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四十八章

作品:《首充送我[全息]

    温良久失眠了一整夜。

    他拜托何戟查到的信息内容很少。并不是内容本身就少从何戟的描述来看,更像是有人故意封住了一部分, 来阻止对此感兴趣的人继续探究下去。

    “虽然我是个计算机学院的高材生。”

    何戟说, “但我也只是个计算机学院的高材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纠结了一整夜还是在意得要命。黎明时分, 温良久硬着头皮往自家老哥的研究所打了个电话。

    “温师兄有外勤任务,现在不在研究所。”

    接电话的女人声音冷冽, 只是口中“温师兄”的称呼,现在听来更让人心里发堵。

    温良久问,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归期我不能确定。”

    女人说,“你是他同父同母的亲生弟弟我们曾经见过一面,在医院里。温良久先生对吗”

    “对。”

    “为什么不直接给他打电话如果你需要他的私人号码, 我可以给你。”

    “我有他的号码。”

    温良久说, “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他忙, 就不打扰他工作了。”

    “好的。等他回到所里,我会通知他你曾打来过电话。”

    “谢谢。”

    一无所获的早晨过去, 温良久无精打采地洗漱换了衣服,到教室里上课。

    大三的专业课很少, 有一部分同学甚至已经开始实习了, 老师们也都理解,对上座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讲完自己的就走。

    只有这节课的老师对出勤要求很严格, 因此不少同学每周只来上这一节课。温良久也不例外。

    上课已经过去十分钟, 他还完全没注意到老师讲到了哪一页, 转着笔, 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课本上涂鸦。一道一道地划着横线。

    纹身

    哄小孩儿呢。

    他出了会儿神, 余光里瞥见自己裸露的手腕,笔尖一转就往上添了一横。细细的黑色水笔痕迹,从视觉上切断了交错的淡青色血管,缠绕在手腕上收紧。

    脑抽了似的行为惹来身边同学的玩笑,“得用红笔,看着才像。”

    温良久没有笑,斜睨一眼过去,毫无温度的视线逼退了搭话的人。

    他抽了张湿巾擦掉手腕上的笔迹,动作粗鲁。擦得太用力,黑色笔迹是消失了,皮肤上却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印。

    他把湿巾揉成一团攥在手心里,另一只手在课桌底下拿出手机,点开了隐藏的相册。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得看点儿好看的。

    相册已经攒了好几十张,全是在游戏里的截图。每一张的主角都是同一个人。

    温良久来来回回地翻着,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么个还没张开的小孩能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力。

    他都不对我笑。

    温良久恹恹地想道。

    想看见他开心的样子。

    想见他。

    想他。

    温良久垂眼看着手机,完全不经意地点出了相册,又完全不经意地点进了柏里的课程表截图。完全是无心地,看到了他现在在上什么课,在哪里上课。

    然后熄灭屏幕,收拾课本整理座位一气呵成。

    “老师。”

    他举起了手,“我要请个假。”

    离下课还有二十来分钟。温良久找到柏里的教室,站在后门往里望了一眼。

    一眼就看到了他想见的人,正躲在最后一排睡得昏天黑地。

    他收回目光,靠在门口笑了。看还有不少时间,下楼到自动售货机前买了一罐冰镇汽水,拿在手里回到教室外接着等。

    这节课的老师特别佛,沉浸在自己演讲的课堂里,对学生的小动作完全视而不见。柏里没什么顾忌,趴在桌子上睡了整节课,把前一晚熬的夜全补了回来。

    听到下课铃时也懒得动弹,翻了个面接着趴,想着拖个十分钟,等上课了再起来给点面子听一节。

    他没有抬头,但其实被铃声吵醒也没法再睡着,意识挣扎在梦与醒之间,对时间也有模糊的概念。觉得差不多要上课时,头顶突然一松。

    有人把他的帽子拿掉了。

    一点冰凉贴在脸上,柏里下意识地躲却没躲开,倏然睁开眼。

    温良久把冰镇汽水放在他面前,被冷气得冰凉的手指还戳在他脸上,“你怎么天天都在课上偷偷睡觉”

    你怎么天天在我眼前晃

    柏里脑袋还在发懵,看见桌上放着自己喜欢的饮料,也没想到要伸手去拿。

    上课铃突然响了起来。温良久把他的棒球帽往自己头上一扣,握住他的手腕把他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快快快跟我出来,打铃了。”

    柏里“”

    他被拉着踉踉跄跄地出了教室,走到空无一人的楼梯口。好不容易站稳,才有机会说话,“这是,上课铃”

