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谷出久曾经引以为豪的一个优点就是他的观察力。他很擅长观察，所以他在时秋挂掉通话就站在原地皱起了眉。

    饭田天哉和轰焦冻好奇地看过来。

    绿谷出久皱着眉，这样的表情他们前不久刚刚看到过，现在又是什么事情

    两人都不是藏着掖着的人，一同出声。

    “绿谷，怎么了”

    “出什么事情了吗”

    绿谷出久站在原地。

    刚刚的惊鸿一瞥，他看到时秋睫毛上的泪珠以及微红的眼眶。

    usj那次他顾着欧鲁迈特，只是从蛙吹梅雨和峰田实的只言片语中得知时秋哭了，所以，现在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眼泪。

    “………哭了。”

    他喃喃自语。

    轰焦冻和饭田天哉刚刚解开心结，三人的关系急剧升温，此时两个人都凑过来，想听清楚绿谷出久在说些什么。

    “什么”饭田天哉还不忘挥舞手势，“绿谷你说什么”

    说不担心是假的。

    绿谷出久想起时秋昨天消失了一晚上，顿时有了不详的预感。

    “时秋酱……哭了。”

    轰焦冻和饭田天哉错愕地瞪大眼睛。

    他们犹豫着，第一反应就是绿谷出久看错了。

    轰焦冻：“你看错了吗……”

    饭田天哉：“星野同学怎么看也不像会哭的人啊。”

    ……于是。

    三张脸挤在一起，看到时秋的脸时齐齐怪叫了一声。

    是真的哭了。

    所以连轰焦冻都没有控制住，随着两个人一起大叫起来。

    时秋更气了。

    看到熟悉的脸，眼泪就不争气的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挤出来，她吸了吸鼻子，却又觉得这三个人的动作实在太搞笑了。

    脸都贴在一起了啊！

    想着想着，她没忍住又笑了出来，冒出一个鼻涕泡。

    对面三人又是一声怪叫。

    时秋想找时光机。

    还是绿谷出久比较靠谱，他小心翼翼地问：“时秋酱，你怎么啦。”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因为担心不由自主往前倾，左右两人被带着一起向前，轰焦冻的鼻尖都碰到了屏幕。

    他：“……啊。”

    时秋的目光就落到他身上。

    她的眼泪依然顺着脸颊往下，从下巴的护甲滴落到战斗服上。

    轰焦冻犹豫了一下，但他觉得自己此刻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不说话的话好像不太好。

    于是他小小声问：“……是体验不开心吗”

    饭田天哉也在一旁担忧地接话：“谁欺负你了吗”

    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时秋此刻的心情的话，那就是羞愤欲死。

    尽管没有一个人说到点上，但是她还是感觉被安慰了。

    被他们的神情，被他们满怀担忧的目光安慰了。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脸上无数热流淌过。就连此刻对面不止绿谷出久一个人都顾不上了。她索性破罐破摔地嚎啕大哭起来，把对面三个男孩子吓得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她现在看上去可怜极了，又伤心极了。

    胸膛起伏着，肩膀颤抖着，她的手捂住脸不停地擦，最后干脆捂住了脸。三人只能从她的哽咽与指缝中的透明液体断定她此刻非常难过。

    三人的脑海一片空白。

    绿谷出久不擅长应付这种情况，他更擅长自己跟着一起哭。

    饭田天哉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他内心挣扎着，犹豫自己是不是该把哄小孩的那套拎出来。

    至于轰焦冻……他是个直男，这一点就说明了一切。

    饭田天哉头一回觉得自己口笨舌拙，他看着时秋的脸都被自己揉红了，支支吾吾着最后说：“……再擦下去脸要破了，星野同学。”

    ……天啊，他在说什么。

    饭田天哉瞬间闭上嘴。

    旁边还有个看不懂的轰焦冻。

    他一直觉得饭田天哉很好使又很靠谱，于是他一本正经地接话：“擦破了就不好看了。”

    绿谷出久立刻抓住他的手臂。

    绿谷出久还是有一点常识的，但是等到说出口了，却是干巴巴软绵绵的：“……不要哭啦。”

    “有什么不开心，可以告诉我们吗”

    时秋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抽了几张纸巾，胡乱擦了两下，瞪了一眼三个人。

    她已经自暴自弃了。

    【哭不下去了。】

    谁知对面三人乖乖低下头，一个比一个迅速。

    “非常抱歉！！”

    “时秋酱对不起！！”

    “对不起。如果你要哭的话可以继续。”

    饭田天哉伸出手，迅速的拍了拍轰焦冻的背。

    “轰，你可以不说话的。”

    轰焦冻：“………哦。”

    时秋忍不住叹了口气。

    控制不住自己眼泪的羞愤，内心纠缠不断、敏感酸涩的惶恐，想不到自己该如何继续的茫然。

    这些化作泪水，在让人脑袋嗡嗡响的哭泣过后，悄然消散了一些。

    时秋吸了吸鼻子，看向那边三人。

    【我的个性没有了。】

    她的眼底又浮上一层薄光，浅浅的，令人心碎。

    【用不了了。】

    三个人把这两句话读了出来，嘴比脑快地交流起来。

    饭田天哉：“……没有了啊。”

