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那条微博, 实际上是被人掐红的。无数黑粉冷嘲热讽, 围攻的主题就是：

    江顾月绝对整容了。

    “原本他绝对不长这个样子!”

    “没错, 哪家医院整容的?居然还挺自然。”

    “人家明星都是越整越挫, 他居然越整越好看。”

    “赶快出一本整容宝典吧!”

    ……

    粉丝也不甘示弱，对黑粉的肉眼鉴定整容表示了强烈的鄙视。

    她们声称, 有粉丝去现场看过，江顾玥并没有整容。他只是开窍了, 演技变好，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同。

    粉丝的说法太过牵强，也没有说服力。

    不过，几个剧组的‘知情人士’透露, 《同居》这部剧里, 江顾玥的演技绝对不容小觑。

    “真的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知情人士感叹，“等《同居》出来, 我相信所有人和我的看法都会相同。”

    黑粉们自然大骂江顾玥买热搜不要脸。

    “他妈的太好笑了吧, 吹什么不好, 偏偏要吹江顾玥的演技!!他除了瞪眼睛、扭眉毛, 还会什么?表情太呆板了。”

    他们心中憋着一股劲, 决定等《同居》上映之后, 亲自看一看江顾玥这个花瓶到底演技如何。

    江顾玥在上午杀青。

    结束了庆功宴, 周安荣这才把手机交给他。

    周安荣喜气洋洋，激动地锤了好几次桌子。

    江顾玥也愣住了。

    自从他醒过来, 天上就掉下过好几块馅饼给他。

    这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生怕哪一天, 一切都消失。

    要知道，他之所以能够得到现在的一切，全都是因为他占用了原主的身份。

    如果不是站在这个位置上，江顾玥算得了什么?

    江顾玥突然感到沉重。

    现在的生活，就像是一场梦，马上就能醒来。

    在梦醒前，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待在林祐身边。

    周安荣并没有感受到江顾玥的情感，他戳了戳他，问道：“你看出来是谁在捧你吗?”

    江顾玥说：“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我老公嘛。”

    周安荣：“……”

    他居然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害的周安荣接下来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周安荣只好委婉道：“所以，你更应该好好工作，报答林总对不对?”

    江顾玥点了点头。

    周安荣从身后拿出本子翻来翻去：

    “那太好了!从昨天开始就有很多合作公司打来电话，你接下来先去a，再去b，过两天要……”

    江顾玥打断了他的话：“先不要急着安排工作。”

    周安荣看向他。

    江顾玥看了看窗外，过了一会儿，才说：

    “我想先休息两周。”

    周安荣被他的话吓到了：“你认真的吗?”

    江顾玥的眼神并不像是说谎。

    周安荣气急败坏：“现在你势头正好，要抓住机遇!”

    多亏昨天的头条。这两日江顾玥的工作通知单，如流水一般涌过来。

    当务之急，就是选个好工作，把人气稳定住。

    这是命运，也是机遇。

    抓住机遇，说不定能够一步登天。

    休息两周，谁知道观众还记不记得你是谁?

    江顾玥却显得十分平和：“有工作就行，我也不会挑剔。演好戏只是我人生中的一个目标。我还有另一个目标更重要。”

    “什么目标?”

    “和林先生稳定感情。”

    周安荣：“……”

    他的嘴角抽搐了好几下，好悬没将责怪的话说出口。

    “我看你们两个人感情已经很好了。还是工作重要……”

    周安荣劝了很久，江顾玥都没有同意。

    他只说，接一些小的工作是可以的。但是下一个剧本，需要好好挑选，不能随便接工作。

    “尤其是拍广告。我最不喜欢。”

    江顾玥说：“虽然赚钱快，但是全国各地跑，真浪费时间。”

    周安荣虽怒其不争，心中却也明白：江顾玥在剧组里待了两个月，已经很没有安全感了。

    他害怕林祐会离开他，所以一定要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想到这里，周安荣只好叹了口气，

    “随你吧。”周安荣翻了翻手上的行程表，“真遗憾，今天有个拍广告的合约，说是拍完给三百万的酬薪。反正你也不想去，干脆取消……”

    听了这话，江顾玥猛地转过头：“三、三百万?”

    “对。”

    江顾玥激动：“我要去!”

