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69章第 69 章

作品:《宋穿之懒皇帝

    雕饰精美的红木盒子里,金脚穿起一溜儿四个琥珀做成的摩羯鱼小船, 船上支着小篷, 中间的一对船头篷侧插着旗帜, 小船之间以两颗珍珠为间隔,最后一组还加了一个珍珠穿就的提梁。撑船者个个抱着桨, 是奋力于中流的样子。

    六角攒尖顶的金质龙舟,除了摇桨者之外, 还有两人手臂拢着一茎硕大的碧玉艾叶。

    这是女儿家在端午节的耳坠节物--金穿琥珀珍珠耳坠和金艾叶耳环--“竞渡”。五姑娘稍作沉吟,拿起轻便可爱的艾叶金耳环带在耳朵上, 对着模糊的水银镜笑的甜蜜动人。

    小巧玲珑的云月形玉饰,好像一朵云彩托着一枚圆月, 云月之间有两个小穿,是大宋女子最喜欢的佩饰“云月”。五姑娘偏了偏头, 正好把它别在头发的一侧,衬托的满头秀发越发的乌黑亮丽。

    艾虎钗头映翠翘, 龙舟竞渡显英气;云月相伴飞乌发, 峭窄罗衫称玉肌。

    会吃会玩会穿的汴梁人过端午节要准备的节物, 不光有吃的食物,香糖果子、糯米粽子、白团、药酒、、、, 用来赏玩的百索、艾人、银样鼓儿、花花巧画扇、、、,衣裳首饰也是皆备四时,春幡、灯寺、竞渡、艾虎、云月、、、样样不缺。

    花样儿实在是多不胜数, 小李子来问他要送什么节物给五姑娘, 选择不出来的官家干脆吩咐尚衣院, 把所有的物事儿准备齐全一起送去。

    外头有点冷,五姑娘拿起一件绣着桃、杏、菊、梅、栀子、牡丹,攒攒簇簇“万花枝”的紧身披背穿在身上,小脸儿红红。

    吩咐家仆把她亲手做的百索、银样鼓儿、花花巧画扇、、、,刚刚蒸出来的香糖果子、粽子、白团等物事给官家各送去几份儿,五姑娘在心里念着“自结成同心百索,祝愿子更亲自系著”,脸上的红晕朝脖子蔓延。

    绿窗纤手,朱奁轻缕;白云挂天、绿茵铺地。大宋的小儿女们羞羞答答的互相赠送自己亲手做的端午节物,长辈们当然也是--百姓家兴高采烈的互相赠送自家准备的节礼,士庶之家轮流宴请以示庆贺。

    每个人的手臂上都系着五彩丝线结纽而成的丝绳“百索”以辟邪;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摆放着桃、柳、葵花、菖蒲、艾草的辟邪之物。艾草扎成的小艾人钉到大门上;赤口白舌帖也方方正正的贴在大门上。

    汴梁街道的泥人摊贩不停的和泥做张天师像,艾作头,蒜作拳,买来置于门户之上;赚小钱的书生们认真的用朱砂在青罗上写“五月五日天中节,赤口白舌尽消灭”,贴在门上以避免口舌是非之灾。

    一身儿典型的汴梁城过节女儿家打扮的五姑娘,领着侍女按照汴梁人过端午节的习俗做大罩子--以木条作架子,用各色纱布糊到上面,既可以用来罩食物,又可以给小侄女儿作睡罩。

    一身儿过节的大红锦服,还好像有选择困难症的官家,瞅着五姑娘送来的物事,慢慢腾腾、有条不絮的忙乎着。

    把百索戴在臂上,把小鼓放到寝殿墙角的百宝架上,左手轻轻摇着“庶动清风,以增美德”的唐式飞白扇,右手捏了一个银叉子叉了一枚用菖蒲、生姜、杏、梅、李、紫苏等物腌渍的酿梅果子进嘴。