    轰焦冻：“嗯，用不了了。”

    绿谷出久：“没关系的时秋酱！不就是……！！”

    下一刻，时秋仿佛看到三个常暗踏阴对着自己重复那一句话。

    三人：“个性没有了……个性没有了！！！！”

    绿谷出久仿佛回到了想明白饭田天哉体验为何选择保须市的那一刻。他却无法像那一刻一样冲出去，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仿佛按下暂停键，三个人都不敢说话。

    出乎人意料，轰焦冻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能说说具体情况吗”

    三人知道前因后果后，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时秋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了。她看到饭田天哉想要说什么，慌忙摆了摆手。

    【如果是安慰的话就不要说了……】

    这么说太强硬了，这么想着，时秋又急忙解释。

    【……因为，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安慰能解决的。】

    饭田天哉：“但是……会好受很多吧”

    时秋笑出来。

    【不，我会哭的。】

    或许是因为已经在这三人面前丢了脸――什么话都没说就先大哭了一场，怎么看都很羞耻。时秋现在写出这种话都毫无负担了。

    在时秋看来，三个人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已经是最好的反应了。

    她嘴角勉强提上去，很快又放下去。

    都哭过了，还管什么要微笑。

    【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因为我把我的糟糕事情说出来…所以已经可以了。】

    时秋的嘴弯成了不开心的弧度。

    【不需要安慰……但是可以让我把我的想法也一起说出来吗】

    【只有一个人看也可以。】

    时秋看着绿谷出久说的。

    应该是因为她与他最熟吧。

    轰焦冻想，然后换了个姿势。

    这种时候他是说不出什么好听话的，但是他觉得，坐在这里就够了。

    刚巧，饭田天哉也是这么想的。

    三人一个人都没有动。

    时秋却没有再与他们对上过一次视线。

    【我很害怕。】

    绿谷出久：“……嗯。”

    她低着头，写了又划、划了又写，最终翻了页。

    【没有人告诉我这种时候我应该怎么做。】

    绿谷出久：“嗯。”

    【我以后说不定就当不了英雄了。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我。】

    她喘了口气，继续写。

    【我以后就不能再和a班的大家一起了。】

    【而且我……我竟然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怎样才继续当个英雄，而是想以后该怎么办，该怎么规划未来。】

    时秋想起现在还堆在家中绿谷出久的笔记复印件，再一次动摇起来。

    ――她这样，真的算英雄吗

    ――连那样的努力都没有做到……一味的这样，真的好吗

    零零碎碎的，没有逻辑的话语却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抬起眼皮看时间，发现自己用了五分钟才写完。

    火辣辣的感觉从颈侧蔓延上脸颊。

    她现在倒是懊恼居多，都压过了那些自怨自艾的想法。

    绿谷出久其实最有发言权。

    毕竟他曾经是无个性。

    他确定时秋不想继续写了之后脱口而出一个问题。

    “那时秋酱你后悔吗”

    绿谷出久看时秋终于抬头了，趁热打铁道：“就是……当时伸出手，后悔吗如果你不接住学长就好了，后悔过吗”

    ……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有想过。

    时秋露出茫然的神色。

    绿谷出久现在的心情，可以用五味成杂来形容。

    时秋话语中的潜台词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了。

    他当然没有想到时秋是这么想的，负面情绪排山倒海，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份不知所措。

    突然。

    轰焦冻：“你是在说自己不配当英雄吗”

    饭田天哉大惊：“轰同学！！”

    时秋点了点头。

    又飞快地摇摇头。

    轰焦冻生气了。

    他语速很快地，看着屏幕那端的时秋说。

    “你这样说，那我不是更不配当英雄吗！”

    在场的除了饭田天哉以外都清楚他的事情，因此轰焦冻说出话来有些肆无忌惮。

    “体育祭之前……不是还对着我说狠话吗！”

    轰焦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生气，只是看着时秋颓靡的模样莫名不顺眼。

    他大声地喊出来：“没有谁生来就是英雄的啊！！！”

    饭田天哉也苦笑着说：“不配当英雄……这句话真耳熟啊。”他双手放在膝盖上，“……星野同学，努力是有必要的，但是不要太过啊。”

    绿谷出久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的手指颤动着，想要现在去到时秋的身边。

    他想给她一个拥抱。

    绿谷出久之前的疑问并不是随口问问的。他温柔地看着时秋。

    他仿佛看到曾经追逐着一个答案，一个无个性也能成为英雄答案的自己。

    “谁都会有迷茫的时候的。”

    “我、我其实很高兴…！因为时秋酱你难过的时候终于能说出来了。”

    “刚好，这个问题我能回答你。”

    “你已经是英雄了啊。”

    这种时候，只需要一个肯定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