    周安荣：“……”

    时隔两个月，江顾玥再次重新回到了，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家。

    江顾玥绕过花园和泳池，推开房门，把行李放在了门口。

    林祐还在上班，没有回来。房间里静悄悄，能听到窗外的鸟鸣。

    天气渐渐回暖，下午的阳光让人感到惬意。房间里的每一个摆件，都让江顾玥觉得刚刚好。

    他脱了鞋走来走去，心中安详自在。

    突然，江顾玥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始到处翻找。

    他要找到那枚戒指。

    江顾玥的房间，挨着林祐的房间和工作室。江顾玥在房间里找了好几个小时，都没有找到。

    江顾玥大声地叹了口气。

    ……看来，真的要自己花钱再买一枚了。

    不过，他突然想到，有没有可能，是放到了林祐的房间呢?

    就算没有找到，看看林祐那枚戒指，买个相同类型的就好了啊。

    打定主意后，江顾玥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林祐的房间。

    房间非常整洁，但一个人住有些空旷。

    江顾玥曾在这里住过，对布局非常熟悉。

    他翻来翻去，果真在衣柜里面的小盒子中，翻到了一枚戒指。

    江顾玥‘哇’了一声。

    他对戒指没有研究，只能看出来挺好看的，材料以及品牌都不知道。

    但一想到这是价值三百万的戒指，江顾玥就肃然起敬。

    他对着那枚戒指照了几张相，决定下次去店里，买一枚相同的对戒，给林祐一个交代。

    就在江顾玥拍来拍去的时候，他顺手打开了衣柜中另一个盒子。

    然后他看到，里面居然装着林祐的内裤。

    “……”

    江顾玥左看右看，从里面拿出了一条。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情，他捧着深吸了一口气。

    啊……

    江顾玥有些遗憾。

    只是衣物的清香，没有别的味道。

    不过，这可是林祐的衣服呀。

    江顾玥露出沉醉的表情。

    如果说，闻香还算是‘正常’的举动。

    那么接下来，就连江顾玥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做。

    总之，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林祐的内裤套在了自己的头上。

    甚至有些兴奋……

    嗯，江顾玥还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怎么了。

    世界上的巧合却那么多。那一瞬间，江顾玥突然听到咔哒一声。

    是卧室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有人。

    而且那人看到了一切，站在门口处愣住，随即沉默。

    空气一瞬间凝固了。

    尴尬在房间中蔓延。

    江顾玥的脸腾地发红，他反应很快，连忙七手八脚地把脸上的内裤扒下来。

    等他抬头一看来者是谁，几乎眼前发黑。

    天啊。

    他在本人面前，做了什么!

    看到了方才的场景，林祐微微睁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江顾玥尝试着解释，“你误会了。”

    林祐的手还扶在把手处。

    误会?

    他甚至没有打算走进自己的房间。

    “你在做什么?”林祐问。

    “我、我。”江顾玥说来说去，坐立不安。可他也不知道怎么找借口。

    林祐上下看了他几眼，轻声说：

    “你是变态吗?”

    江顾玥的脸色绯红，连忙摆手：“不是，我就是好奇……”

    “那就是变态。”

    林祐见他手里还拿着内裤不放，深吸了口气：“放下。”

    江顾玥没有听话。

    就在林祐想要再说第二次的时候。

    原本坐在床上的江顾玥，突然有点委屈地说：“不放。”

    “……”

    “反正你是我老公。”

    林祐彻底常说不出话来了。他索性把门关上，装做自己没回来的样子。

    不过，林祐刚一转身，就听到门又被打开的声音。

    江顾玥小跑着过来，伸手搂住林祐的肩，像是上树一样爬了上去，在他身上不断地啄吻。

    条件反射似得，林祐揽住了他纤细的腰身。

    心中的感情很微妙。

    江顾玥说：“别生气了!我下次不会了、哼……”

    如果林祐能看到他的脸，就会知道，他此时已经窘迫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他的脸涨得通红，尴尬的手足无措。

    然而即使这样，江顾玥也还是缠上来抱着林祐。

    比起尴尬，他更害怕和他分开。

    不过，正因为林祐看不见他的表情，江顾玥也没有看到。

    林祐的表情，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

    那种不知所措很快就被冷淡掩盖了。

    林祐简单的问了他几个问题，拍了拍他的腰，让他下去。

    内裤事件就此了结。

    林祐再也没提起过。

    只不过在吃晚饭时，林祐委婉地提醒他：“在外面，不要叫我‘老公’。”

    江顾玥点点头，“我知道。我在外人面前从不这么叫。”

    “嗯。”

    “我都叫你老婆。”

    “……”

    林祐头痛道：“也不要那么叫我。就叫我林祐。”

    江顾玥啊了一声，觉得不亲昵，有些不开心。

    不过，他突然转念一想，说道：“那你在家里，叫我‘老婆’吗?”

