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听了这话，江顾h站在原处，竟然不知所措起来。

    方才表演的时候，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的荒唐。而现在，几位领导都尴尬地看着他，似乎也没有要为他说话的意思。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众人面前站起来演戏，到底是多么丢人的一件事情。

    不过，心中的喜悦，远远超过窘迫。

    没人替他说话，江顾h就自己说道：“可是，我没有手机。”

    他没有钱买。

    林v盯着他，眼神竟有些温柔。

    张老师连忙打圆场：“那就留学校的号码。总之，能联系上他嘛。”

    说完，拿出一张纸条，匆匆写上教务处的电话。张老师将纸条交给江顾h，示意他亲自递给林先生。

    散场的时候，几位学生三三两两地往外走。仍有几位不死心，跟着林v和校领导身边，一起走出去。

    江顾h就在这个时候走上去，将纸条恭敬地交给林先生。

    两个人身高相差的有点多，江顾h又带着帽子，根本没敢抬头看林先生的脸。

    林v也没有让他抬头。

    见纸条上没写，林v轻轻地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

    江顾h老实地回答。

    他看到林v将纸条放进了钱包中。

    江顾h松了一口气。

    之后，大概持续了半年的样子，每个星期江顾h都会跑到张老师那里，询问电话的情况。

    一开始，张老师和他一样兴奋，劝他耐住性子。

    “再等等。虽然现在还没有打电话过来，但总会有结果的。”张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江，如果你被‘新声’签了去，记得更加努力，不要辜负自己四年的心血。”

    江顾h点头，再点头。

    他比任何人都想要站在镜头前，渴望着未来的一切。

    然而，再过几个月，张老师面色就变得为难起来。

    再过几个月，张老师委婉地对他说：

    “不过是酒桌上的言语。可能，林先生自己都忘记了。”

    江顾h仍然不死心，继续往学校跑。

    直到毕业的时候。

    最后一次见到张老师，他叹了口气：“小江，从今以后你要靠自己了。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吧。”

    江顾h站在那里，怔了许久。

    怎么忘记呢

    怎么能忘记呢

    那人坐在那里的场景，分明还如此清晰。

    每一寸皮肤，都能准确地再现于他的脑海。

    那人亲口说，要把号码留给他。

    ――怎么可能忘记呢

    毕业第一年，江顾h频繁地给‘新声’传媒投递资料。

    那一年，不少同学已经成功地签约了其他小公司。他们逐渐拍电影，领工资，正式成为演员。

    只有江顾h仍然在打零工，赚零钱，耐心只等待‘新声’一家。

    一年，没有消息。

    两年，没有消息。

    三年……

    江顾h终于明白了。

    林v永远不可能和他联系。

    他回想了一下，当时自己在酒店的时候，是不是，表演的太糟糕了

    三年前，演技还很青涩，台词也不完美。

    江顾h忍不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以前究竟为什么如此自信

    演技不行，台词也不行。

    不过是个三流水平的普通人，没有特别之处。

    像个傻子，在人群面前手舞足蹈。

    ……

    他这一辈子，可能，都没有站起来的机会。

    好友尚诚在‘新声’的对手公司‘留人’娱乐当法务。他看着江顾h痛苦、不得意的生活，也为他感到着急，千方百计地为他在‘留人’谋得一个小小职员的工作。

    江顾h开始了朝九晚五的生活，且工资极低。

    只是，在空闲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跑到剧组，渴望得到一个，有台词的群众演员的角色……

    然后，江顾h醒了过来。

    他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

    身下是柔软、宽裕的床。身上的羽绒被轻软而又保暖。这种温暖和惬意，不属于前世的江顾h。

    他渐渐清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全被泪水浸湿了。

    ……林v走了吗

    江顾h的眼泪再次疯狂地涌现，他克制不住自己，呜呜地哭了出来。

    不要。

    再也不要回到上辈子。

    那个没有林v的世界。

    就算这一切都不属于他，江顾h也要拼命地珍惜。

    一定要牢牢地抓住，不属于他的机遇。

    就当江顾h哭得不能自已时――

    房间的灯蓦地亮了。一双温暖的手摸上了他的背。

    “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

    “你哭的好厉害。做噩梦”

    江顾h回头一看，张开手扑了上去。

    “我怕、我怕！”他紧紧搂住林v的脖子，恨不得将全身都钻进他的怀里。他颤抖着说：“我以为你走了……”

    他抽泣的声音，听的人心里发酸。

    林v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明天早晨再走。你不要担心。”

    在林v的安抚下，江顾h逐渐从以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红肿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在林v身上划。

    林v说：“这么不想我离开”

    江顾h没吭声。

    他最近确实表现的太过粘人了。明明只有一小段时间和林v分开，他却像是走丢了一样，紧张地发抖。

    可能是因为，没有林v，江顾h什么都不是。所以他才会如此焦虑。

    一开始，林v很不习惯江顾h的触碰，不过近来，他已经能够适应醒来时怀里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身材纤细，呼吸急促，体温也很高。

