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不知道林谦想了什么, 事实上，她也没什么时间去关注林谦阁下究竟想了什么，她处理了相当多的邮件，回复了很多有用的, 没用的问题, 还有封璟澜的担忧。

    在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之后, 天已经黑了。

    她才发现天黑了。

    而林谦一直都没有下来。

    林谦在楼上，坐的相当端正地看了她半天, 从她开始处理文件之后。

    电脑在劝说无果之后进入休眠状态。

    她从前认为林谦很多事情上虽然不正经，但好歹可以拿出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但是到了白芨这, 她的脑子就好像成了增加身高的摆设。

    看看有什么用

    难道白芨会知道林谦看她吗

    深情这种东西，只有表现在当事人面前, 才有它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之后的林谦和白芨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林谦再也没提过让白芨留下的事情，两个人一直围绕着利益在谈判。

    电脑检测到林谦的心跳平静，血压也平静, 她整个人都非常淡定，淡定的不行。

    白芨一直住在林谦那。

    历史上, 只有一位议长在域外停留超过一个月, 还是在战争时期, 虽然现在时局特殊，但不代表白芨就可以在林谦这呆很久。

    她刚从房间内出来，就看见林谦站在对面，笑着看她。

    林谦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道：“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白芨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开口，道：“我想，现在我看见合约会更高兴。”

    林谦道：“那只能请您稍微高兴一点了，”她自然地拉起白芨的手，但没有十指相扣，像是普通的朋友那样的触碰，“走吧。”

    “我们去哪”

    “您先和我去不就知道了吗”林谦微笑着说，拉着她就走。

    两个人上了车之后林谦才扔给白芨一个眼罩，“戴上。”

    白芨看着这个灰色的没有任何装饰的眼罩，道：“我能不能拒绝”

    林谦看了她一眼，一把按住了白芨的脖子，强制性地把眼罩给她戴了上去，缠的死死的，“您放心，”林谦的声音就在她不远的地方，热气全都吹到了脖子上，“我不会对您做什么的，至少现在不会。”

    白芨：“……”

    车应该是自动驾驶，所以车上没有第三个人，而林谦也没有开车，反而聚精会神地盯着白芨看。

    白芨的嘴唇微张，她一向没什么血色，嘴唇也是淡淡的粉，林谦甚至能看见她的舌尖，她几乎要伸手了，最后又放了下去。

    白芨感受得到林谦如有实质的目光，疑惑道：“林谦阁下”

    林谦笑了笑，道：“我在。”

    “我们要去哪”

    “你害怕吗”

    白芨实话实说道：“我害怕。”

    “害怕什么”

    “您现在是立场不明的军官，而我是联盟的议长，我们既有可能成为盟友，也可能成为敌人，”白芨微微皱眉道：“您这样总让我想起一些低劣的电影。”她说的是三流的悬疑片中的绑架的情节。

    而林谦却勾起了嘴唇，道：“一些低劣电影中的情景”

    白芨虽然看不见却也感受得到林谦骚扰一样的语气，她说不过林谦，一直以来都是，就只能闭嘴。

    林谦还抓着她的手，林谦的手心温热，热量顺着她的手上，传到另一边，“您没必要害怕，如果您信任我。”

    您没必要害怕，如果您信任我。

    这样的话少年林谦也说过一模一样的，她半跪在地上，死死地抓着白齐光的手，她咬着牙，她感受得到白齐光手指的颤抖。

    下面有什么她们谁都不知道，但她们知道的是，现在掉下去，死相一定会比死在王朝手中还要惨。

    “您没必要害怕，”林谦极力想要把白齐光拽上来，她的腰上挂着安全绳，但好像不是那么安全，被抻得相当紧绷，好像马上就要被扯断，“如果您足够信任我！”

    她贴在地上的裸露的手腕被地上的碎石划的鲜血淋漓，一滴、两滴、血液滴在白齐光的脸上。

    绳子愈发紧绷。

    “我信你。”白齐光回答。

    林谦笑了一下。

    林谦说，“三，二，一。”那可能是她最后的力气了。

    好在白齐光最后踩到了什么，有了着力点之后，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林谦的胳膊上全是血，看起来比白齐光还要狼狈，她看着白齐光，突然笑了，笑的特别开心。