    林祐没回答，但表情显示，他是拒绝的。

    “好像有点过分。”江顾玥也觉得肉麻，改口道：“那你叫我‘富婆’。”

    “……”

    江顾玥振振有词：“有你这么优秀英俊的老公，我一定是个‘富婆’啊。”

    每一次林祐都觉得已经习惯了江顾玥的无神经，但每一次，他都会被现实重新纠正一下的观念：江顾玥的无神经是没有底线的。

    于是林祐决定忽视他。

    两个人有一个月没见，江顾玥瘦了很多。

    江顾玥好像一直都没吃饱似得，狼吞虎咽地吃了三大碗饭。

    刚才林祐抱着他，感觉他轻了五公斤的样子。就连肉最多的臀部，也清减了。

    林祐微微皱眉。

    想起周安荣跟他说，江顾玥舍不得花钱买东西的事情，林祐莫名感到不舒服。

    他略带警告地说：“不要省钱。谁让你天天吃盒饭，嗯?”

    江顾玥啊了一声，可怜道：“没有。我就是拍戏着急，也没时间出去……”

    林祐垂下眼睑，没理他。

    林祐想起了今天早晨看到的娱乐新闻。

    不过是一张照片，一小段视频。凭什么江顾玥横空出世?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炒作。

    只有林祐很清楚，为什么江顾玥能够独占一个版面。

    ……因为，他撒娇的时候，很容易讨人欢心。

    眼神，动作，表情。

    鲜活的，灵动的。

    都像是真的一样。

    林祐对江顾玥的感情很复杂。

    从前，林祐对他，不过是一种不甘心与责任感。

    自认为，只要对他再好点，再耐心一点，说不定就能看到他站起来。

    渐渐地，那种责任感变成负担。甚至一看到他，就心生厌烦。

    林祐甚至无数次怀疑自己的眼光，怎么能挑中这么一个……

    幸好，事实证明林祐的眼光没有问题。江顾玥只是觉醒的比较晚，真正醒来时，他会变得比任何人都要耀眼。

    林祐无数次想，没想到那次自杀，居然让江顾玥振作了起来。

    真是天意弄人。

    但欣慰的同时，另一种感觉也越来越深刻，越来越清晰。

    林祐总觉得，似乎，江顾玥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到底是谁呢?

    明明是同样的人。

    同样的身高，同样的相貌，但是性格却完全不同?

    林祐对于自己的判断有些踟躇。他想，还是等医生检查过再做定论。

    江顾玥开始了在家休息的琐碎生活。

    工作日时，林祐没时间陪他。

    江顾玥就自己做好饭，装进保温盒里，给林祐送过去。

    第一次来时，他带着帽子和口罩，却还是被粉丝认出来，签名签到手断，到了下午两点才进了公司。林祐早就已经吃过午饭。

    到了第二次，江顾玥学聪明，知道化妆出门，终于在午饭前，把饭送给了林祐。

    林祐还有工作没收尾，匆匆拿进办公室，没有和他一起吃。

    于是在办公室里，在众多下属面前，林祐打开了江顾玥的盒饭。

    “……”

    “……”

    员工们都不怎么机灵地转开了视线，装作没有看到。

    不过，他们在心中狂笑。

    哈哈哈!原来林总会携带画着‘小猪佩奇’的米饭便当上班啊!

    也不知道是哪位天才做的。和林总很配!

    林祐：“……”

    他本想把盖子合上。

    然而，他想到江顾玥还在办公室门口等待。

    好像，要等他吃完才肯离开。

    林祐只好黑着脸，把江顾玥带来的饭菜吃完。

    ……令人惊讶的是，林祐心中，并不是真的生气。

    可能是在公司吃便当的感觉，太过于新奇了。

    平日里，就连林祐喝一杯茶，都要被人服侍着，用三四种瓷器。

    从英国空运过来的高档茶杯，从德国进口的茶匙，最昂贵的茶叶，洁白整齐的餐布。

    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繁琐无味，偏又要耐着性子敷衍。

    谁敢给林祐端上来，如此粗糙的饭菜?