    做成楼台、马车、小船、、、模样的粽子,精致玲珑;五色人、兽、花果、、、模样的白团,可爱美观,而且都还热乎乎的冒着诱人的香甜气,官家小犹豫--先吃哪个好

    不想纠结的他每样叉出来一个,其余都让人送给爹爹和嬢嬢,然后他就开始挨个的吃--恰好五姑娘灵慧,粽子和白团等食物都做的很小,官家大约两小口吃完一个。

    好了,早膳和午膳之间的这一顿饭不用吃了。

    小李子去膳房转告御厨们,亲爹娘听到去催儿子动身的宫人们回来后绘声绘色的讲述,笑的合不拢嘴。

    这一双小儿女,实诚的让人想忍住不笑都难。

    “这么多,打包带着吧,看赛龙舟的时候再吃。”被自家儿子乐呵的眼睛眯起的太上皇,用着儿子和儿媳妇孝敬的粽子,感觉就是格外美味。

    “好。”太上皇后含笑答应了一声,还是控制不住的想笑。

    儿子把所有的节物都给五姑娘送一份,然后五姑娘挨样带在头上,穿在身上,又每样送回一大份;然后儿子把五姑娘送来的所有节物都带在身上,拿在手上,吃进肚子。

    真是,太上皇后觉得,她不知道怎么形容。

    辰时六刻,笑笑闹闹的一家人终于得以出门。

    看龙舟,看龙舟,两堤未斗水悠悠。一片笙歌催闹晚,忽然鼓棹起中流。汴河上的龙舟比赛正在进行,官家陪着亲爹娘坐在一个高台上观看,河岸两边都是高声呐喊的人群,开盘坐庄的商家、卖吃卖喝的小贩们更是卖力的吆喝。

    文人豪客聚在一起吟诗作赋,首推当然是苏轼大人的《六幺令天中节》。

    “虎符缠臂,佳节又端午。门前艾蒲青翠,天淡纸鸢舞。粽叶香飘十里,对酒携樽俎。龙舟争渡,助威呐喊,。”

    “好!好!”太上皇高声诵吟,大声的叫好,“童之臂、门之艾、菖蒲之剑、风筝漫舞、对酒当歌、龙舟竞发、、、如诗如画、美轮美奂,一唱三叹,色香味俱全,真乃神来之笔也!”

    太上皇后听着也是忍不住点头,苏轼大人忙乎了这些日子,终于有空写诗作赋了。

    官家摇着飞白扇,听着爹爹声情并茂的朗诵,也很开心,眼睛望着河面上的龙舟比赛,手上动作精准无误的叉起一个龙舟模样的白团子,细细的品。

    因为有正经事儿做很是忙了大半年的苏轼大人,确实是好久没有写诗作赋了。在等的不耐的大家伙儿忍不住想要把他发配回去写诗的时候,他终于动笔了。

    作坊的事情告一段落,苏轼大人高兴;有了空闲和友人们、家人们一起过端午节,苏轼大人更高兴。此刻心里头万分高兴的苏轼大人被汴河上激烈壮观的龙舟比赛感染,自然是诗兴大发。

    他写完了一首庆贺节日的诗后,想着最近朝堂上闹闹哄哄的王拱辰的案子,在友人们和同僚们的起哄声中,忍不住提笔又写了一首。

    “古人谁不死,何必较考折。名声实无穷,富贵亦暂热。大夫知此理,所以持死节。”

    已经知道儿子彻查王拱辰一事的太上皇,手里捧着王宫令抄来的东坡词,学着儿子慢吞吞的语调吟诵了一遍这首《屈原》,心里升起小小的感叹。

    “苏轼这首诗写的有气节。事之无凭与人情之殷切,富贵之短暂与声名之无穷,世人之澌灭与屈原之不朽,都已写透。”

    姿态懒懒的官家端坐在他走哪带到哪的软椅子上,非常认同的点了一下脑袋,“屈原持志高洁、决绝赴死;苏轼志向高远、乐观豁达,都是世之人杰。”

