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禁药物其实算不上什么违禁话题，凡是对英雄与敌人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个，其地位与过去的海因差不多。

    时秋自然是知道的。

    所以她点点头，也没继续往下问。胖胖橡胶的神情不算凝重，也没有特地警告两人，说明情况并不算严重，更何况两人也只呆一个礼拜。

    时秋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您走远点，最好整个人都能在屏幕里。】

    欧鲁迈特依言把手机固定，走远了几步：“这样可以吗”

    时秋的眼珠在眼眶里随着他的动作小幅度移动着，牢牢锁定屏幕那端的人。她点点头，眨眼的时候与眼睛同色的睫毛垂下，稍长的边缘在眼角飞出弧度。

    那一线灰蓝安安静静的颤抖着，很快又向上，露出藏在眼睑后的眼瞳。比睫毛更浅，像是某种朦胧的雾气，在黎明之时浮动，轻而易举将人拉入自己的领地。

    欧鲁迈特好像被这种颜色包围了。

    【好了――！确认完毕！】

    他久违的感受到了安宁，不由自主露出一个笑容。

    这种姑且被成为［喜欢］的情感，本质难以界定，是悲伤又或是喜悦全是一念之间。

    欧鲁迈特觉得这样看着时秋，自己就觉得轻松起来，仿佛从她身上获得了力量。连那点微不足道的纠结都抛开了。

    时间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他想。

    时秋看到欧鲁迈特笑起来，挠了挠自己的脸。

    她现在还不太懂得这种感觉，再怎么成熟、再怎么细心，她也无法理解这种过于脆弱的情感。

    但是时秋很配合。

    她喜欢看到欧鲁迈特笑。

    大笑、微笑、喷笑，总之是正面情绪的她都喜欢，这会让时秋觉得欧鲁迈特不那么辛苦。

    所以她也笑起来。

    因为直觉告诉她是因为自己欧鲁迈特才笑起来的。

    时秋希望他能多笑笑。

    她的笑容并不矜持，露出牙齿、嘴角扬起、眼睛弯起来。真心实意的笑总是容易感染其他人，欧鲁迈特笑着摇摇头。

    还是个孩子呢。

    他又好笑又心酸，忍不住说了出口。

    “……还是个孩子啊。”

    像在时秋这个年龄的人，大多数不喜欢被当成小孩子，她也不例外。所以她听到这句话，忍不住鼓起了脸颊。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现在是晚上八点。

    门被敲响了。

    天谢吩诿磐馑担骸靶且埃吭诼穑俊…有人找你。”

    隔音效果很好，天谢返纳音若隐若现。

    欧鲁迈特看着她拿着本子从床上跳下来，腿在孔雀蓝的睡裤下伸长，露出一小截白到发光的小腿。

    他匆匆忙忙地留下一句［你先忙］就关了视频。

    刚刚还平静的心海此刻波涛汹涌起来。

    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孩子……

    欧鲁迈特这么对自己说。

    时秋还没来得及告别，手机就跳到了对话框，她只能遗憾地去开门。

    她怎么也想不到是谁来找自己。

    江州羽市……没有熟人啊。

    开门前她写好字，但无论是［请等一下］还是［是哪位］都没有派上用场。因为她一开门就不由自主的向上仰起脑袋，同时往后退了一步方便自己观察来人。

    她面前一字排开四个人。左右两边的通行未史生和天谢罚天谢飞砗蟮呐峙窒鸾海再加上最中间的夜眼，四个大高个戳在面前让时秋压力倍增。

    于是她特别小心的在四人注视下又往后退了一步。

    【请问……】

    看到她这个样子，通行未史生噗地笑出来：“星野！好久不见啦！”

    时秋冲他点点头。

    她不觉得找自己的是通行未史生，因为夜眼正看着她。

    夜眼作为欧鲁迈特曾经的助手，曝光率自然不少。他的形象十几年如一日，而那镜片后的犀利目光也如想象中那样锐利。

    真人的压迫感很强，时秋觉得自己仿佛被看穿了，面前这个人正在用眼神评估着她。

    这种感觉不是很好受。

    理所应当的，她皱了皱眉。

    【是谁找我】

    夜眼一推眼镜，收敛了周围的气势。他刚刚没有用个性，只是长久以来的习惯才显得那么咄咄逼人。

    他察觉到自己过于急切，看到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女防备的姿态才反应过来。

    夜眼看了一眼胖胖橡胶：“我是夜眼。今天是我来找你的。”

    通行未史生勾着天谢纷吡耍胖胖橡胶则是带着开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的物间宁人一起下楼。

    “我们去吃夜宵吧！”

    “……啊不，谢谢我不吃……呜哇！”

    “小心脚下哦物间。”

    “会胖的！”

    “哦！我不怕！”

