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永辉十二年

作品:《逃之夭夭gl

    王府里, 云依勉强压制住了众人的疑惑与质问,加上王爷徐政的确是好端端的, 所以下面的人也没有怎么闹。

    秦桃找人扮作了徐政的样子, 卧病在床, 当做他的傀儡, 从今天起,她就开始完全掌权了。

    徐政教会了她心狠手辣,教会了她用理智解决问题,她崩溃没多久, 就仿佛一天之内变了个人一样,迅速地站了起来。面目如旧, 只是明艳间多了点点冰霜。

    王府里的匠人们很快就开始着手修缮湖中的塌陷部分,秦桃亲自监督, 不准任何人踏进一步, 没有走漏一点风声。

    是夜,秦桃送别几人。

    一路送到王府外的一条长巷口。

    云溪坐在马车上,冲后面站着的秦桃点点头, 挑眉示意云依上车。

    “大姐, 我就不走了。”

    “嗯”云溪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

    “为了不引起疑惑,王府明年开春才会对外公布王爷徐政的死讯,这一年里, 要稳住府里的人,除掉不听桃桃话的人,还要稳住徐政两个侧妃, 我怕她一个人处理不来,就先不回两别山了。”

    云溪皱紧眉头:“你确定她还需要你吗”

    她看了一眼秦桃身后跟着的替身女子,反问云依。

    云依莞尔一笑:“大姐,你想多了。这孩子叫了我十多年母妃,我好歹是货真价实的正王妃,必须留下来帮助她稳定了形势,你就不要太担心了,快回两别山吧,枫枫的伤耽误不得。”

    云溪依旧想反驳她,想了想,把早已想好的一套说辞咽回腹中,说了另外的话:

    “云依,那年你受绝宫托付,又为了替我调查蒹葭的事,来到了王府中,这么多年,可曾怪我”

    “大姐,我的命都是你给的,别多想了,快走吧。”

    马车走远了。

    云溪本想带走徐政,将他的身体调养好,再一天一天喂他毒药,再将他治好,他当初是怎么对待秦蒹葭的,她如今就怎么对待他。

    但徐政俨然油尽灯枯,脑袋也痴呆了,云溪很无奈,就把他留在了王府。

    云依看着马车消失,转过身,朝王府走去。

    秦桃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

    “母妃你……不走”

    “嗯,等明年局势稳定,我再走不迟。”

    云依不爱王府,秦桃知道,她不爱一切麻烦事物,秦桃也知道,而如今她可以为了她留下来,秦桃也知道。

    她爱她,秦桃知道。

    却不是那种爱,秦桃此时此刻终于知道了。

    “多谢母妃。”

    秦桃躬身,低头看着铺着整平石板的路面,有一滴眼泪落在石板上。

    时隔多年,秦桃终于想明白了,她们第一次见面,云依就把她当成孩子,她叫了她这么多年的母妃,怎么可能变成别的什么关系呢

    她现在想通了,她放弃了,从今天起,云依就是她真正的母妃。

    云依淡淡地嗯了一声,快步走过她,踏进门槛时,心里忽地一疼。

    王府中,她最疼的是秦桃,她最不想伤害的,依旧是秦桃,可似乎不可避免地,她总会伤害她。

    云依低低地咳了一路。

    谓枫再次睁开眼时,看见了熟悉的屋顶。

    “咦”

    她总觉得她已经死了,毕竟当时她一脚踏进了鬼门关,连意识都涣散了。

    “你醒了,这是三婶熬的药,起来喝了。”

    面前站着的是她的师傅,云溪。

    谓枫接过药碗,面不改色地喝下,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师傅”

    云溪早就想好一套完美说辞:

    “事到如今,就不瞒着你了,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为师为什么不会老么算起来,为师应该来自一千年后的地方,枫儿,你明白吗”

    谓枫呆滞,显然这件事已经超过了她的理解力范围。

    “为师不小心死后,再次睁眼,发现自己来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在我们那里,大家不学武功,不种田,全部年轻人目标都是读书考取功名,练武更是荒谬至极。在这里却截然相反,所以为师过来后的几年就开始习武。”

    “两百多年了,我发现了我不会老,不会死,唯一的乐趣就是习武,学医救人。”

    谓枫依旧呆滞。

    “所以那个徐政根本不是为师的对手,为师没两下就解决了他。”

    过了好一会儿,谓枫才听懂师傅说的话。

    “那……没有什么人来看我吗”

    “哦应该有什么人吗”

    “……没有了。”

    谓枫把某个跳出来的人压回心底。

    炎夏很快过去。

    在云溪的教导下,谓枫武功一日千里,伤势也完全好了个干净。

    秋天时,两别山整座山突然下了一场连绵不断持续有半个月的大雨,烟雨蒙蒙。

    在闭门不出无事可做的日子里,谓枫不可避免地想起某个女子来。

    想起了她的很多身份,想起了她对自己的爱意,也想起了欺骗,想起了很多事情。

    谓枫捂住脸。

    她要下山,走遍天下,至于她……

    初冬,头场雪落。

    谓枫下山前,师傅给她塞了好多银票。

    “师傅,你竟然这么富裕”

    “嗯,我刚来你们这个朝代的时候,靠做生意赚了不知道多少座金山,这点钱算什么”

    “……早知道当初也不用那么紧巴巴。”

    “什么紧巴巴”

