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事实证明, 周安荣是想多了。

    江顾玥是真的开始认真学习起来。

    甚至之后两年学校的课, 他尽可能不缺席。

    在保姆车上，他拿着课本, 一个字一个字的读。

    周安荣嘿了一声, 见他深夜借着车灯看书，感叹道：“从没见你这么用过读书过。你要早就奋起，x影都能考得进去啊。”

    江顾玥笑了笑。

    周安荣：“你有没有想考个研究生?”

    “没有。”

    周安荣琢磨了半天, 也同意道：“学历没用。演员嘛，还是工作比较重要。”

    江顾玥想了想，委婉地说：“其实演员的专业知识, 还是很重要的。最起码，不能写出‘杨过三打祝家庄’这样的错误答案……”

    “……”

    周安荣的嘴角抽了抽。真想不出来, 现在这个人, 曾经还逼着周安荣给他写过课程论文呢。

    江顾玥低下头继续看书：“我只是现在暂时，不需要再读下去了。”

    江顾玥耐着性子, 好好学习了几天。

    毕竟有以前的底子, 江顾玥没怎么费劲, 只把书从头到尾背了几遍。

    到了下一周, 老教授给他摸底补考。

    老教授怕他作弊, 全程坐在他对面, 看他答卷。

    到最后收卷时，老教授面容和缓了许多。

    “不错嘛。”他说, “你看, 只要努力, 谁都能拿高分。”

    江顾玥总算是松了口气。起码，暂时不用担心毕业问题了。

    等他走出考场，又来了第二个好消息。

    周安荣正接着电话，一看他出来，就兴高采烈地冲他挥手：

    “好消息!《同居》定档了!”

    听了周安荣的话，江顾玥愣了愣。

    ……能够在电视上，看到自己的脸出现。那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曾经的江顾玥，只想要得到配角的一个镜头，就费劲心思，百般无力，终究不能得偿所愿。

    仍旧是同样的人。

    仍旧是同样的演技。

    怎么换一个身份，就有如此大的差距呢?

    江顾玥还没缓过神来，周安荣见他神色不对，连忙问：“怎么了?太开心了吗?”

    要知道，江顾玥因为一个片花，连上了三天的热搜，广告价格连升数倍。可见《同居》的播出，能为江顾玥带来多少好处。

    然而江顾玥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回去吧。”他说。

    那个时候，江顾玥还不明白，播出《同居》后的他，和未播出时的他，有什么区别。

    江顾玥仍然和往常一样，每日两餐，忙不完的工作，回家给乌龟喂食，和林祐睡在同一张床上。

    有的时候，林祐会问江顾玥，之后有什么打算。

    江顾玥只说，走一步看一步。

    确实是这样。

    他的生活，日复一日，没有任何区别。

    直到有一天的下午。

    江顾玥出门工作许久，一直断网断信号。他忙得晕头转向，从工作场地出来以后才打开手机。

    然后他刚一点开微博，应用软件立刻闪退。

    点开短信，无数人发给他的恭喜消息。

    “江哥演技真棒。”

    “小江，少年出名，前途无量!为你高兴!”

    “下一个工作准备得怎么样?我这有个好剧本，是……”

    江顾玥只点开了最好的朋友，尚诚的消息。

    尚诚发给他简短的几个字。

    “有时间一起吃饭。”

    江顾玥给他发了自己的时程表，说：“那就明晚一起。啥事?”

    尚诚很快回复。

    “到时候说。”

    江顾玥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波信息轰炸。

    直到周安荣看完手机，脸涨得通红，原地蹦了好几下。

    江顾玥奇怪的看着周安荣。

    周安荣激动地拍了拍江顾玥的手臂：

    “江哥，你总算出头了!”

    江顾玥莫名其妙。

    他顺着周安荣所指的地方，随便搜了搜网页。

    前几天，江顾玥根本来不及看网上的信息。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同居》已经播放数集，且收视率越来越高。

    周安荣指着之前的数据，激动地说：“火了，火了!这回是真的火了!”

    每当有江顾玥出现的场景，都会在网上成为新的热搜标签。

    江顾玥直接了当地问：“是公司炒作吗?”

    “我不知道，”周安荣这两天一直跟着江顾玥到处跑，也没和公司怎么联系。不过他说：“舆论上可能有作假，但这么高的收视率，怎么作假?”