    人声渐远。

    夜眼侧下身体：“去外面说吗”

    他想起自己好像没说来意，又扶了扶眼镜。

    “是关于欧鲁迈特的。”

    这句话有点耳熟。

    上一次还是从根津校长口中听到。

    两个人并肩坐在会客厅，面前的液晶电视好像几百年没开了，上面有一层浮灰，还好的是沙发上刚刚擦过。

    黑黝黝的屏幕上有两个人影看着倒映出的自己。

    时秋和夜眼的面前各放了一玻璃杯的热水，烟雾状的气体冉冉升起，在两人的目光中化为空气。

    “我的个性是预知。”

    夜眼开口。

    讲道理，他的心里很乱。

    非常。

    “……我想看看你的［未来］。”

    他曾对欧鲁迈特使用个性，看到的不是什么好结果，那种悲惨的结局本不应该出现在那位英雄身上。

    与欧鲁迈特散伙后的许多年后，夜眼用平静的语调告诉时秋他曾预知到的一切。

    时秋首先察觉到了不对，因为他口中并没有出现自己。他在那样的开场白之后直接自顾自说起欧鲁迈特。

    他注意到时秋皱眉的瞬间，下一句话就是：“这是我第一次［预知］时看到的。”

    时秋猛然抬头。

    夜眼的目光终于从虚空中的某一点中抽离出来，落在时秋身上。

    “第二次［预知］是意外。一般来说我不会给人预知第二次，因为那没有意义……总之。第二次［预知］的时候我发现我看不到他的未来了。”

    夜眼竭力想要平静，却发现自己根本克制不住激动。

    他看到的未来被改变了。

    他看不到那个未来了。

    这一发现让夜眼很激动，但是那个时候他已经和欧鲁迈特散伙了，平常活动也有意避开他的活动区域，因此他未能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夜眼常常活在悲观中，尽管他认为这种情绪对促进社会发展没有什么用。

    他的个性看到的是无法更改的未来。

    他自己也这么认为，可依然不死心。

    就好比当初明明看到了自己被欧鲁迈特拒绝，两人分道扬镳，夜眼依然开口了。

    就好比……英雄百万，通行未史生。

    看着他，夜眼就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无力，能阻挡那不可避免的未来。

    然后就在他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的时候，意外的第二次［预知］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在那仿佛电影一般出现在脑海里的未来，就仿佛被人粗暴剪辑过，断断续续的滑向不可知的未来。无法看清楚一切，只知道与从前的预见大庭相径――

    尽头一片未知的黑暗。

    “所以，我想看看你的未来。”

    夜眼说。

    “这是我的请求。”

    信息量很大，夜眼给了时秋一点时间考虑。

    时秋的确懵了一下。

    她虽然已经是欧鲁迈特的特别救助员了，也做好了随时牺牲自己的准备――这不是开玩笑，她是做好心理建设的。

    但是当这份沉重的期待放到她面前，她还是有点儿……

    不知所措。

    如此重要的事情跟自己有关，这种压力让她的表情放空了几秒，或许还有一点即将知道未来的刺激感。

    【您看吧。】

    她写。

    手心冒出了一点儿汗。

    夜眼笑了下，他知道自己现在笑得不太好看，但是此刻顾不上那么多了。

    “谢谢。”

    夜眼镜片后的瞳孔在这个瞬间变成齿轮状，眼白也变成深色，乍一看让人背后发毛，又因为他的不苟言笑而像被制造出来的机器人，仿佛下一刻嘴里就要吐出报废的零件。

    这一刻仿佛很长，时秋恍惚以为自己发动了个性，时间拉长，空气的流动都变慢。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没有安全感。

    时秋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夜眼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只能看到第二天时秋与物间宁人切磋的场景，未来直接断在时秋使用个性的瞬间，寂静无声的跳跃灰点像是在嘲笑他的期待。

    夜眼按住额头，发现自己走入了一个误区。

    “你的个性，是不是回溯时间”

    得到肯定的答案，时秋却发现夜眼的表情很奇怪。

    他的嘴角因为喜悦而勾起，可是那双眼睛里又蕴含着失望，搞得时秋也紧张起来。

    【夜眼先生，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夜眼脸上的笑容最终战胜了那份悲伤。

    看不到还有希望，总比被再次打击要来的好。

    没错，就是这样。

    他收了笑，终于将后背靠在沙发上，长途奔波的疲累从身体深处蔓延上来。

    夜眼看时秋忐忑不安的模样，说：“你的未来啊……”

    “完全由自己掌控，谁也没有办法左右。”

    夜眼几乎是叹息着说出这句话。

    然后他发觉时秋认真地回答了这句话，转过来的本子上写着――

    【我也这么觉得。】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齐笑出声来。

    夜眼：“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