    温良久说,“我知道啊。”

    “”

    柏里你知道个屁。

    “上课铃是,用来提醒,进教室的。”

    他说,“你拉我出来,干什么”

    不会是早上刚删了好友,这会儿就被发现了吧

    这人是二十四小时在线的吗

    柏里还没想好被发现以后要怎么解释,这会儿正头脑风暴着急对策时,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腕还被他紧紧攥着。

    柏里缩了缩胳膊,没能把手抽出来,反倒给他机会顺着这力道往前又贴近了些,“松手。”

    “马上。”

    温良久视若罔闻,用另一只手把他的袖子推上去一点,露出了半道陈旧的伤痕。

    柏里看不懂他要干什么,皱着眉头催促,“松开啊。”

    温良久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把长长的袖子继续推上去一大截,将他整条细瘦的胳膊暴露在视野里。如同游戏里见到的一样,伤痕累累。

    趁他略微愣神,柏里用力甩开他的钳制退后了一步,后背贴上楼道里冰凉的瓷砖,恼火道,“你在发什么疯”

    温良久手里落了空,不情不愿地垂下去,嘴上还是不老实,“我发现你骂我的时候说话倒是挺利索的。”

    “”

    莫名其妙。

    柏里懒得再追问他到底是干什么来了,在旁边的台阶上就地坐下,把被推得老高的袖子放下来整理好。

    这会儿已经上课了,他也不想再回教室。整好袖子以后就低着头坐那,也不说话,像在生闷气。

    温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在他身边坐下。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这到底是什么啊。”

    沉默了半晌却依旧没有得到回答,他放软态度,半哄半劝,“跟我说说。”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柏里心上一颤。

    “没有。”

    他隐约察觉到如果不满足这人的好奇心,似乎今天就没法儿把这话题结束,只能一字一顿地解释,“是我自己,弄的。”

    用铅笔划,用尺子磨。在那个消毒水味道刺鼻的小房间里,并没有更多可以使用的工具。

    他仍旧记得,自己是如何小心地避开动脉,一点点破开年幼时手臂上细嫩的皮肉,制造触目惊心的伤痕。

    记得医生的恐吓和诱骗,全身麻痹无法动弹的濒死感。记得护士的惊慌失措,被包裹得厚实到无法打弯的胳膊。

    记得妈妈站在门口笑得温柔的模样。

    记得她说,你可以出院了。我来接你回家。

    全部都刻在脑海里,记忆犹新。

    他从没想要切断那根致命的血管。也从未痊愈过。

    柏里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像是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并不是什么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记忆,现在偶尔想起还会觉得荒诞到可笑。如果必须,他甚至可以面无表情地把事件过程从头到尾重复上十遍。

    但他不太想跟别人提及。总觉得生硬又没有必要,还有博取同情的嫌疑。

    “小时候,闲得无聊,喜欢自残。”

    柏里整理完思绪,说了句自己都没想到的回答,“爱好特殊,见笑。”

    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回答。

    还莫名的有点像温良久的语气

    柏里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是什么,迅速去看温良久的反应。

    温良久暂时没有反应。

    这回答听着奇奇怪怪,但也不像是完全没说实话。他对自己冲动跑来其实已经感到后悔,眼下也不敢再逼问更多。

    只是听着这平铺直叙,甚至略带嘲讽的语气,怎么都觉得心里发堵。

    隔了一会儿,他才问,“疼不疼”

    柏里点点头,“疼。”

    但并不讨厌。

    因为疼,所以清醒,所以真实。

    温良久起初以为他会一脸冷漠地说“不疼”“没感觉”。听到这样的回答,心里反而更堵。

    什么人啊这是,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用这种坦率得过分的语气说话。

    “我看着也疼。”

    他叹了口气,捂着胸口说,“我真也疼。”

    “”戏瘾可真大。

    “我说完了。”

    柏里摸了摸袖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满意了吗。”

    “满意了。”

    温良久乖巧地答完,又想起什么似的,指了指自己的后背,“其实我身上也有这种东西。你想不想看我脱下来给你看看”

    以前当小混混的时候都是抄家伙上的,身上免不了留下些什么岁月的伤痕。

    这会儿刚好用来比惨,“横竖斜道都有,可比你的花哨多了。”

    他说着还作势要掀起衣角。柏里被如此不分场合想一出是一出的举动震惊,瞥了眼楼道里的摄像头就快速站到他身前挡住,脸都憋红了,“你给我住手不许脱,我不想看”

    “哦。”

    温良久收回手放在膝盖上,一脸乖巧。

    “你今天下午是不是没课啊。”

