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景看得极其认真， 盯着屏幕目不转睛， 比以前琢磨那些深奥复杂的科研书更加专注。

    仿佛电视里正在播放的不是家喻户晓的狗血爱情剧， 而是哪位科学家发布最新研究成果。

    穆兰馨坐在旁边，观察了整整二十分钟。

    自家儿子表情严肃，眼里充满求知欲， 观看过程中始终带着虚心求教的架势。

    奇怪，实在太奇怪了。她暗中嘀咕着， 琢磨闫景同学到底遇到什么状况。

    终于候到一集电视剧播放结束， 穆兰馨简单粗暴的关掉电视， 偌大的房间迅速安静下来，能听到猫窝里小东西的呼噜声。

    叫‘儿子’的小猫咪随原来的主人， 睡了吃、吃了睡。明明不是橘猫，却有压塌炕的趋势，过着比猪还要安逸的肥胖猫生。

    闫景顺着声音看过去，脸上浮现出一丝近乎于‘温柔’的表情。

    注意到他细微的变化， 穆兰馨习以为常，已经不会为这种无意流露出的‘鲜活’而激动落泪。

    前后短短四十天，闫景的重度认知障碍已经好转许多，渐渐能与周围人进行简单的交流。

    最近几天， 他上学之前甚至会主动跟穆兰馨打招呼告别， 几乎跟普通孩子一样。

    “闫景，”穆兰馨叫了声， 把他注意力拉回来，“现在很晚了， 电视明天再看。”

    记忆中，她还是第一次教训自家孩子。以前，闫景从来没做过熬夜看电视、玩手机，或者在外面撒欢，怎么都叫不回来的事情。

    到底是十几岁的孩子，作为母亲，穆兰馨还是希望他偶尔叛逆些，能给自己训导的机会。

    像栗烁烁那样就挺好，只是她家长可能会操碎了心。

    穆兰馨隔空对素未蒙面的萧袖女士表示同情。

    “嗯。”闫景应了声，其实他看到中途就有些困。

    学校生活规律，上学放学都有规定时间，成功调整了他的生物钟。

    “我帮你热杯牛奶吧，可以促进睡眠。”穆兰馨说着，走进半开放式的厨房，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同时故做不经意的问，“怎么突然开始看电视剧了?”

    “唔…”闫景缓缓眨了下眼，努力消化她问话的意思，回答道，“情书。”

    “嗯?”穆兰馨把甜牛奶倒进奶锅里，“什么情书啊?”

    闫景补充道，“有人送我。”

    穆兰馨听明白了，闫景收到了情书。

    其实很正常，闫景继承了她和丈夫容貌上所有的优点，从小到大谁见了都要夸孩子长得好。他又是养尊处优在万般呵护下长大的，光靠脸和气质便能吸引很多情窦初开的小女生。

    要是没有认知障碍的毛病，恐怕给闫景告白的女孩能排满市中外面的街道。

    “原来是情书啊，让我猜猜谁给你的。”穆兰馨不熟悉闫景的同学，认识的总共那么一个，“是栗烁烁吗?”

    闫景失落的摇头，起初看到栗烁烁递过来的东西，他也以为是闪闪给自己的礼物。

    做完动作后想到她看不到，又说，“不是。”

    “我猜也不是。”那个姑娘大大咧咧，感情方面说不准比闫景还迟钝。

    指望她写情书，不如指望闫景什么时候开窍自己动笔。

    甜牛奶很快热好，穆兰馨倒在马克杯中端给闫景，顺势在他对面坐下。

    “有女孩子给你写情书，说她喜欢你。然后你想知道喜欢是什么，所以才…”穆兰馨瞄了眼后方的钟表，已经到了深夜，“三更半夜坐在这里看电视，对吗?”

    如果她晚些回来，也不知道闫景能一个人看到几点。

    闫景捧起马克杯喝下牛奶，舔干净唇边的奶渍答，“嗯。”

    “你从电视里找答案，或许很难得到答案，戏里那些情节离你生活太远了。”穆兰馨语气温和，说话时伸出手揉了揉闫景垂顺的头发，慈蔼的说，“我知道，你遇到自己未知领域，总想尽快得到明确的定义，把这件事弄懂。”

    闫景睁着浅茶色眸，眸中澄澈干净，毫无杂质。

    纯粹的像是庭院里的一渺清风，沾了夜里的花香，丝丝缕缕。

    “但是啊，这个世界上太多东西，根本没有明确的定义，比如喜欢。”穆兰馨记起自己青涩的年少时，抿唇笑了下，似乎又回到当初的懵懂羞赧，“更比如感情。”

    闫景放下牛奶杯，眼瞳定定望着穆兰馨，等着他往下说。

    “不止是你，所有人遇到未知领域都会慌乱。如果实在找不到答案，不放慢慢摸索好好享受。”

