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回京
作品:《承欢》 “苏柔”赤那脸上显现出一种怪异的神色,他摇摇头:“我并不知道巴拉与你们还有这样的协议,我赤那一生坦荡,绝不屑玩阴谋诡计。”
易蒙冷笑:“只要拿下瓦剌大王的首级,偌大的瓦剌王庭便是群龙无首,真正成为一盘散沙。”他说着,便要举剑刺向赤那。
齐彧喝道:“不可!”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道声音,苏柔刚掀起帘帐,便发现眼前的一幕,来不及思考,身体便已先一步挡在赤那身前:“阿易,别杀他。”她目光镇定,言语铿锵。
易蒙瞳孔紧锁,失声唤道:“小柔,真的是你!你还记得我”
苏柔点点头:“我当然记得你了,你帮过我和父亲,大恩不言谢,可是,你不能杀他。”
易蒙摇摇头:“不,是伯父救了我,我才有机会投桃报李,可是,他的死活不由我做主。”说罢,他侧眼朝齐彧望去。
齐彧从马上跳下来,摸了摸燕青的鬃毛,嘴角扬起一抹笑,道:“瓦剌王庭飘忽不定,恐怕就连赤那大王您也并不完全晓得它的所在吧。”
赤那震惊地抬起头:“你一个汉人怎么会知道”他低头似在沉思,不过片刻,赤那抬起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缓缓道:“瓦剌部族真正的大权并不在王手里,而是,那些领主,以前我的父亲便是四大领主之一,可这也是因为他统一了周边的小部落,才得以进入,我还没有资格。”
齐彧笑了笑:“所以,不如化敌为友。”意味深长,余韵未歇。
此一役对战瓦剌,大获全胜,齐彧站在城楼上,看风云变幻不定,良久道:“向京中传消息:舒王率军攻入瓦剌王庭,不慎受伤,命在旦夕,功亏一篑。”
又是一个艳阳天,近日来雨天越来越少,加上周管事接到了信,上头说王爷要随大军回来了,王府里忙成一团,孟绣白日里更是脚不沾地,舒王的书房,卧房,整个修竹院都需重新擦洗一遍。
虽然京中人都道,舒王这次怕是凶多吉少,挺不到燕京城中。
孟绣早听闻瓦剌人凶残成性,私心里想着齐彧也许真的回不来了吧。这么想着也不知哪里有些不痛快,她似挥苍蝇般将这可恶的感觉挥走,百无聊赖地坐在烛火下,借着些微烛光,对着窗户,比手势玩。
这偌大的舒王府,看着金碧辉煌,威风堂堂,到了晚上却是一样的黑黢黢,白日里工匠来修剪枝丫,落了一地的枯枝尚还未来得及打扫干净。
“喵。”也不知哪来的猫叫。
烛花“哔啵”一下爆开,吓了正在走神的孟绣一跳,她撑着下巴,剪掉一段烛芯,猫扒着窗户,讨好似的叫个不停。
也许是春天要来了。
如果齐彧死了,她还能回扬州么她和府上人的命运又该何去何从。
这些事禁不得想,她起身推开门,要将猫从窗台上赶下去。是一只橘色的肥猫,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格外讨喜,想到近日知秋说王府来了一只很好看的猫,她猜想或许便是这只了。
知秋心善,常带着小桃子喂猫,只是这猫受了知秋的恩惠还不满足,竟摸到修竹院里来了。
“坏猫,蹭了知秋的便宜,又找我这里来打秋风了。”猫舔了舔爪子,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宽敞的肚皮坠到地上,它怀孕了。
“别跑!”橘猫怀了孕,矫健却丝毫没改,孟绣追着它,一路到后门口。
后门旁种了竹子,猫三两下爬上去,跳到了墙头,猫屁股压在两只后腿上,尾巴荡来荡去。
“咪咪,快下来。”猫踌躇地踏出一步,又把爪子收了回去,喵喵叫个不停,好像是下不来了。
孟绣被它气笑了,明明是自己爬上去的,却是上的去,下不来。
橘猫卧在墙头,焦灼地探着头,似乎在寻找下去的方法。
孟绣笑道:“我去找梯子,你在这里乖乖的。”
她寻来梯子,搭在墙头,伸手要去抱橘猫,猫受了惊吓,弓起身子,呲牙咧嘴,往后缩得老远,孟绣只能把裙角打了结,小心地踩上墙头,好不容易把猫抱在怀里,猫突然转过头,好似受了惊吓,挣扎着要从她怀里逃走,孟绣哪敢让猫乱动,只能死死将它按住,一不留神踩空了一脚,本以为必要摔得鼻青脸肿。</p>
意想之中的痛感没有传来,她睁开双眼,愣愣道:“你……回来了。”只是有些意想不到,那些人不是说齐彧被困,生死难料么
齐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她,怀里的猫跳了下来,一眨眼便跑得无影无踪,手心的触感,温热得不太真实。