    厚重的保温盒，让往返一小时的汤饭仍然炙热。

    切得很丑，但又方便入口的胡萝卜。

    怕被别的同事看到，江顾玥特意藏在盒子底下，用海苔写的我爱你?

    ……

    在林祐的想象中，这大概，就是家庭的样子吧。

    每个工作日，江顾玥都给他送饭。

    林祐问他，你不觉得浪费时间?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准备你下一项工作。

    江顾玥却振振有词，说什么根本不浪费时间的鬼话。

    但是，林祐知道，江顾玥却不喜欢工作日。

    江顾玥最喜欢的，还是林祐休息的时候。

    周末。中午时分。

    林祐坐在沙发上看材料，江顾玥躺在他的腿上。

    江顾玥没有穿袜子，阳关斜射进来，他的脚趾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过了一会儿，他被晒得有些热，把脚趾藏进沙发的缝隙中。

    江顾玥什么也没做，就是躺在林祐的腿上发呆。

    时间久了，他可能是寂寞了，又或者是想吸引人注意力，他小声说：“给我抓痒。”

    说完，转过身趴着。

    林祐手上的动作一顿。

    然后他单手拿着材料，将左手伸进江顾玥的衬衣，轻轻地挠着他光裸细腻的背。

    江顾玥上下左右瞎指挥。

    “都痒。”他眯着眼睛说。

    林祐随意一看，就看到他白皙的皮肤都发红了。

    他知道江顾玥是醉翁之意，于是林祐停下了手。

    “别闹。”

    江顾玥翻过身，掀开衣服露出了肚皮。

    “给我抓抓嘛。好小气。”

    “……”

    林祐不习惯与人如此亲密。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竟缓慢地，将左手放了上去。

    温热的皮肤。

    在阳光的照耀下，白皙红润，几乎可以看到血管的样子。

    林祐稍微有些用力地抚摸。

    房间里安静地只能听到摩擦声，江顾玥脚趾蜷起，在阳光下不断蹬动。

    他微微蜷缩身体，抱着林祐的手臂。

    然后江顾玥抓着他的手，说，再往下点。再往下点点。

    林祐的眼神深沉许多。

    就在江顾玥用头发蹭林祐的手时，他拍了拍江顾玥的腰，道：

    “起来了。”

    说完，站起身就离开了客厅。

    江顾玥：“……”

    江顾玥感觉十分微妙。

    他已经被拒绝过好几次了。

    第二天，周安荣来他家里与他商谈工作的事情时，江顾玥忍不住开口问：

    “我和林祐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安荣比他还吃惊：“什么关系?还能是什么。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因为啊，”江顾玥掰着手指说，“我以为我们是交往多年的情侣。没想到，我正处于追他而他没有拒绝我的阶段?”

    周安荣唔了一声：“真的吗?说实话，我其实不太了解你和林总的事情。多数是听‘以前的你’讲给我听的。”

    江顾玥问：“以前，我是怎么说的?”

    周安荣吸了一口可乐，“在你的描述里，林总对你是真的很好，让我以为你们早就在一起了。不过……”

    周安荣的表情十分犹豫。

    江顾玥着急：“不过什么?”

    周安荣还是左右为难：“我不能说，要是以后你的失忆痊愈了，肯定要打死我。”

    江顾玥再三向天保证，他才无奈地说：“好吧，你以后可千万不能怪我。虽然在你的描述里，林总和你是情侣关系，但你以前有个毛病。”

    “嗯?”

    “你很喜欢说谎话。”

    “……”

    “而且经常说谎话。”

    江顾玥心想，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这原主要是恢复过来，那就是革职处理。

    不过，江顾玥问道：“你的意思是，以前的我，对你说的话不能当真?”

    周安荣说：“不能尽信。有时候你和林总的绯闻，都是你自己爆出去的照片。”

    ”……“江顾玥没想到原主如此无聊。

    周安荣说：“而且说实话，那可是林总诶，肯定是不好追的。这么多年了，林总绯闻不断。但说来也奇怪，每隔三四年后，林总就会断绝和绯闻对象的一切关系。”

    江顾玥突然心里咯噔了一声。

    “那，我和林祐在一起，有多少年了?”

    周安荣略一回想。

    “三年?三年半?”

