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作品:《穿成炮灰公主

    大觉寺,禅房。

    沈彻正与老和尚下棋,一身锦襕袈裟的住持疾步走进来,直奔老和尚而去。他生了副福相,圆头圆脑圆身子,酷似西天极乐世界的弥勒菩萨,信众极广。

    “你不在前殿诵经,跑到我这小禅房作甚”

    “师叔,楚王想见你,他托礼部尚书来说情,又捐了一万两银子的香油钱,您就发发慈悲去见他一面吧。”

    “你没看我正忙着么”棋盘上的厮杀到了紧要处,老和尚应接不暇,敷衍道,“你随便找个人扮成我,反正他也没见过真人。”

    “师叔,出家人不打诳语,咱们怎么能骗人呢”

    住持拔高声音,不赞同地摇摇头,老和尚抬眸睃了睃他圆滚滚的身子,也跟着摇头。

    “神秀啊,不是师叔说你,你看看你现在全身上下哪有一丝灵秀之气你热衷俗世交际,迷恋黄白之物,已经把你师傅教的都抛到九霄云后了。”

    “师叔此言差矣,”住持微微一笑,坦然道,“师叔的修行是喝酒吃肉,神秀的修行就是入世。尘世纷扰,众生皆苦,只有切身体会信徒的喜怒哀乐,才能救他们于水火。至于阿堵物,那是孝敬给佛祖的,神秀分文未取。”

    “我正忙着呢,不去不去。”

    老和尚知道自己这个侄徒素有辩才,不想与他打嘴巴官司,索性直接撵人。住持想了想,探头朝棋盘看了好几眼,默默地转身走了。

    他走后,一直没说话的沈彻眸里带了笑意:“大师果真不去见楚王人家可是专程来拜访你的。”

    “我不是俗世中人,管他甚么身份。”

    话音刚落,青衣人朱丹臣回来复命。他走路的脚步很轻,呼吸的气息更轻,悄悄站在角落像个透明人,沈彻没抬头,只拈着一颗黑子漫不经心地问:“话带到了”

    “带到了。”

    “她哭了”

    “没有。”

    “骂人了”

    “没有。”

    “难道打人了”沈彻终于抬起俊脸,眉眼间似有些吃惊。

    “也没有,公主她……笑了。”

    不光笑了,还笑得特别美,饶是定力十足的他也被她的笑容晃得眼花缭乱。她的冷静、她的隐忍、她的慧黠都在那一笑里体现得淋漓尽致,这个女子还是当年指着太傅鼻子骂他眼瞎,不怕死地挑战他底线的娇蛮公主

    沈彻将下属的走神收入眼底,剑眉一挑:“笑了”

    “是啊,公主说她禁足的那半年终日以泪洗面,已经将脑子里的积水排干净了,所以不需要神医了。她还让我带话,说公子再这么关心她,她会以为你是爱慕她,问你是不是想做她的驸马。”

    驸马她的脸还真够大的!

    沈彻沉下脸,迟迟没有落子,老和尚笑得打跌,幸灾乐祸道:“哈哈,这丫头真有意思。你那么挤兑她,她还能如此大度,真是豁达潇洒。”

    “明明是愚蠢浅薄、自作多情,大师怎么偏要睁眼说瞎话”

    “你对她的成见不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当年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

    “年纪小不是为所欲为的借口,我与大师第一次谋面才八岁,跟秦俊彦一般大小,境遇却跟他天差地别。”

    说到往事,沈彻的情绪变得低沉,声音也透着感伤,老和尚默了默,两次三番欲言又止。沈彻勾了勾唇,端起茶壶给他续满,郑重说道:“大师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甚么,不会辜负您当初拼力救下我的一片慈悲。”

    老和尚总算松了口气,这是他们第一次提起沈彻的过去,也是沈彻第一次明确表态。沈彻的性子他了解,言必信行必果,一旦承诺不管多难,他都会做到。

    “我知道你心中有沟壑,必不会久居人下,只盼你砥砺前行,莫忘初衷。”

    “凌沧谨记大师教诲。”

    二人说话的时候,朱丹臣一直静悄悄地隐在沈彻身后的阴影里,门口传来轻微脚步声,他脚尖一点猛地一拉门,伴着“哎呦”一声跌进来一个人。

    “师叔,我来给你解棋局了。”

    住持揉揉臀、掸掸袈裟,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胖胖的手指在棋盘上翻飞,不一会儿功夫,白子就反败为胜,占据了半壁江山。

    老和尚看得眼都直了,捻须哈哈大笑:“好小子,真有你的。”

    住持趁机说道:“师叔,神秀不敢居功,这都是楚王教的。”

    “哦”

    老和尚瞥了一眼安如磐石的沈彻,心中玩性大起,又摆了一局据说是上古谜棋,示意住持拿出去给楚王破解。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住持就喜滋滋地回来了,他快速挪动棋子位置,走到最后几步时,停住不动了。