仍是出征时穿在身上的盔甲,齐彧瘦了不少,脸颊凹陷,随手触及都是硬邦邦的骨头,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缓缓开口道:“饿了。”
星夜回城,大军仍在三十里外的城门口,他却只身策马一路狂奔,于深夜回府。
“奴婢……奴婢这就给您去做点吃的。”
十几岁时便上了战场,自那时起,他便把生死置之度外,母亲死后,他无任何牵挂,可不知怎的,逼近死亡时,他突然想起了孟绣,她也许还在等着自己吧,她会在每日晨时整理被褥,为他穿好朝服,扣上腰带。
齐彧靠在她肩胛骨上,一脸无赖:“想吃桂花糖藕。”一如他信上所说,真是对桂花糖藕念念不忘呢,他这个人,向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又问:“寄的信你有没有看”
孟绣不敢动,为难地说:“王爷,这时节哪来的藕桂花蜜也没有做。”也不说究竟看没看信,许是看了,许是没看,齐彧拿不准,也不想去猜,索性沉默了,似是极疲劳,过了一会才哑着嗓子说:“没有就算了。”颇为不悦。
孟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齐彧一走四五个月,眼见着要入夏了,吹的风也带了一丝燥热。
他身上臭烘烘的,可是仍然黏在厨房里,把目光胶着在她身上。孟绣被他看得脸有些红,好像是喝酒上头,带着一点点的醉意。
厨房里乒呤乓啷的响动招进来了守侧门的小厮杜三。
夜深人静,正是好眠梦酣之时。
杜三揉了揉眼睛,掌着灯笼,看清是孟绣后,打了个哈欠:“孟姑娘,原来是你,我还以为王府招了賊呢。”
齐彧朝她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孟绣轻轻咳了一下打发杜三出了去:“我有些饿了。”面上微赧,杜三拍了拍脑袋:“得了,孟姑娘我值夜去了,有什么事您叫我。”
孟绣满口答应,好不容易等杜三走了,才稍稍松了口气,心里倒是纳闷起来,明明是齐彧自己的王府,为何来厨房吃个东西要像做贼般。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明日还得进宫述职,父皇以为我在营中。”
倘若被别有用心的大臣知晓他回京第一件事不是向皇上述职,而是私自回了府,又该是一大罪过了。
孟绣觉得哪里怪怪的,只当是自己无意在门口撞见了齐彧。
深更半夜,自然不便做繁琐复杂的东西,孟绣只简单地下了碗面条,切了青菜香菇肉丝,再用猪油一拌,香得齐彧食指大动。
说实话,他好久没吃到这么精细的东西了。
孟绣骄傲道:“我娘做的面条最好吃,只是可惜,我不大记得是什么味道了。”她微微有些失落,可很快便将这情绪放下,阿娘走了十数载,她连阿娘的样子都记不大清了,可是活着的人总要好好活着的!这样才不负死去的人的深恩。
“你不是......”孟绣心存疑惑,京中不是盛传,齐彧受了重伤,命在旦夕了么,怎么瞧着生龙活虎的,可是到底没有问出口。
她额头上沁了汗珠,齐彧搁下筷子,对她说:“你过来。”
孟绣不明所以,只得照做,他不知从哪掏出一块帕子,怪干净的,和他整个人的风尘仆仆都不甚相配,然后极尽耐心地替她拭去头上的汗珠。
“王......王爷,这不妥。”她秉着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为他这逾矩而出格的动作而感到心惊胆战。她也许遇见的不是齐彧,而是旁的什么人,那么温柔,那么......让人怜惜。
齐彧出其不意地亲了亲孟绣的嘴角,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得向后弹了好一段距离,撞到了膝盖,疼得说不出话来。
他轻轻笑了出来:“笨兔子。”又拉过孟绣的手,硬是将她扯到自己面前来,而后不顾她的阻拦,将她的裙子掀到大腿处,膝盖整个都青了,齐彧一掌按下去,掌心冰凉,孟绣不禁打了个寒颤,忍着痛意,齐彧不紧不慢地轻轻按着,他道:“没有跌打酒,你且先忍一忍。”
自小到大,磕磕绊绊不在少数,尤其是他们这种做下人的,动不动便要跪上一天半日,膝盖常年青紫,孟绣以为自己早该习惯了,可是并没有,只要有人稍稍对她好一些,总是恨不得将整颗心都捧上去,可是他是齐彧,他是舒王,是战神,是与他格格不入的,另一个世界的人。
“奴婢越矩了。”孟绣低声道,然后撂下裙子,猛得站起来,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