    她脱力一样地靠在脸色惨白的白齐光的悲伤，笑的像个傻子，“你就不怕我放手”

    白齐光神色阴沉地找着药，“你不会。”</p>

    她拉过林谦的胳膊，把药物注射了进去，“还要，谢谢你。”

    和林谦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在战场上，她们之间很少有风平浪静的时候，可是这些带着伤，带着血的记忆却比任何时候的东西记的还要深刻。

    连她第一个授勋仪式，她都快要忘记了。

    人的记忆确实是会随着时间而消减的，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永远都忘不了这次授勋，实际上她还是忘得差不多了，她已经忘了那天江庭穿的是什么衣服，绶带是什么颜色的了。

    唯一清晰的就是林谦晃着自己的勋章，语气夸张地说她的勋章好像比白齐光的更亮一点。

    江庭瞥了林谦一眼，对着她解释说所有材料都是一起生产的，不存在大小和材质不同的问题。

    那些她以为自己早就忘了的东西，其实比任何记忆都清晰。

    “别那么紧张。”林谦手指安抚性地抚摸过白芨的手背，“没事，我不会在自己的驻地上伤害您的。”

    “也就是说，您可以在别人的驻地上伤害我了”白芨问。

    林谦笑的不行，道：“您怎么这样。”

    车终于停下来了。

    林谦抓着白芨的手，告诉她，“要下车了。”

    “我可以摘下来了吗”白芨问。

    林谦说：“等一下。”

    她和白芨一起走了很远。

    白芨觉得应该到了室内，因为温度变化很大。

    周围的一切都很暖，是花期的那种温暖。

    林谦伸手，扯下了她的眼罩。

    眼睛乍一下见光很不适应，她努力地睁大了眼睛，入目的是一片花。

    并不是林谦门前那么壮观的花海，而是温室内的花。

    但已经足够美了。

    林谦站在她身边，语气平静地说：“之前你说了，你看不见这些花，我想两地奔波太麻烦了，让你留在这你又不愿意，但我觉得，在走之前没有看见这样的花总是很遗憾的。”

    “这是……”白芨仔细地审视了一下，道：“从别的地方运来的”

    林谦揉了揉头发，默认了。

    林谦的举动把白芨看笑了，她说：“还要，全息投影”

    林谦几乎有点恼怒了，道：“你到底还看不看”

    白芨站在其中，认真地说：“很美。”

    林谦道：“您以前学习的文辞呢现在就只有一句美”

    白芨伸手去触碰，发现面前的那一朵正是假的，是全息投影的产物，就只是笑着站在原地，道：“而且像真的一样。”

    林谦道：“之前我有一个朋友，为我画了一幅画，就在花丛中，是紫罗兰，其中有非常大的留白，之前您也看见了，时至今日我也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干，您明白吗”

    白芨道：“我想这个问题，您应该去问她。”

    林谦道：“可是她不愿意回答。”

    “那么，那就是她的答案了。”

    林谦沉思道：“有点残忍。”

    “是的，”白芨认真地说：“总是有理由的。”她走远了，去摘了一朵紫罗兰来。

    手里的花很美，但是和记忆里的大相径庭，记忆里的更美。

    究竟是花的品种不一样，还是她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或者是，因为送的人的不同呢

    林谦顺手拿过她手里的花，道：“您之前拒绝了我，以各种理由。有的理由十分合理，有的则不，荒谬的我都觉得可笑。”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让您看看这一切，然后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如果我答应，您会立刻和联盟签订条约吗”白芨的语气有些挑衅。

    林谦问：“你把这一切当成了交易”

    “只是假设。”

    林谦抿了抿嘴唇，她的耐性有限，现在已经很不高兴了。

    因为白芨的话。

    因为白芨拿自己当筹码。

    但她还是回答，“我会。”

    “这是唯一的途径”

    林谦还是十分清醒的，她说：“不是。我会按照自己的利益要求而改变。”

    白芨点了点头，最后道：“那么，我想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