    “嗯……”

    周安荣大声说：“你看看，你的粉丝都涨到快破千万了。”

    而且他的评论里，也出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新声音。

    以往一直咒骂他整容、花瓶的留言，占据了他评论的绝大多数。

    现在，顶在首页，都在说，他演技有了很大的进步。

    “好帅，真的好帅啊!”粉丝说，“为什么有一天我会真香?明明不吃他的颜来着……”

    这才刚播放了几集，就有了如此轰动的效应……

    江顾玥心跳漏了一拍，咧着嘴笑了起来。

    “也就是说，观众们很喜欢在电视上看到我。”

    他站在原处一会儿，突然对周安荣说：“我要回家。”

    江顾玥打开了房间的门，侧身一听。

    房间里十分安静。

    林祐还没回来。

    这段时间，两个人聚少离多，林祐整日在公司，回来时又常常把自己关在书房。

    江顾玥耐心地坐在沙发上等待。

    不知等了多久。

    林祐打开门。

    “老公老公老公……”

    他还未完全走进去房间，听到了有人小跑过来的声音。一个人跳着扑在林祐身上，腿也缠在他的腰间。

    江顾玥粘人得很，几乎要把自己塞进林祐的身体里。他身上很热，带着刚洗完澡的芳香。

    很久没有见到江顾玥，他似乎又瘦了不少。

    林祐托着他的腰，低头垂目，看了看江顾玥。

    林祐问：“你怎么了?”

    江顾玥：“有没有看我演的电视剧?”

    林祐轻笑了一声。

    然后他说，“我是影视公司的老板。你说我会不会看?”

    江顾玥脸色通红，抱着林祐不撒手。

    他难以形容自己的感受。就好像一瞬间，他想要的一切都来到了他的面前，让他恍然不知所措。

    林祐托着他走到沙发上，坐下时打开了电视机。

    恰好是《同居》在重播。

    江顾玥没有回头。

    但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永生永世的爱恋。深入并且辽远。”

    江顾玥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贴着林祐的耳边，轻声说。

    “我永生永世的爱恋。深入并且辽远。”

    和电视里的不同。

    甜蜜的，带着欣喜的声音。

    那是属于江顾玥自己的告白。

    出名的好处当然很多。譬如说江顾玥的工作一直被约到下一年，除了少量时间休息，根本就是全年无假期。虽然工资不属于江顾玥，但他的零用钱也增长了不少。

    但另一方面，成名也为他带来了相应的困扰。

    “让一让，让一让。”

    经纪人站在前面，为江顾玥挡着潮水般的人群。他周围有贴身的保镖，甚至连小区的警卫也出动了许多人。

    刺眼的灯和拍照的声音，记者几乎堵在他嘴上的话筒。

    粉丝狂热的尖叫，以及数不清的人。

    周安荣护在他前面，小声对他说：“说话啊!”

    “……”

    江顾玥张了张口。他很想像明星一样，从容自在地招手，说几句感谢粉丝的话。

    但事实上，江顾玥紧张地手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低着头向前走。因为他现在脚都发软，十足的窝囊废，紧张得连走路都费劲，别说在镜头前说话了。

    等回到办公室，周安荣崩溃地说：“刚才为什么不说话?记者会说你耍大牌。刚火就想被黑吗?”

    江顾玥连着叹了好几声气，说：“我紧张，能有什么办法?”

    周安荣：“你不是有家庭医生吗?就上次那个，从美国回来的谭医生。有时间去他那边，看看有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啊。”

    周安荣实在是服气。

    在拍摄的时候，怎么拍摄都没关系，自然地不像是演戏。

    然而一接受采访，就手脚发凉，还怎么当明星?

    江顾玥囫囵地点头，说有时间会去看医生的。

    当天晚上。

    私密性极强的酒店包间。

    江顾玥大声地诉苦：“成名当然很好……但我想演戏。现在每天都是到处跑行程，根本没办法看书。”

    尚诚点了一根烟，用手指夹着吸烟。

    他一边吸烟一边说。

    “你早就应该成名了。”

    江顾玥抬头看了看尚诚，随即说：“你好像很奇怪。”

    自从尚诚一进来，他就觉得，好友似乎脸色阴沉。

    很久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了。

    尚诚一路走来，和江顾玥一样，吃了不少苦。年轻的时候给人做牛做马，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让他做，尚诚偏偏一声不吭，硬是扛着，走到了“留人”公司高层管理的位置。

    当时尚诚受到很多欺负，却什么都不说，在心里忍着。时间久了，面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

    就像他现在一样。

    尚诚闷闷地吸了口烟，将烟缓慢吐了出去。

    过了很久，尚诚才开口。

    “前段时间，我回了一次学校。”

    江顾玥愣了一下。

    尚诚在大学里，和同学相处的并不融洽。毕业后，很快就和除了江顾玥以外的人断了联系。

    可以说，除非逼不得已，尚诚绝不愿意回去。

    尚诚像是看出了江顾玥的疑惑，他的烟抽的更猛了。

    “我总觉得，你的事有些古怪，想找当年的一些材料。正好在学校里，看到了返聘的张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