    醒来时，卷发随意地支棱着，总喜欢在他身上啄吻。

    嘟囔着喜欢你。喜欢你。

    抱在怀里，莫名地让人安心。

    ……自杀后的应激反应，竟然能让人心性大变。

    林v说不出自己心里什么滋味。

    他也不知道，现在对江顾h是什么感情。

    可能，和以前，有些不同吧。

    至少从前，不会像现在一样，讨厌他哭的样子。

    当晚，两个人互相依靠着入睡。第二天醒来时，江顾h的眼睛还是肿着的。

    现在，林v必须要走了。

    他站在玄关处，穿好了衣服，提着行李要走。

    江顾h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江顾h的声音已经很平静了：“要等我回家。”

    林v问：“你哭了吗”

    江顾h：“没有。”

    “是吗。”

    “你要好好工作，多休息。”

    他的声音和往常一样。仿佛经过了一夜，他就不再难过。

    然而林v却想起了，江顾h在《同居》面试时的场景。

    ……当时那个角色，不也是一边流泪，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吗。

    江顾h，现在是什么表情呢。

    林v竟然一点也不想看到。

    他径直走了出去，没有回头。所以，他没有看到江顾h的脸。

    有些场景，有些人是一辈子都见不到的。

    这可能是由于主观因素，也可能是由于阴错阳差，更多的是人为事故。

    总之，世界上多得是巧合。

    譬如说，几年前，林v喝了酒，第二天早晨，头痛欲裂。

    从钱包里翻出来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位数字，他才想起了那件事。

    隐约记得，有个学生不错，所以他留下了号码。

    林v拨打了过去。

    是一位年长的女士接听的。

    那女士的声音很热情。

    “林先生，您好。我是x影大学的教务处研究员，昨晚也和您一起共进了晚餐。对、对。是有一名学生……”

    她的声音，突然犹豫了一下。

    她心头一动。一个从昨晚就产生的念头，不断地侵入她的脑海中。

    ――她的儿子，身高和相貌，都与昨晚的江顾h，相似到令人吃惊……

    如果……

    如果，改个名字，是不是，就能瞒天过海。

    就能换一个更好的人生

    昨晚林总喝多了，距离江顾h又是那么的远。他一定没有看清江顾h的脸。

    此时，四下无人。谁都不知道林v曾打过电话来。

    天时地利。

    想到这里，女士的眼神坚定了许多。

    再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她问：“名字是什么江顾月好的。我知道了。不过据我所知，他并不是本校的学生。而是刚刚高考结束。他对当演员很感兴趣……”

    电话那头的林v微微一愣，随后轻声道：“没关系。”

    年纪不是问题。学历也不是。

    毕竟当晚二十多个x影的学生，也没有一个人答出林v的问题。

    就算他是个考不上大学的笨蛋，也不妨碍林v对他的评价。

    那位女士说：“他现在就要出国，过几个月，我让他给您回电话……”

    林v走了之后，江顾h振作起来，回到了剧组工作。

    周安荣站在酒店门口接他，开车的时候，一直看着江顾h笑。

    江顾h感到奇怪：“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周安荣大笑：“你终于开窍了。”

    “……”

    “终于知道讨好林总了。”周安荣说，“以前说你那么多次，你都不情愿。”

    “那不是讨好。”

    江顾h神情有些冷淡，声音也漠然。

    “以前我不懂珍惜。”

    周安荣说：“不管怎么说，林总对你可是越来越好了。你看，林总给你留下一张卡，让你不要小气。额度是这个数字。”

    他说完，用手比划了一下，笑得喜气洋洋。

    “你要发达了。哈哈。别总是吃盒饭嘛，也去买点名牌衣服。要我说，林总这是要捧你。”

    无论是卡或是名牌，江顾h都毫无兴趣。

    他看着窗外，脑海中痴痴的想，不知道老公平安回去没有……

    然后他突然一个激灵，像是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

    江顾h转过头，问周安荣：“你有没有听说过，林v送给我的礼物”

    “嗯”

    “据说是‘我’在拍《掌控》那部剧的时候送的。前几天他问我为什么没有带着……”

    周安荣啊了一声。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带出来”

    江顾h庆幸，幸好周安荣知道那是什么。

    就算找不到，也可以再买一个应付过去……

    周安荣考虑了许久，说：“我听你和很多人炫耀过，说林总在《掌控》拍完后，送了你一枚价值三百多万的戒指。”

    “……”江顾h彻底愣住了。

    “你怎么可能带着拍戏呀。”

    江顾h急切地问：“你知道我放在哪里了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周安荣说，“我都没见过你带过。”

    江顾h的脸上冒出了冷汗。

    万一找不到……

    他去哪儿拿出三百万重新买一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