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太野》

    纪分野x林迩

    Chapter1.

    高一那年寒假, 随着父亲工作调动，林迩来到了桐城。

    在这之前, 父母关系就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冰冻期, 家里时常爆.发大大小小争吵。

    而那段时间，矛盾似乎达到了顶峰。字里行间也提到了“离婚”字眼。

    连带着林迩也分了心，以至于完全忘记去了解，自己即将就读那所学校。

    来之前, 听说是私立高中, 听说里面人非富即贵, 听说教学质量还不错。

    来之后, 林迩发现，前面两点属实。

    后面那一点, 却跟事实十万八千里远。也不知道是谁误传，说立信高中是桐城仅次于一中重点高中, 以至于她父亲轻易相信, 又冲着校方提供奖学金就给她报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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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那天, 温度仍就是个位数, 走在路上风很大。

    南方冬季又湿又冷, 无论穿多厚衣服都抵挡不住魔法似攻击。

    林迩大衣扣子扣到最上面一个, 围着红色软软乎乎围巾, 低着头快步往学校方向走。

    七点多钟街道，路上人还很少。

    不远处传来细碎喧哗, 林迩抬头看见, 迎面走来七八个男生女生。外形条件都很出色, 一字排开，走得懒懒散散。

    “一会儿开学典礼，去不去啊？”有男生说。

    “去个几.把。”

    “那胡女士又要罚我们站了。”

    “罚吧罚吧，她也就那点能耐。除了罚站还能怎么？”

    “冬天走廊冷啊…”

    “……”

    走得近了，连声音对话都一清二楚。他们一群人走着，几乎占掉整个路面。

    林迩迫不得已停下，迈上往校门口文具店台阶，侧身跟他们错开。

    离她最近男生嘴里咬着烟，一点火星明灭。

    擦身而过时候，他不知怎看过来一眼。

    两人有短暂一瞬视线相接。

    林迩撞进一双偏狭长眼里，眼尾略微挑起来，有种不太守规矩好看。

    她眼睫一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男生挑了挑眉，神情很淡。单手插在外衣兜里走了。

    林迩呼了一口气，跟他们往反方向走。

    她不知道，在那群远去人里，有个人回头望着她背影，调侃地问边上人：“阿野，看什么呢？”

    那男生低笑了声：“看小白兔啊。”

    ---

    “小白兔”确是纪分野对林迩第一印象。

    那天前夜一群人跑出去通宵上网，到早上七点钟才陆陆续续出来。游魂似走在街上。

    旁边李毅凡跟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什么。

    冬日清晨犹带雾气，街道两侧灰色卷帘门紧闭，仿佛还未苏醒。

    他低头点了根烟，在清晨扑面而来凉意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就在这时候，余光里跃进了一点亮色。

    是一条红色围巾。暗暗枣红色，浅驼色牛角扣大衣。往上，是个女生脸，白皙水灵，大概只有巴掌大。

    漆黑头发被红色围巾裹着，又从下方倾泻出来，绸缎一样柔顺，甚至会反光。

    她走到台阶上，跟他擦身而过时候，纪分野下意识地往她身上带过一眼。

    就看到女孩子似乎吓了一跳，一双杏眼微微瞪圆，眼角略钝内收，有点轻微泛红，大概是被凉意激出来。

    看着有点懵，像受了惊吓小动物。

    ---

    林迩站在班级讲台上，再次感觉到进校门时那股违和感。

    她之前一直在比较好公立高中，规矩严格，学生都很乖。老师进班时候，就自觉会安静下来。

    但在这个班里，大家似乎都比较随意。

    班主任胡敏芳还在讲台上训话，下面就有人旁若无人地交头接耳。

    桌上堆大多是零食，还有游戏机、化妆品。就算有书，也是皱巴巴，一看就饱经蹂.躏。

    林迩做完自我介绍，班里响起一片掌声。

    面对陌生环境，格格不入气场，她多少有点紧张，目光下意识地垂落。

    就看到讲台下，第一排有个女孩子，扎着马尾巴，双手托着下巴朝她友好地笑。

    看着很文静。

    林迩忐忑心稍微放下来一点点，也对她点了点头。

    应该……也没有想象中糟糕吧。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胡敏芳指了个方向：“林迩，你位置在那里。”

    林迩循着声音望过去，那个方向有四五个空位，有桌面上放了几本杂志。看来是有人坐，只不过还没来。

    “七组最后一排。”胡敏芳又说。

    那一带空位太多，跟草原上土拨鼠洞似。要不是她指明，林迩还真不知道坐哪一个。

    刚要走下讲台，听见胡敏芳说：“徐珺，把缺勤人名字记录下来。回头叫来我办公室。”