    “……”

    好像也差不多了啊。

    江顾玥的心猛地一跳。

    自从周安荣说过这句话后，江顾玥就有些在意。

    之后某一天，江顾玥在家中看工作合同，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打开一看。

    是一条娱乐新闻。

    “‘新声’传媒总裁新欢秘密上位，取代当红小生逆风翻盘。”

    娱乐新闻上，是一张模糊的照片。

    林祐和另一位男子，上了同一辆车。

    那位男子不是江顾玥。

    以往这种消息，江顾玥根本都不会放在心上，甚至都不会打开看。

    但是……

    江顾玥还是略微发怔了片刻。

    “肯定是假的新闻。”

    ——说这话的不是周安荣，而是江顾玥。

    周安荣看到了那条新闻，打电话给江顾玥。他本以为要说些安慰的话，没想到江顾玥比他淡然多了。

    “造谣都不打草稿。”

    “你倒是想得开。”电话里，周安荣说，“不过真没什么，林总经常被造谣。可能是工作伙伴……”

    江顾玥点了点头，平复了一下心情。

    肯定没事的。

    昨天，他和林祐还那么甜蜜。

    所以绝对不可能。

    当晚林祐回家，江顾玥稍微观察了一下。

    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英俊的侧脸，精致的动作，甚至连突出的喉结都很好看。

    出轨的男人绝对不会像他一样镇定吧!

    林祐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冷声开口：

    “为什么看我?”

    江顾玥哈哈笑了笑，“当然是因为你好看。要收费吗?”

    说完，从旁边拿起纸巾当钱，塞在了林祐的衣服里。

    林祐早已习惯他莫名其妙说出来的台词，只当他是又犯病了，根本不理他，继续翻手中的工作。

    江顾玥躺在他身后的床上，心想。

    一个有钱，而且英俊，还勤劳热爱工作的男人。

    太完美了吧。

    可是，真理就是：完美既不完美。

    完美的存在就是不完美的本身。

    每一个完美的男人，背后都藏有不完美的地方。

    只是，林祐的不完美，还没有展现给我看。

    莫名的，江顾玥有一点点心痛。

    当然只是一点点而已。

    江顾玥在家中休息了一周，终于等到了拍广告的薪水。

    当他拿着周安荣给他的卡时，手都在哆嗦。

    谁能想到，上辈子一个月一千块钱的职员，居然也能日入百万……

    没见过世面的江顾玥，第一次有了爆火后的实感。

    周安荣在旁边警告他：

    “以往你的片酬，都是直接打给林总保管的。这次你工作的事，完全没和林总商量，还私自拿了工资……”

    江顾玥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打断他：

    “我可不是要做坏事啊。我弄丢了林总的礼物，现在用薪水弥补买个新的，才能减少‘家庭矛盾’。”

    周安荣哼了一声。

    不过，他也知道江顾玥是急着用，也不是胡乱花钱。

    所以，他没将这件事告诉林总。

    周安荣心想，既然林总主动提起了戒指的事，那就证明林总很在意这份礼物。

    如果要是让他知道，礼物丢失了，一定会破坏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在这种事情上，实在没必要让林总知道。

    周安荣开着车，跟江顾玥去买东西。

    两个人逛了大半个城市，终于找到了一枚差不多的戒指。

    只不过……

    价格相去甚远。

    周安荣一边开车带江顾玥回家，一边抱怨着说：“林总的戒指肯定是定制的啊。怎么可能在商场里买得到呢?”

    戒指中蕴含着设计师的理念。

    更重要的，是材质的不同。

    仿者千万，而正品唯一。两个人挑来挑去，也不过是在寻找‘款式相同的仿造品’而已。

    “没关系。”

    江顾玥举起手，看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外表毫无区别。

    他倒是很满意，看来看去，得出了结论：“不摘下来，就不会有人看里面的牌子。”

    更何况，正品的戒指，也不属于自己。

    现在戴在手上的这一枚刚刚好。

    用江顾玥的工资，刻上爱人的名字。

    是完完全全属于江顾玥的戒指。

    江顾玥已经幻想到了回家的场景：他可以一进门，就举着手让林祐看。

    然后他让林祐也戴上他的那枚戒指。

    两枚差不多样子的戒指放在一起，手贴着手……

    啊，这就是幸福的爱情!