    他问柏里,“去图书馆”

    “可你整天行程都那么满,不是兼职就是学习的,偶尔也得喘口气吧。”

    温良久说完又觉得去图书馆太单调,絮絮叨叨地安排,“要不要出去逛一圈,我陪你去买两件短袖。”

    “其实看不太出来。不过你要是觉得不好看在外面不想露出来,就在家里穿也行。夏天不穿短袖简直是人生中一大遗憾。”

    “不想逛街的话就还去你工作的店里我跟你一起去。”

    或许还是熟悉的地方能让他感到舒适。温良久说,“我们坐那儿蹭个ifi逛会儿网店,到时候线上买也行。”

    “我陪你去”。“我跟你一起”。

    “我们”。

    别再说这种话了。

    柏里靠在楼梯扶手边,垂眼地看着他,说,“关你,什么事啊。”

    温良久正在脑补两人一起消磨时间的场景,闻言抬头,看到柏里平静冷淡的表情。

    完全没有期待,并不动容的表情。

    他眼底的温度一点点冷却了下来。

    “行。”

    他站起来,点了点头,把帽子从自己脑袋上摘掉,扣在柏里头顶,又说了一句,“行。”

    然后大步跨过楼梯下了楼,脚步在楼道里声声作响。

    转眼间便消失了。

    楼道里重新恢复了平静。柏里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儿,听见下课铃,逆着人流回到教室。

    温良久带来的汽水还放在他睡觉的位置上,易拉罐外附着的那层雾气滴落下来,聚集成了桌上的一小滩水。

    已经不太冰了。

    关你什么事啊。

    这么短小的句子,攻击力居然这么强。

    温良久被突如其来的拒绝攻击得游戏都不想上了。被何戟好说歹说劝着一起去曙光里开个暴力游戏房砍人解闷,拉他入队时顺手滑了下好友列表。

    然后才发现,百里的头像居然从自己的列表里消失了。

    温良久一愣。

    他的游戏好友很少,列表也只有短短的两页。翻来翻去看了无数遍以后,才不得不承认事实。

    真的消失了

    “不打游戏了。”

    温良久果断鸽队友,“我下个线。”

    “啊”

    何戟问,“这大晚上的你干什么去啊”

    “去骂人。”

    他说。

    游戏好友删了,手机通讯录可还在。

    温良久咬牙切齿地解锁屏幕,还没等点进去,柏里的信息就自己蹦了出来。

    嗡嗡嗡,罕见的连续好多条。

    柏里谢谢你的汽水。但是以后不用再来找我了。

    柏里如果你想要慕羡的联系方式,我可以征求她的意见之后给你。

    柏里如果你不好意思跟她直接接触,我可以帮忙给你传话。但是只限一次。之后要靠你自己努力。

    “”

    这是什么脑回路他什么时候说过对慕羡有想法了

    第一次打这么多的字跟他聊天。居然是想着要把他推给别人

    温良久看着屏幕上长长的句子,被气到笑出来,带着怒气啪啪打字。

    温良久你是不是傻

    温良久我对你好就是对你好,跟你姐妹有什么关系。

    温良久我就不能是纯粹地想关心你吗你就不能接受一下我的好意

    温良久你还删我好友

    温良久你这个感情的刽子手。

    温良久我自闭了。

    柏里

    一连串的语气强烈到令人窒息。

    宿舍里,柏里靠墙坐在床上,措辞许久后才编辑了几句自以为中立客观的解说来表明态度。还特意调了对方应该在打游戏的时间发送,企图给一些缓冲。

    却没想到会即刻收到这么激烈的反驳。

    就是想对你好啊。为什么要误解我

    跟别人都没关系,只是想关心你而已啊。为什么不接受我

    这个人怎么总是说这种这样的话

    柏里把震动个不停的手机脱手丢了出去。

    想想温良久之前说过的话,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像个渣男

    他被这消息里扑面而来的委屈情绪谴责得良心难安,又手足无措。

    明明按照以往的处理方式,应该就是这样发展的。然后两个人就不再有什么往来,他重新恢复成形单影只的日常,孤独但安全。

    但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踌躇了一会儿,柏里终于还是下床捡回手机,看着聊天界面上的输入框,一个字一个字地按下去,心情复杂难辨。

    难以形容。像是知道自己不该再多生事端,可还是忍不住要去做。

    就再最后一次。

    他抬头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汽水,又把视线聚集在屏幕上。停顿片刻后,点击发送。

    这次一定是最后一次。

    柏里抱歉。

    柏里你想什么时候去一饭。吃糖醋小排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