    第一排那个扎马尾巴女生应了一声，低头找出考勤本跟笔。

    她同桌望着第四大组方向，一个个地帮她念出名字：“纪分野，李毅凡，周一宇，陈欣怡，徐峰……”

    这一串地名字从耳旁飘过去，不知怎，星星点点地带出了今天早晨回忆。

    那一群人……

    这个念头在一瞬间晃过脑海，她摇摇头，没有细想，走到七组最后拉开椅子坐下。

    变故在这时候发生。

    大概是那个位置常年没人使用缘故，抽屉里塞满了东西。堪堪被椅背挡住，不至于滑落。

    但随着椅子被拉出来，抽屉里东西也全部倾泻而出。

    哗啦啦地响了好一阵。

    有未拆封零食，口香糖铁盒，各种笔，餐巾纸，最多还是崭新崭新，一看就没人碰过书。

    这些东西洪水似倾泻出来，铺了一地。

    林迩静默了会儿，蹲下一本本地收拾着。

    旁边有人搭了个手，帮她把滚得最远盒子捡回来放在桌上，提醒她：“这些东西应该都是你同桌，还有跟他们玩得好那群人。平时这里没人坐，他们就拿来放杂物了。你收拾好了放桌上，等他们来了问问就行。”

    林迩点点头，朝他笑了一下：“谢谢你。”

    女孩子长得白净秀气，温温顺顺，声线也柔。笑起来时候，还有种别样好看在里面。

    倒是搞得一米八几糙男生挠了挠头，有点面热：“没…没事。”

    林迩很快整理好东西，然后迅速进入状态，听完了上午剩下几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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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搞错了，怎么会搞错了？”电话那头，母亲惊讶声音传过来，没过一会儿，就变成了愤愤，“我就晓得他办不好事情，对你一点都不上心！”

    林迩抽了午休时间给家里打电话，为是说明状况。

    上午时候，她在脑海里把事情过了一遍。联想到父亲之前说奖学金事，认为应该是这所高中夸大了教学质量，又承诺为她提供不菲奖学金，而父亲恰恰看中了这一点。

    “当初明明说是读一中，一中读不进去，起码也读个其他公立学校嘛。他倒好，一声不吭做决定！还跟我们讲什么有奖学金，比一中好多了！都是放.屁！”

    母亲那边埋怨还没结束，林迩低头看了眼时间，几次想开口，都被母亲打断。

    好不容易挨到她抱怨完。

    林迩挂了电话，掐了掐眉心。把手机放进口袋，掬了捧凉水洗脸。

    一边擦干手，一边走回教室。

    洗手间在东边走廊尽头，经过科学实验室，拐过弯再走一段就是办公室。跟她来时候不同，这一次，门口站了个男生。

    穿着黑色冲锋衣外套，领口拉得很高，背靠着墙，低头在看手机。

    林迩还没来得及经过，胡敏芳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叉着腰叫道：“纪分野你看看你像什么话！开学第一天就逃课，你现在是罚站样子吗！”

    中年妇女训人底气很足，嗓音又尖。

    声音冷不丁地噼里啪啦冒出来，林迩小小地吓了一跳。

    那个叫纪分野男生，原本懒懒散散地靠着墙，闻言掀了掀眼皮：“我没坐着，怎么不叫罚站了？”

    “你！”胡敏芳怒不可遏，“你回头再交一份检讨过来！”

    纪分野没什么所谓，似乎早已成习惯。他目光从手机上抬起，漫不经心地扫过林迩：“老师，您别说了，看把路过同学都吓得不轻。”

    冷不丁被点名林迩：“……”

    关她什么事呀。

    胡敏芳这才注意到身后林迩，表情稍稍缓和，然后，又转向纪分野：“这是你新同桌。她原先是重点高中转来，好好跟人家相处，有不懂问题多向人家学习。”

    纪分野轻嗤了一声。

    不过，好歹是抬起头，正眼看了林迩一眼。

    这一眼，连玩手机动作都顿了一下。

    林迩也是吓了一跳。

    这世界有多小？

    没等她把这茬想完，对面男生勾起唇角：“好学生？”

    林迩抿了抿唇，不知道如何作答。

    “谁坑你进来？”他又问。

    他问题一个比一个难回答。

    林迩想了想，把手背到身后，还是认真地说：“我爸吧。”

