自己的妻子的人,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不是。人生一世,并不是为了向他人证明什么而来的,是为了寻找自我、本我、真我而来的,俯仰天地,无愧于心,才是真男儿。梁兄,我总是听你说想从军,但其实你早就有门路可以到军中历练了,只是你退缩了,对不对?梁大人生气的,只是你已经年满十八,却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努力。”

    “小时候,舅舅同我说过,战场上不分男女,不分相貌出身,只有敌我,那时我就想从军了,但这么多年来,我连兵书都没看完过一本,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在为了科举而努力,只有我,既不喜欢写文章,也不喜欢打打杀杀。”

    王瑜突然说:“其实,我也想过,如果大哥愿意读书做官,我是不是可以做一个不知世故的懒汉,不必寒冬酷暑、早起晚睡地背诵诗篇。纪先生来后,家里的学习氛围一下子变了,可以自由探讨,沈兄和范兄还会给我讲他们的游学经历,我才渐渐领略到学习的乐趣,现在,用十娘的话说,我的理想就是考上进士,四处做个小官,看看天下之大。”

    “看吧,暂时没有目标,并不可耻,但不要虚费光阴,少年,好好学习吧,有时候,不要太厌学,书里有大部分疑惑的答案。”王浮拍了拍梁文修的肩膀,语气十分慈爱。

    “嘶,干嘛打我?!我要告状!”

    王瑜收回作案的“罪恶右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咳嗽两声,板起脸教训王浮:“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

    梁文修在王家住下,赵氏第一时间就送了信到梁府,梁夫人只说烦劳她照顾一二,丝毫没有要来把他接走的意思。

    王浮给苏轼写了回信,便让董阿大把琴和信一起送出去,掐着点,大概能在苏轼生日的那天到眉山,没办法,苏轼就是个醋坛子,当年她给苏辙送了生日礼物,以后每年过生日,苏轼都送她自己的书画作品,态度之敷衍,显然还在生气。要知道,王浮明里暗里已经收藏了他的十几幅字画了,搞得她现在都有些审美疲劳,并不太想要他的练习之作。更何况,送礼物不应该以对方喜欢为重吗?送书画,更开心的明明是他自己。

    为了明年苏轼的礼物能有些新意,王浮决定,顺毛捋。

    苏轼收到王浮的琴和信,愣了好久,每年王浮过生日,他不知道该送什么,就问王浮身边的人,所有人都说送她喜欢的东西比较好。他想着,每次自己动笔,十娘都一副歆羡不已的表情,应该挺喜欢自己的作品,于是画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画出来一幅自己满意的,装裱好送过去,她却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打开信封,仍是王浮那一笔略显凌乱的字,口气也是她惯用的口气,亲切自然,描述着她身边发生的趣事,苏轼总是能读懂她的言外之意,被她逗得捧腹大笑。

    苏轼正在房里读信,忽听得门外一阵响动,程氏的声音传来:“和仲,在吗?”

    苏轼把信压在砚台下,连忙去开门把程氏迎进来:“阿娘,有事吗?”

    “听说府城又来信了,李伯却直接交给了你,我来问问,是你哪位同窗好友写来的吗?”程氏眉宇间还有淡淡的哀愁,显然还在伤怀。

    苏轼想着他娘正为了六娘姐姐的去世而伤心,在她面前提起十娘,似有不妥,于是说:“是瑾兄,他写信贺我生辰。”

    “我听李伯说,随信而来的还有一张琴?好琴难得,价比千金,若是这等贵重礼物,还是不要收得好。”难怪她平日从不管苏轼的书信往来,今日却突然来了。

    苏轼也觉得她的话有道理,连忙把琴匣打开,露出里面丝绢软皮包裹的瑶琴,琴身流畅温润,入手微凉,有细腻的流水断纹,雁足与龙池之间刻有铭文,曰“超迹苍霄,逍遥太极”,旁有一印,仅有两字,名为“岁岁”,看上去似是新添的,琴腹有款识,注明了斫琴的时间,两人算了算,竟然已经是五十年前的琴了。

    这张琴上的信息并没有显示它是何人所制,也没有收藏者信息,单就铭文来说,看不出它的价值,但能够送出五十年前的瑶琴,已经很难得了。

    程氏擅弹琴,看这瑶琴便觉手痒,调试了一番,随手抚弄之下,竟觉得琴音爽朗清澈,激荡心神,宛若万籁俱寂时吹过林间的一阵清风。

    “这是一张好琴,只是不知来路,名为‘岁岁’,难道有何深意?看来这张琴背后也有故事。不过赵姐姐行事一向稳重,知道人情往来的规矩,应当不会送太过贵重的东西。下次王家那孩子生辰,你可要记得告诉我,若是让你自己应酬,恐怕你又拿着自己的书画充数。”

    “阿娘……”苏轼刚想反驳,一回想好像程氏说的也没毛病,只得闭嘴挨训。

    “既然有了好琴,择日让你爹爹教你弹奏吧,琴乃乐中君子,你也是时候学一学了,就算是技艺不精,也要懂得鉴赏。”程氏想起,好像苏洵珍藏了一张雷氏琴,蜀中雷氏自唐以来,就是斫琴名家,历代皇家都收藏了很多雷氏琴,雷氏琴可谓是有价无市。

    程氏离开后,苏轼仔细观察了这张琴,都不敢上手乱摸,有时候真觉得十娘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其实前两天,他已经去城中看过了,打算随便选一张琴来练习,结果他还没买,十娘就送了一张来。

    既然有了好琴,苏轼就开始正式和苏洵学琴了,父子俩常常在廊下并排而坐,对着一树红梅,美妙的音符便跃然指上,扶摇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