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倪歌要洗澡的时候习惯性地去摸手腕上的皮筋, 想把它摘下来放到桌子上, 可今晚一摸，手腕上是空的。

    倪歌愣了愣，盯着自己空空的手腕沉思了几秒。

    然后忽然想到, 在那家店里，陈斯越帮她把头发散了下来。

    那皮筋……

    倪歌挑了挑眉，行吧。

    她从自己的小铁盒里拿出一根新的来, 放在桌上备好, 明天早上梳头要用。

    然后就去了浴室泡澡。

    等倪歌裹着浴巾戴着浴帽从浴室出来后，她一拿起手机来就看到了陈斯越的那条微信。

    【辞十一：作业写完了吗?】

    倪歌拿着手机走到书桌前, 掀开卷子，随手拍了几张照片过去。

    过了会儿, 对方回道：【好的, 晚安。】

    倪歌撇撇嘴, 轻嘁了声。

    上床关灯睡觉。

    没两秒钟, 她拿起手机来, 快速地回复了对方一个“晚安”。

    隔天早上, 倪歌和陈斯越并不是一起去的学校, 这又让好奇又八卦的同学们猜测, 两个人是不是又吵架了。

    【好好恋爱天天吃糖：我觉得吵架很正常啊，小情侣不吵架才不正常好吧!】

    【高二十三班班主任戴岳松：像他俩这样今天好明天吵甚至上一秒还在闹别扭下一秒就又和好的, 我真的是第一次见, 总觉得他们俩好不长是怎么回事?】

    【锁死歌越cp：死李云博不准乌鸦嘴!我歌和我越肯定可以修成正果的!】

    【不要试图用八卦来打扰我学习：号外号外!倪歌居然交作业了!这可是倪歌第一次按时交作业!!!】

    【莫得感情的学习工：卧槽?!这是要来一个为了爱情我要努力变优秀的真实案例吗!】

    【磕糖吃瓜恰柠檬：爱情果然是伟大的。啊!伟大的爱情, 请赐予我力量吧!】

    【不疯魔不成活：倪歌还需要变优秀吗?她除了成绩不好,

    基本无可挑剔，会画画，会跳舞，会拉小提琴，会写书法……这要生在古代，那就是妥妥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啊!】

    【好好早恋，天天吃糖：等等，我的重点是……棋?她会吗?】

    【不疯魔不成活：你不能对人要求太苛刻，反正在我眼里，倪歌已经很优秀了。】

    ……

    倪歌刚把作业交上扭头就看到陈斯越正盯着被孟辞固定在他们俩课桌桌腿上的那一大桶棒棒糖若有所思。

    倪歌随手拿起一根糖来，递给陈斯越：“随便吃。”

    然后又凑近他，非常小声地对陈斯越说：“这是孟辞那家伙买的。”

    陈斯越了然，点点头。

    “买给你的?”他有点明知故问。

    倪歌有点无奈，摊了摊手。

    陈斯越笑了笑，把糖塞进嘴里，一股草莓的甜味儿瞬间席卷口腔。

    压下了心中那点不知名的苦涩。

    周四周五这两天过的还算平静，就是陈斯越发现了一些小细节方面的事情。

    比如他下了课看到了萧嘉轩想抬手拍下他的肩膀和他打个招呼，萧嘉轩会条件反射性地抓住他的手，迫使他的手落下来，笑嘻嘻地说：“越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就行。”

    陈斯越哭笑不得。

    萧嘉轩大概是真的被孟辞给掐出心理阴影了。

    而，被他造成心理阴影的，不止萧嘉轩。

    还有那个叫齐梦娅的女孩。

    因为陈斯越发现，只要他的视线一掠过她那个方向，哪怕并不是看她，齐梦娅都会很害怕地颤抖一下。

    甚至就连班上和他没什么交集的同学，见了他似乎都很乖顺很收敛，一点都嚣张不起来，和他说话带着毕恭毕敬的意味。

    一脸“老大你好老大再见”想要逃开他的迫切感。

    这让陈斯越颇为无语。

    孟辞做的事情到底有多令人害怕才会让这么多同学都对他畏惧三分啊?

    周五下午放学后，倪歌和陈斯越一起往学校外面走的时候，他有点郁闷地问：“我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倪歌笑起来，说：“不啊，你既有礼貌又很谦逊，一身的书卷气，就像古代里那种温润如玉文质彬彬的书生一样，哪里可怕了?”

    “但是大家……似乎都很怕我。”顿了顿他又补充道：“除了你。”

    “那是因为孟辞啊。”倪歌很自然地说道，“他要是对我也那样，我也会怕。”

    “但我知道，他不会伤害我。”倪歌笑起来，“他其实……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坏。”

    陈斯越扭头瞧了倪歌一眼，似是有点惊奇，因为他没有料到倪歌居然会为孟辞说话。

    倪歌也似乎没想到自己刚才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她连忙又道：“反正我觉得，你和他……都挺好的。”

    说完她就快步往前走去。

    陈斯越没有太注意，所以没有发现，倪歌在说完这句话后耳尖微微泛起了红。

    陈斯越往前小跑了几步，赶上倪歌，扭头问她：“明天一起约作业吗?”