    太上皇闻言想叹气,当年他认为王拱辰是个人杰,事实证明他看错了。

    想着太上皇后告诉他的真相,“司马钻地,王家上天”等等,他一面在心里安慰自己不气不气,一面用小银叉子叉了一个小扇子模样的粽子进嘴,感觉自己被信任的臣子伤到的心灵得到了慰藉。

    苏轼兄弟他是绝对不会看错的,太上皇非常有自信。

    “听说苏轼的父亲身体不好”

    “爹爹是担心苏轼和苏澈兄弟要回家守孝孩儿打算夺情,和富弼一样,又担心世人有异言。”官家对这些礼法之事小无奈,他昨天晚上被范仲淹提醒了这个事儿--刚刚崭露头角的苏轼和已经是宰相之身的富弼不一样。

    “爹爹知道官员回家守孝三年的定制,是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孩儿能改吗”

    龙舟赛的初赛,禁军虎贲营胜,跟着赢了钱的笑,输了钱的哭丧着脸,随即又开开心心的准备下一轮下注。官家把目光从汴河上收回来看向他尊敬的爹爹,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全是对这些死规矩的不认同。

    太上皇沉吟一番没说话,太上皇后皱着眉头开口说道:“这些规矩是孔圣人的学生曾子后来定的,其实孔圣人的主要意思是为人子女孝顺,孝顺要从心,而不是这些死板的硬形式。但是再怎么不合理的规矩也是流传了几千年,皇儿要改的话估计很难。”

    子曰: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听着很有道理,可是子女平时若是不孝顺,为人不正派,做事不认真,就是在父母去世后服个“三十年之丧”,又有何益

    太上皇明白老妻和儿子的想法,轻轻摇头,“曾子根据孔子所述著作的《孝经》,本意也不是制定这些规矩。他的意思是华夏人要以孝治国,为民者孝敬父母是小孝,为君者大孝于天下是大孝。”

    “现在的儒家都说爱民如子,说自己是父母官,这和孔子、曾子的意思是相违背的。当初孔子是讲--为君者看天下的老百姓都如自己的父母一样,把老百姓视如自己父母一样孝,孝改一个名字就是忠。不管是文人武人都要有“孝天下人之心”。这才是《孝经》要讲的内容。”

    官家眨巴一下眼睛,想起来老师们教导他的“受天下万民供养当谨修自身、待民如子”,觉得还是爹爹说的对。父和子的关系一倒置,孔圣人的根本思想就变了,因为父是权利者,子是被权力者。

    “爹爹言之有理。”官家的语气里都是赞叹和对他亲爹的骄傲。

    太上皇后的眼里也是满满的赞叹和骄傲,“上皇言之有理。”

    第一次被妻儿一起用这般敬仰的目光看着,太上皇有点小不自在。儿子尊敬他他知道,可是太上皇后

    他可是知道,将门出身的太上皇后一直对他的书生气和好人脾气很是看不惯。

    皇家这里其乐融融,同样来看龙舟的折家那边也是笑声不断。

    “五姐,官家今儿穿了一件红色的衣服,我算是明白了为何他平时一直穿白。”

    年纪尚幼的折家八姑娘远远的瞅着官家的“可爱”模样,止不住的想笑,被五姑娘轻轻的瞪了一眼。

    六姑娘抓着机会笑话五姐,“五姐姐护不来,八妹实话实说。”

    七姑娘瞅着五姐眼里的“凶光”,板着脸学着她的语气说道:“回家以后校场见。”

    五姑娘气的对着她们挨个的瞪眼,四姑娘“好心”的提醒调皮的妹妹们,“我们几个加一块儿也打不过五妹。”

    几个小姑娘一起对着她们的五姐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谄媚的小模样让四姑娘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又很是好奇的补充了一句,“不知道将来官家和五妹一块儿,谁的武功高”