    纪分野看了她一眼，似乎有点意外她会回答。半晌，轻笑了一下：“那巧了，咱俩同病相怜。”

    ---

    林迩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纪分野“同病相怜”上了。

    今天中午吃饭时候，班长徐珺特意拉上她一起吃，路上给她科普了很多关于这个学校、这个班事情。

    立信不是什么好高中，从老师到学生，都充满着一种“想看两厌，凑合着过”颓废气息。

    而这当中，最负责任、最严厉当属胡敏芳，他们班主任。

    而最混球、最嚣张班也是他们二班，其实也没别原因，就是这个班出了个人人惧怕小团体。

    小团体大概四五个人，加上外班两三人，组成核心成员。

    平时就一起聚聚会、逃逃课、打打架，身上那种流氓小太妹气息很重。

    小团体当中，地位最高那个叫纪分野，是纪氏集团未来继承人，也是他们立信校董儿子。

    “就是你同桌。”徐珺这么跟她补充。

    林迩“啊”了一声。

    “你也不要怕他，反正他很少来学校，来了要么去打篮球，要么去打架。”徐珺安慰她，“你是女生，他肯定不会欺负你。”

    林迩点点头。

    她以前没有接触过这类校园一霸式人物，但也从别人谈话中了解过。

    所以，没见到纪分野之前，她一直脑补都是一个染发烫发男生形象，可能穿得吊儿郎当，手里拎着钢管或者是西瓜刀，

    反正怪吓人。

    但是……真正见面了，却发现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

    他穿着很低调也很普通款式纯黑冲锋衣，身量高挑，肩宽腿长地靠着墙，还有几分模特般养眼。

    跟她以往见过，那种中规中矩学生相比，眉宇间多了不羁与张扬。

    而且，他还说跟她同病相怜。

    怎么说呢，给人感觉，不算难打交道。跟之前徐珺口中“校霸”形象相比，还挺……平易近人。

    林迩忍不住问：“你是因为迟到在这里罚站吗？”

    “不是，”纪分野把手机随意往兜里一放，“我昨天打了个人。”

    林迩：“……”

    还是不要同病相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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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半个多小时，纪分野也回到位置上。

    林迩直觉他不难相处，把抽屉事跟他说了，又把那些掉出来东西放在他面前。

    “他们说，这些应该是你们。”

    纪分野扫了那些东西一眼，没看到什么眼熟，抬手敲了敲桌子：“过来看看，要拿走，不要扔了。”

    前面李毅凡第一个转过来，还以为纪分野发什么好东西呢，结果一看是堆书，顿时扫兴地挥挥手：“不要了不要了。”

    “叫你看看有没有你，别放着占人家位置。”陈欣怡在后面打他头，“谁问你要不要啊，是你，不要也得要。”

    她第一个过来，在书堆里挑挑拣拣，半天却只拿走了一包零食。

    顺手拆开，靠着林迩桌子就吃起来。

    充气包装膨化食品，咔嚓咔嚓响着。陈欣怡一边吃，一边还低头问林迩：“同学，要不要来一块？”

    林迩正在做一道数学计算，最后大题。

    她思考得正投入，冷不丁被打断，顿了下才抬起眼笑了一下：“不用了。谢谢你。”

    同样是表达感谢，在“谢谢”后面加个“你”字，说出口来就特别软特别真挚。

    陈欣怡眨巴眨巴眼睛，偏头跟周一宇说：“不行，我有点喜欢这个新同学。”

    她说话没压着声，当然本来就没打算避着林迩。

    林迩自然听见了，轻轻咬了咬唇，垂下睫毛眨了眨，不知道该不该做出什么反应来。

    从原来学校转到立信，不过短短半天时间，却让她发现，她以往所有人际交往经验，都太不够用了。

    幸好，陈欣怡很快就跟别人聊起来。

    林迩轻舒了口气，低头继续写卷子。

    但是原本高度集中精神被打断，这会儿脑袋里好像突然空白了似。

    再提笔，愣了好一会儿，过了好几秒钟才找到该接着草稿纸哪个步骤往下写。

    纪分野侧着身子，半靠着墙，双手抄在臂弯里，忽然扬声：“哎。”

    一群忙着认领东西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来。

    “赶快挑，挑了走人。别一窝蜂在这。”他说完，旁若无人地低头拿出手机来。

    陈欣怡对号入座，自觉转身。

    走了几步，她被周一宇拍拍肩。

    对方朝纪分野方向使了个眼色，语气意味深长：“看来喜欢新同学不止你一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