    倪歌不太情愿地噘了噘嘴，“不约。”

    随后又道：“上午不约，我想睡懒觉。”

    “好。”陈斯越笑道，“正好上午我要去看医生，那就下午吧。”

    “嗯。”倪歌点点头，又问：“在哪儿?”

    “书店?或者78°c也行。”陈斯越说。

    “书店吧，更安静些。”

    “好。”陈斯越在倪歌上车之前对她浅笑着挥了挥手：“那明天下午一点见。”

    倪歌微微笑了下，点头。

    然后抬脚，钻进了车里。

    .

    隔天上午，陈斯越按照和姚岚的约定，准时去了医院，而且这次他坚持没有让陈翊陪着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他总不能一直都让哥哥在前面拉着自己走。

    陈斯越把自己这一周的日记拿给姚岚，姚岚大致看了看，说：“从周一中午到周三下午，这个时间段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斯越老实地点了点头。

    “那你在的时候，就是你意识清醒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时候感觉到似乎有个人在一直陪着你?”

    陈斯越微微蹙眉，“有过几次，就是在我快没意识之前，有过一两次，不知道这种情况算不算。”

    “当时的意识是清醒的吗?”

    陈斯越回忆了一下在篮球场那次打架，还有后来萧嘉轩捶他肚子时，包括萧嘉轩在餐馆里喂他吃东西，在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丧失前，产生过身体里有个人在和他拉扯抢夺位置的感觉。

    陈斯越沉吟了下，点点头，肯定地回答：“是清醒的。”

    后来陈斯越也把倪歌告诉他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全都对姚岚倾吐。

    “他的性格真的很暴戾，导致现在学校里好多同学都很怕我，见了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要躲开。”陈斯越拧眉，语气有些失落地低喃：“就像是看到了怪物一样。”

    “陈斯越，你不是怪物，你很好，”姚岚温柔地带着笑意安慰他，“你要知道心理暗示是有很大作用的，所以不能瞎说哦。”

    “你只是心理生病了，只要配合治疗，就会慢慢变好的。”

    陈斯越低垂着头，有些垂头丧气，没有做声。

    “那……我们做个催眠治疗放松一下好不好?顺便来试着探究一下你身体里除了孟辞，还有没有其他的人格存在。”

    陈斯越沉默地点点头。

    他平躺到诊疗沙发上，姚岚让他看着自己手里不断晃动的怀表，等陈斯越慢慢闭上眼睛，她才开始轻言细语地说：“好，现在慢慢放松你的身体，想象着你在一片美丽漂亮的花园中，这里开放着各种各样的鲜花，你的鼻息间被鲜花的香气萦绕，蝴蝶在你身边飞过。”

    “现在，在你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平坦的小路，你慢慢地往前走去。”

    陈斯越按照姚岚给他的指示在幻境中行动。

    “好，现在你来到了一间房外，白色的门板上刻着精美的花纹，你的手握住门把，轻轻推开门，你的伙伴就在那里面。”

    姚岚顿了顿，轻声问：“你能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吗?”

    陈斯越眉头轻皱，缓缓开口：“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

    “只有他一个人吗?”

    “嗯。”

    “那他长什么样子呢?”姚岚继续问。

    “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眉眼深邃凌厉，鼻梁高挺，嘴唇偏薄，正在冲我笑，挑衅地笑。他……站在画板前，正在画……油画。”

    陈斯越的脑袋轻微地动了动，恍若不安。

    “那你能看到他画的是什么吗?”

    陈斯越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些，他闭着眼睛摇摇头，“不能……”

    话音未落他又道：“他把画板斜过来了，我看到了……一个男人眼睛鼻子嘴巴都在流血!”

    大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白光，陈斯越的身体开始不安地扭动。

    他站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屋子里穿黑衣服的那个男人快步朝自己走来，嘴里阴森地笑着，说：“你进来，该我出去了!”

    姚岚猝不及防听到闭着眼睛躺在自己面前的人挑起一抹诡异的笑，用完全不同的嗓音和语气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下一秒，她又听到陈斯越恢复了本来的声音，皱紧眉惊慌地喊：“不，不要!”

    姚岚立刻下命令：“陈斯越你现在赶紧退出来，关好门!”

    在那男人扑过来的最后一刻，陈斯越向后退了一步，用力的把门关紧，上了锁。

    躺在诊疗沙发上的人极度不安地大口喘息，姚岚声音温柔地喊他：“陈斯越，你还在吗?”

    “在，”他做了个吞咽口水的动作，说：“我在。”

    “好，”姚岚慢慢地对他说：“你现在转身，往回走，往回走，好……慢慢的，回到我身边来。”

    伴随着一声响指，陈斯越睁开眼睛。

    他有些虚弱地坐起来，脸色苍白，身体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

    姚岚问：“还好吗?”

    陈斯越点点头，“嗯”了声。

    “根据对你刚才的催眠治疗来看，目前你体内只有两个人格，一个是你，另一个是孟辞。”姚岚对他分析道。

    “但是，棘手的是，”姚岚顿了顿，“如果我没猜错，孟辞现在正在慢慢变强大，他想要占主导地位，控制你的出现和消失，如果要这样发展下去，未来他甚至会希望你彻底消失，永远不再出现。”

    陈斯越的身体颤抖了下，他两眼茫茫地望向姚岚，没有一丝焦距。

    “我该怎么办?”他几乎崩溃地喃喃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