    “五姐肯定不舍得对官家动手;官家是大皇帝,平时说话都懒,更不会和五姐动手。”六姑娘分析的有理有据。

    “那五姐你多说说话拉着官家练武”官家说话都懒,七姑娘很为她五姐的婚后生活担忧--不一起练武,不一起吵嘴,天天待在一块儿做啥

    “听说官家要学很多东西,五姐也要学很多东西,一起看书”八姑娘提到看书自己先皱了小鼻子,她最不喜欢看书。

    五姑娘安静的听着姐妹们的问题,手里摩挲着挂在腰间的小玄武玉佩,笑的一脸神秘。

    一直安静的听着姑娘们聊天的长辈们瞧见五姑娘气定神闲的神态,放了心。官家的性子懒怠,这是天生的,不能改变的。五姑娘能想明白并且接受良好,是对的。

    热热闹闹的端午节过后,脸上的笑容还没收住,玩乐了一个通宵刚刚补眠起来的汴梁人,在五月初六这天的申时正,迎来了轰动天下的王拱辰一案。

    今儿的天气非常的好,午后灿烂温暖的阳光像金线一样洒落在世间万物的身上,和煦的轻风温温柔柔的吹拂面颊。

    官家被如此好的阳光和轻风引得犯春困,理所当然的,被他严厉的书法老师蔡襄大人大声的咳嗦醒。

    小伴读种师道努力保持乖巧的姿态,心里偷偷的笑;因为欧阳大人和王安石大人不在,被拉来起草诏书的苏轼大人,面对他面前的各项具体数据,在心里大大的叹了口气。

    虽然他根据范大人和包大人的意思和自己的华丽文笔中和了官家的愤怒和王拱辰一案的恶劣性质,但是老百姓还是被其中的各项数据惊得呆立不动。

    大宋人不敢相信,也无法想象,一个贫寒出身的小状元,是怎么贪污到如此庞大的钱财,还在人前装着一副“诚信”的面孔,一装就是四五十年,毫无破绽,情真意切。

    汴梁人望着从王拱辰家里抄出来的名贵物事,更是无法接受。古董、字画、瓷器、茶叶、金银珠宝、金锭、、、,有人给算了一下,这顶的上朝廷一年税收的五之其一,甚至还多,因为还有其他没有公布的,没有追回来的财物。

    大宋一年税收的五之其一养活了多少人,做了多少事一个王家才多少人赎回燕云十六州也才花这个数目而已。

    这还只是王拱辰的个人案件,随后朝廷不断公告出来的,王拱辰的党羽一伙儿人的名单、人满为患的开封大牢和刑部大牢、瞬间满满当当的国库、、、,就算是朝中的大臣们,皇亲宗室的王公们,也是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上。

    晚上的时候太上皇因为气还没消,吃不下饭,太上皇后进来劝他,“如今国库满了,银子多的放不下,应当好好的吃才对。”

    端午节后一直担心爹爹反应的官家闻讯赶了过来,恰好听到嬢嬢的这句话,随即一脸惊讶的接口,“爹爹是因为国库满了吃不下饭”

    太上皇,太上皇被这母子倆噎的说不出来话,官家误以为亲爹的沉默就是回答,非常有道理的劝解,“当年隋朝的开国皇帝杨坚曾经被问到这个问题,国库满了该咋办杨坚毫不犹豫的回答了一句,‘宁积于人,无藏库府’,孩儿认为甚为有理。”

    儿子要把银子平分天下人--亲爹娘被震惊到,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官家瞅着爹娘都是一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模样,懒懒的笑,“首先把欠辽国的银子一次性给清,再把因为超额印刷官交子的银两补上,在开封府、河南府、应天府、大名府之外再设置两个“都商税院”,建设北方港口。”

    “还要办学、修路、研究新火器、建新家、迁都、、、,各项花费下来,孩儿算了一下,差不多国库就空了。”

    一室静默,官家安静的等着爹娘回神。回过神来的太上皇捂着胸口,抖着嗓子磕磕绊绊的问道:“迁--都--是什么意思”

    王拱辰的案子瞬间不算事儿,儿子要挪老窝才是大事儿!

    太上皇一时间无法接受,太上皇后倒是利索多了,她回想一下儿子这段时间在燕京的所作所为,问题脱口而出,“皇儿要迁到燕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