    “怎么不下了”老和尚正看得津津有味。

    住持搓着手,为难道:“师叔,最后三步楚王不肯说,他说只有见到您的面才能下。”

    老和尚转向沈彻,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臭小子,这几步你会解吗”

    “这本就是我创出来的棋局,大师觉得我会不会解”</p>

    “那就好,那就好,”老和尚笑容大盛,冲怔愣的住持催促道,“还等甚么,赶紧去请啊。”

    “师叔,神秀不懂您的意思。”既然会的人在,再请楚王是什么意思

    “叫你去就赶紧去,再啰里吧唧我就不见了。”

    老和尚佯怒,住持闻言撒腿就跑,须臾一个男子跟在他身后进了屋。那人二十出头,身长八尺,穿着黑色的国君常服,头戴没骨纱帽,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周身的气度令人击节。

    “慕容霄见过明台大师。”

    他客客气气地行了个晚辈礼,声音温润醇厚、抑扬顿挫,有如玉石相击。明台和尚虚扶一把,在心中赞了声“了得”,笑问:“施主可否告诉老衲那盘棋局的破解之法”

    “破解并不难,但慕容霄有一事不明,还望明台大师赐教。”

    “行,老衲答应你。”

    慕容霄微微一笑,从容上前,颀长的手指在棋盘上移来移去,速度快得令人目不暇接。明台和尚不动声色地觑了觑沈彻,心里有了计较,故意问道——

    “楚君想问的是姻缘吧”

    慕容霄与沈彻同年,也是二十二岁,有没有侍妾不清楚,但四国皆知,他登极四年,后位空悬至今。

    “算是吧。”慕容霄有一瞬的错愕,漂亮的凤眸闪了闪,大大方方地应了一句。

    “楚君龙章凤姿,四国中配得上你的屈指可数,不过眼下倒有一位,待老衲算一算你与她的姻缘。”

    “大师,你刚刚吃了荤,现在卜卦怕是不妥吧”

    沈彻悠闲地喝着茶,不忘“好心”提醒。时人敬鬼神,问卦之前都要沐浴斋戒三日,如此才能显示心诚,方能求得好卦,卜卦者亦然。

    “哎呀,楚君对不住,要不你三日后再来”

    慕容霄爽朗大笑:“无妨,姻缘天定,可遇不可求,不必执著,我换个问题也是一样的。”

    “楚君高见,佛说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但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若离妄想,一切智、自然智,即得现前。”

    “大师过奖了,”慕容霄拱拱手,接道,“佛祖还说以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修一切善法,即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楚君好佛法。”

    明台和尚是个地道的佛痴,一谈起佛法就忘了周遭万物,他捉住慕容霄侃侃而谈,慕容霄欣然作陪,唇角弯弯,眸色深邃得好似银河星海。

    二人一谈就是大半个时辰,慕容霄意气风发地从禅房出来,恰巧碰见沈彻准备登车离去。

    “沈太傅请留步。”

    沈彻顿了顿,回头见礼:“楚君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沈太傅乃虞国栋梁,哪里轮得到我一个外人指手画脚,只是……”

    “楚君有话不妨直说。”

    “不瞒沈太傅,方才令下属对韫玉公主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并非我多管闲事,韫玉公主毕竟是主子,还是个姑娘家家,你这样对她是否有些过了”

    呵,原来是怜香惜玉兼打抱不平的,看来秦翘楚在大典上的亮相到底还是引起他的注意了。不过他也真是心急,这才多大功夫就跑到大觉寺来问姻缘,接下来就要准备提亲了吧

    不知他看上的是她的人呢还是她的家业

    “楚君言之有理,但韫玉公主非寻常人,沈某这么对她也是迫不得已。”

    “韫玉公主她怎么了”

    “她幼时从高处摔下,脑袋着地影响了智力。”

    “可有性命之虞”

    “那倒没有,就是脑子不太好使,容易犯迷糊,所以沈某才让她去找薛神医看看。”

    “原来如此,是我造次了。沈太傅真有心,既要辅佐小虞王,又要照顾韫玉公主,实在不容易。”

    “哪里,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些都是沈某该做的。府里还有事,沈某失陪了。”

    “好说。”

    与慕容霄拱手作别,沈彻笑着登上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后收起笑容对如影相随的张丹臣吩咐道:“去盯着楚王,看他跟哪些人接触,事无巨细都要禀报给我。”

    “属下领命。”一个鹞子翻身,张丹臣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太傅,还说你不是爱慕我

    太傅:你脸有多大

    公主:那你编出我智力受损的谎言阻止我嫁人

    太傅:那是事实。

    公主:呵呵,问问阿霄吧,傻缺。

    感谢小天使“一渔矶”的营养液,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