    穆兰馨并不打算告诉他所谓的‘喜欢’和‘感情’。

    每个人的初恋，都该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案例能够参考，旁人也无法替他分担这份甜蜜的折磨。

    “现在的朦胧和暧昧，都是生命中最珍贵的体验。”穆兰馨温和的注视他，心底几多感慨，“记得吗?我之前跟你说话，爱情是最美好的。你只要记住这一点，然后，好好珍惜遇到的人。”

    闫景听懂了一半，但也足够了。

    夜风沾着清香萦绕鼻息，明天应该会是个好天气。

    喝下去的牛奶暖融融的，惹得他昏昏欲睡。

    “我知道了。”闫景决定放弃继续寻找答案的想法，起身跟穆兰馨说，“晚安。”

    市中五月开始执行夏季作息时间，并要求全校同学换上夏季款校服。

    学校选的冬款校服奇丑无比，宽松肥大配色还土。夏季校服却像是换了个路线，绒黄的纯棉短袖配白短裤，活泼又清新。

    上早操时来到操场时，随便朝学生队伍里看过去，满眼都是少女们白白嫩嫩的小腿，风景独好。

    “哇塞，郭暖小腿真的是又细又白，真的实名心动了!”男生猥琐的小声赞叹。

    “她平胸。”卓兮不屑的扫了眼。

    “聂茜胸大啊!没瞧出来，班长冬天裹得严严实实，脱了外套这么火辣…嘿嘿嘿!”

    卓兮懒懒打了个哈欠，轻蔑的说，“班长太乖了，你搞不到的。”

    “只是看看，又没想搞啊。”男生嘀咕着，又瞄准新目标，“二班的孟子悠腿也好看!就是皮肤有点黑，可惜了。”

    “还有那个女的，要是再瘦点简直完美啊!”

    不止四班，其他班也有男生聚在一起，议论女生们换了短裤后的身材，还暗搓搓评比最佳美腿。

    “喂!看那边!”

    刚走进操场的女孩子鞋带松了，她退到旁边绑鞋带，俯身时一双腿线条绷得非常完美，笔直匀称，白皙光洁，有着恰到好处的肉感。

    她弯下腰，衣领在重力下略微敞开，离得近的男孩子能看到露出的一截漂亮锁骨，勾的他们想要凑过去一探究竟。

    还没等几个想入非非的男生把想法落实，女生绑好鞋带站起来。毛茸茸的短发，一张小脸可爱是让人想凑过去咬一口。

    但碍于她本人的性格，几个男生不约而同把刚才那点遐想掐死。

    看谁不好，非要看栗烁烁!

    “卧槽，瞎了瞎了，栗乐乐为什么会穿女生校服!”

    “对啊，他不是汉子吗?”

    “哪个女生天天翻墙打架，那么暴躁啊。”

    余下男生连连附和。

    栗烁烁走到班里队伍，听到他们议论，叉着腰质问，“说谁呢?还有啊，我叫栗烁烁!”

    “乐乐，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栗哥!”

    “你再说一遍!”栗乐乐暴躁的要挽起袖子揍他，摸了两下，才想起夏季校服压根没袖子。

    但是有衣角，栗烁烁感觉到熟悉的拉扯，低头看到一双指骨匀亭，光洁白皙的手拽她。

    看到闫景，栗烁烁刚才那点火气全消了。

    还是自家小黏糊好，跟那些下流的男生一点都不一样。

    “给。”闫景从长裤口袋摸了摸，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她。

    “哇!我刚好饿了!”栗烁烁昨天凉面就吃了一盘，早上又醒得迟，风风火火拿两片面包便冲出家门。

    她接过巧克力，想都没想就拆开放进嘴里，微苦的滋味顿时充斥舌尖。

    见她吃得开心，旁边人眼馋的叫，“哑巴哥。”

    “喂，都说闫景不是哑巴了!”栗烁烁不满的纠正。

    卓兮听见，气笑了，“不是哑巴，你倒让他说句话啊!”

    “你这个人…”栗烁烁翻了他一眼，脸上清楚写着‘讨厌鬼’三个字。

    闫景已经能听懂他的挑衅。

    却懒得理会，扯着栗烁烁的衣服把她拽过来。

    “他们又骂你!”栗烁烁鼓起腮帮子，委屈的说，“那几个人明知道你不是哑巴!”

    “嗯。”那些男生之前跟闫景说过话，只是他很少搭话。

    久而久之，即使他们知道闫景会说话，还是习惯把他叫哑巴。

    对此，闫景丝毫都不在意。

    “我…”闫景凑过去，微微低下头，贴着栗烁烁用气音说，“只说给你听。”

    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