    江顾玥恨不得立刻就飞回家。

    他心中澎湃汹涌，几乎快要从座位跳起来。

    “我好想快点回家。”

    周安荣说：“那你干脆跑回去算了。”

    今日路途不畅，连着遇到了很多个红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又是一个红灯。

    车子缓慢地停了下来。

    江顾玥失望起来，沮丧地向右窗外看。

    他没有想到，接下来，窗外的景色，让他一下子愣住。

    “……”

    并排的车子，好熟悉。

    ……每天，那辆车子都会在自己的注视下，开出两个人的院子。

    看着那辆车子开出门，江顾玥的心也跟着他离开，痴痴地想，我心爱的人一定会平安回家。

    那辆车子，被江顾玥目送了无数次。

    所以江顾玥清清楚楚地知道。

    那辆车子，是林祐的。

    江顾玥露出了笑容，他刚想要叫林祐的名字。

    但很快，江顾玥睁大了眼睛，撑着脸的手也放下。

    什么话都说不出。

    因为此时，车子内坐着另外一个男人。

    ……是新闻报道上，那位‘新欢’。

    江顾玥的手颤抖起来。他第一个反应，是立刻将车窗关闭。

    幸好。

    林祐应该没看到他。

    ……但，江顾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幸好’。

    正常的情侣，此时不应该大吵大闹吗?

    江顾玥心乱如麻，根本没办法思考。

    坐在他旁边的周安荣，感受到了江顾玥的颤抖，好奇地转过头。

    “怎么了?看见什么了?”

    周安荣刚说完这句话，车后就响起了不耐烦的鸣笛声。

    绿灯了。

    周安荣只好先行开车。

    车子开动的那一瞬间。

    江顾玥突然，在车内大哭起来。

    他用手托着眼泪，低着头，眼泪一滴滴落下，把裤子都弄湿了。

    “呜呜……”

    “……!”

    周安荣被吓一跳，连忙问：“怎么了怎么了?啊?”

    江顾玥并不回答，他只是大声地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一直哭到家门口。

    周安荣一路上都问他话，但是江顾玥一直没有回答。

    将车停在林祐的别墅前，周安荣给江顾玥打开门。

    然后他说：“别哭了。你想让林总看到你哭吗?”

    江顾玥一听这话，吸了两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眼泪完全不受控制。

    他的嗓子痛得像被塞了棉花，就连呼吸都疼得让他发抖。

    江顾玥走到了门口，足足站了十分钟。周安荣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今天不用回去了。于是小跑着，上前敲了敲门。

    果然，没过多久，林祐就走了出来。

    他看到痛哭的江顾玥，轻轻皱眉，问：“怎么了?”

    江顾玥哭着走到他面前，拼命吸气想要不哭。

    然后江顾玥举起右手给他看，断断续续地说：“戒指、戒指……”

    他想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努力说出原本设计好的台词。

    可是完整的话说不出来。

    ‘想让你也戴上戒指，和我的手交叠在一起。’

    脑海中浮现出了这句话后，江顾玥更是崩溃了一样。他上前抱着林祐不撒手，把头埋进他的脖子里。

    嘴里不断说着“戒指”，大声哭泣。

    如果他是厌倦了。

    如果他想换一个人。

    那江顾玥也没必要存在。

    ……没有林祐的日子。

    就连想象，都让江顾玥心痛难忍。

    林祐一边抱着他，一边看周安荣。

    周安荣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江顾玥为什么哭。

    江顾玥脑子一团糟，哭得呃逆起来。他只是抓着林祐不放手。

    就在这时。

    房间的门又被打开了。

    一个陌生的男子看了看门外抱做一团的人，有点被震惊了。

    他退后了一步，警惕地说：“再多待半个小时，我的费用要加倍啊。”

    江顾玥正好看到他的脸，双手攥紧了林祐的衣服。

    眼泪大块地滴落在林祐的身上。

    林祐恍然明白，他哭泣的原因。

    只听林祐轻声笑了笑，拍他的后背。

    “给你介绍一下。”林祐说，“这位是我在美国时的家庭医生。”

    “……”

    江顾玥突然想死的心都有了。

    经纪人看到江顾玥冷静下来，就赶快溜走。

    只留下江顾玥自己一个人，面对绝无仅有的尴尬场面。

    江顾玥穿着拖鞋坐在沙发上，有些不好意思。

    他紧紧贴着林祐坐，眼眶还发红，不断地吸着鼻子。

    医生一见到江顾玥，就是他那副歇斯底里的模样。

    正常人肯定会觉得江顾玥很神经质。

    不过，医生装作全都忘记，温柔和蔼地看着江顾玥。

    “听说你失去了很多记忆，所以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以前的医生，名叫‘谭易文’。之前你……心理状态不是很好，一直以来，都是我为你做简单的心理辅导。”