    “……没什么。师傅,你不跟我下山走走”</p>

    “不了,这么多年了,发现还是两别山好。”

    “唔……好。”

    谓枫开始远游时,最先去了陵州王府。

    郡主秦桃摆了酒席为她接风,云依坐在秦桃身边,三人的气氛出奇地和谐。

    “准备去哪儿”

    “去广陵、扬州,永州,还没去过江南呢。或者我先去西北转转还没想好,这天南地北的,去哪里都可以,谁知道呢,到时候看心情走吧。”

    谓枫随意说道。

    秦桃依旧是穿一身大黄,端着酒打趣她:“可不要一高兴去了峨眉,就觉得峨眉不错,削发为尼,决定待在哪儿了。”

    “噗”,谓枫笑道:“不至于,天下美人儿千千万,我这回就干回老本行,真正开始采花。”

    秦桃接道:“没有问题,本郡主跟都城那位打声招呼,只要你别作奸犯科到了皇亲国戚身上,保准你没有事。”

    谓枫起身:“二姨,秦桃,我走了,你们不用送了。”

    “钱够不够”秦桃问她。

    “笑话,从今天起我是一掷千金的风流枫了。”

    “对了秦桃,等明年过年去我们两别山吧,你真像我二姨的亲女儿,就这么说定了啊!”

    话音刚落,人已不见。

    “母妃,天冷了,我送你回去”

    “好。”

    秦桃与云依也并肩走了。

    第二年惊蛰。

    亲王徐政重病不治,举国哀悼,陵州城披麻戴孝,王府挂白整整三天,皇帝更是哭地昏在了朝堂之上,醒来便不顾半数人反对,将徐政生前的地位职位全都世袭罔替到了秦桃身上。

    第二年端午。

    太妃云依常年体弱多病,于端午病逝,追封一品夫人,与徐政合葬。

    尘埃落定。

    这年还有江湖传闻,采花贼祁笑重出江湖,此人性格乖张,竟然开始做起救死扶伤路见不平的好事来

    还有五年一度的论剑大会,据说这位采花贼也去了,可多数江湖豪杰都没有认出他来,值得一提的是,这届论剑大会的头名是名女剑客。

    秋天,绝宫宫主亲率宫人围剿暗河门老巢,踏平暗河山,江湖上人人拍手称快,有少数暗河门人大骂暗河门门主,称这位门主“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与绝宫串通一气,这些年都是为了让暗河门分崩离析”“该死”。不过很快这些流窜在外的门人也被官府与绝宫联手绞杀殆尽。

    此后绝宫似与官府有了某种默契,互相之间不再插手,井水不犯河水。

    据说女王爷还去绝宫主了几日一向神秘的宫主还款待了她

    谁又知晓呢

    江湖安稳了没几日,时局便开始动荡了。

    这一年冬至,邻国突然大肆进攻大凉,朝廷派出三位名将奔赴边关,各地征收青壮年从军,单陵州一州就征出三万兵马,还没过年就齐往边关。

    这一年是永辉十二年,是多事之年。

    但对于绝宫来说,有一个好消息。

    他们的宫主闭关而出,武道修为更上一层楼!

    宫主满头的白发也转灰白,继而恢复成青丝,只留两鬓斑白。

    西北一栋高楼中,谓枫愁苦地看着门外等了一天的女孩。

    “姑娘,我不喜欢你,我其实不是男儿身,我是女子。”谓枫哭笑不得。

    “我不管!我喜欢你就够了!我会磨镜子的!”

    谓枫:“……”

    谓枫一阵无语。

    这名西北富商之女看上了她,一路跟着她,已经足足跟了十多天了。

    “我有所爱之人了。”

    富商之女睁大眼睛。

    “我不信,她要么没我有钱,要么没我漂亮!”

    窗外下起鹅毛大雪,谓枫看了一眼窗外,徒然归心似箭。

    “下雪了,我要回家了。还有,她真的比你漂亮,也比你有钱。”

    “那你带她来见我啊!你……”

    她话还没说完,谓枫就在屋子里消失了。

    陵州王府。

    “此去两别山旅途遥远,多带点衣物,母妃,听说你以前就住在两别山谓枫也是从小在山上长大,山上到底有什么,我很好奇。”

    云依披着一圈狐裘,看着秦桃把她这些年在王府的东西都装上马车。

    她终于可以离开王府了。

    原来到了真正离别的这一天,云依发现自己也没有想象中这么讨厌这里,反而,还有一丝丝的眷恋。

    不过眷恋聊胜于无,当下还是赶路为紧。

    “好,那咱们现在出发,应该能在小年前赶去两别山!”

    秦桃披了一件跟云依一摸一样的白毛领狐裘,难得地孩子气。

    “桃桃。”云依忽然叫她。

    “嗯”

    “如果你愿意,两别山也是你的家。”

    两别山山脚下,茶肆主人看见远处站着一个黑衣人,两鬓霜白,看起来跟他自己一样,是个中年人。

    主人慢慢踱步过去,打声招呼:

    “太难登山了,这么冷,客人进来喝杯茶”

    黑衣人转过身来,主人这才发现,这名黑衣人竟然是个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而她两鬓垂下来的白发,更衬的她一张脸有了别样的气质,让人移不开眼。

    “不了,多谢老伯。”

    女子往桌上扔过去一枚银锭,没有多话,走进了山脚下的云雾里,开始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