    谭易文是混血，皮肤和眼眸的颜色偏淡。

    他看起来很年轻，不知实际年龄，但想来在美国做医生，年龄应该不小。

    江顾玥拽着林祐的袖子，小声用只有林祐可以听到的声音说：

    “我不想做检查。”

    林祐拍了拍他的背，算是安慰他。

    “别怕。”他轻声说，“谭医生只是例行检查。以前你每年也会做的。”

    江顾玥站在那边犹豫了很久，一直拽着林祐的袖子。

    他显得非常没有安全感，寸步不离林祐身边。

    谭易文观察到了他的举动，耐心劝了很久。

    最后，江顾玥终于答应，和林祐一起到了谭易文的诊所。

    江顾玥和医生进入了诊室里，而林祐稍微在门口等待了片刻。

    没过多久，谭易文叫林祐进来。

    林祐走进去，就看到面前有一大块透明的玻璃，江顾玥一个人躺在里面。

    谭易文道：“你放心，他听不到我们的对话。”

    林祐轻皱了下眉。

    “之前只是怀疑，现在我可以确定了。自从自杀以后，江顾玥一直处在焦虑当中，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

    谭易文指着面前的电脑：“你看，图片上，就是江顾玥的恐惧指数。”

    林祐没听懂。

    电脑上，是江顾玥的脑部扫描图。

    所见之处，大片大片的白色。

    甚至这白色，还在不断地蔓延开来。

    他看了看谭易文。

    谭易文直接打开了另外一张图片。

    “这是正常人脑的扫描信息。全部都是黑色的，对吧?”谭易文顿了顿，说：“因为他们只有轻微的焦虑，不会被仪器检查出来。而人脑照片上出现的白色越多，则代表人的焦虑越多。你也看到了，江顾玥的焦虑并不是伪装，他的脑子里，白得快要点火了。”

    林祐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谭易文道：“自从自杀以后，江顾玥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我有理由相信，他的‘精神反常’，‘失忆状态’，包括‘焦虑情绪’，全都是他企图自杀后的应激反应。”

    “……”

    “江顾玥不是人格分裂，也不是换了一个人。”谭易文轻声地给了结论，“只是应激反应而已。”

    听了这话，林祐沉默了许久。

    他的心中，竟然，莫名地有些……

    失望。

    近来的反常，不过是应激反应而已。

    会不会有一天，应激反应就消失了?

    林祐站在那边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对医生说：

    “有没有，让他一直保持着焦虑的方法?”

    谭易文：“……?”

    “算了。”林祐很快又说，“就这样吧。”

    “等等。”

    谭易文叫住了他。

    “虽然我不知道怎么让他一直保持着焦虑……但是，我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谭易文拿起了一枚麦克风，对林祐说：“现在，你对我的病人说几句话。”

    林祐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反应很快，对着麦克风轻声开口。

    “江顾玥。”

    林祐叫了他的名字。

    透明玻璃的对面。

    江顾玥似乎听到了。但他在治疗中，没有回话。

    然后谭医生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他指了指面前的电脑。

    “你看。”

    不用他指点，就连林祐自己也看到了。

    原本江顾玥脑部大片的白色，正在慢慢地减退。

    就好像，一听到了林祐的声音，就让里面的人不自觉地安心下来。

    所有的数据，都是冰冷冷地展现病人的身体状况。

    而在那一刻，林祐却感觉他从冰冷的数据下，看到了江顾玥的感情。

    一种不会造假的，全身心的信赖。

    谭易文用手指了指江顾玥的心跳。

    “看到他心跳的频率了吗?”他啧了一声，赞叹不已：“林祐，数据是不会说谎的。”

    林祐静静地看着他的心跳。

    谭易文说道：“在医学上，我们称之为‘平稳加速现象’。”

    “……”

    “出现这种图像，只有一种可能。”

    “……”

    谭易文将声音放得很轻。

    “他喜欢你。”

    从头到尾，林祐都没有说话。

    然而，谭易文说‘他喜欢你’是，林祐突然也觉得心中快了一拍。

    他很快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对谭易文说：

    “……让他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