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作品:《元帅

    为什么

    白芨定定地看着她。

    白芨的神色太复杂了, 她沉默了好久, 才道:“当时杀了你就好了。”

    “什么”

    白芨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话,道:“你要是没活着,就好了。”

    所以林谦死了, 和林谦活着,与她而言到底哪个更折磨

    林谦翘起嘴唇微微一笑, 道:“不好意思,阁下, 我活下来了。”

    白芨看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伸手, 轻轻地覆盖住了林谦的眼睛, 她缓缓地说:“为什么不伤害你呢为什么不呢不是我不舍得, 林谦,不是。”

    林谦感受她手指的颤抖,心道这话实在是太没有说服力了。

    “我有我的目的,”白芨说:“你要好好活着,”她像是在对林谦说, 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你必须好好活着。”

    下一秒, 白芨就把枪抵在了她的喉咙上。

    冰凉冰凉的。

    林谦抬眼, 笑着看她。

    在这个位置, 只要白芨开枪,无论是谁,都救不回来她。

    她就会死。

    就会真真正正地躺在棺材里, 对着白齐光的墓碑。

    “林谦,”白芨说:“你欠了我很多东西,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你不能死,你得活着还给我。”

    “你要是想死,”她手指微微用力,道:“你告诉我,我帮你。”

    你是为了我活下来的,林谦。

    你就只能为了我去死。

    林谦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刮着白芨的手心,她道:“为了你”

    “为了我。”

    “为什么”她像是很好笑地问:“我亏欠了你什么”

    “你看,”她计算的模样很认真,她说:“第一,你来监狱的时候,您的监护人提出了非常不正当的提议,并且许诺了某些利益,出于职业道德,我并没有答应。第二,在你受伤之后,我立刻找医生对你进行了心理疏导,第三,你在博物馆的待遇,平心而论,白芨阁下,很不错,至少你没有见过哪个犯人拥有和外界联络的机会,是吧。”

    “当时的你,什么都没办法给我,我也对一个孩子并没有兴趣,我只是单纯地出于我对你的喜欢,如果你能接受这个词,我并不认为,我亏欠了你什么。”

    白芨按着她眼睛的手慢慢地用力,她说:“那为什么,我会提前出狱”

    林谦惊讶道:“提前出狱不是好事吗”

    白芨冷笑道:“让我提前出狱,再把我送回到那种地方去。”

    “监狱也不是什么好地方,阁下。”林谦叹气道:“你现在真的很不讲道理。”

    白芨松开手,低下头,和林谦平视,道:“当时,他们许诺了你什么”

    “什么”林谦好像没听懂。

    “当时,让我提前出狱,他们给了你什么。”

    “很重要的东西,”林谦道:“非常重要,我甚至都没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孩子能这样值钱,我还有点后悔没有多开出价码。”

    “你要了什么”

    林谦仰头,枪指着脖子的感觉实在太不好受了,她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白芨把扳机扣了下去。

    林谦没有动。

    枪内没有子弹。

    白芨像是早就知道,她随手把枪扔到地上,道:“当时,是一位姓封的先生与你谈的这件事情,然后,他许诺你将你调离博物馆,还有其他什么职位,抱歉我并没有记住。”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笑了,“你却只要了关于细胞学的东西,林谦,你又想复活谁”

    林谦满不在意地问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白芨道:“你想复活白齐光。”

    林谦微笑了一下,道:“我承认。”

    白芨觉得自己心跳的飞快,因为跳的太快了,也就有一点疼。

    她几乎想去碰碰胸口,但是又把手放下了。

    心脏中包裹着微小的金属,随着她的心跳也在震动着。

    她能感受到林谦的心跳,沉稳的,平静的。

    她能感受到。

    当时植入这个东西几乎要了她的一半命,但是她不在乎,她那个时候比林谦还像个疯子,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不计较后果。

    有的时候她也惊讶于自己的勇气,为什么当时好不后悔地上了手术台,哪怕医生告诉她,成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并且这个手术并没有任何进行的必要。

    “我爱她。”林谦说,她看着白芨的眼睛。

    白芨并没有回避她的目光。

    林谦的眼神清澈,坦荡,干净。

    像是很多年前,从茂密的树叶中,探出半个身子的、穿着白色衬衣,拿着书的少女。

    林谦那个时候整张脸都在阴影里,眼睛却相当漂亮。

    她惊讶树上有人之余,还在想,这个人一定是在很好很好的环境里,受尽宠爱成长起来的。

    后来她才知道林谦的家庭不算好,或者说,非常差。

    而且林谦这个人,也没有她这双漂亮眼睛那么干净。

    白芨那一瞬间连呼吸都颤了,过了片刻,她道:“你说什么”

    林谦继续说:“我仰慕她,欣赏她,希望与她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同一个世界,而不是我只能通过冷冰冰的影像去看她还活着的时候。”

    “我想复活她。”

    “因为她我才能支撑到现在。”</p>

    “你在为了她活着吗”白芨问的有点嘲弄。

    “不,”林谦否定,她说:“我不是,我是为了我自己活着。”

    “但是我想,和她一起活着。”

    “对于一个没有见过面的人来谈深爱太荒谬了,林谦。”白芨道。

    林谦回复道:“到底见没见过,只有我们二人知道。”

    她在撒谎。白芨告诉自己。

    林谦这个人和她的眼睛一样具有欺骗性。

    似乎是多年前的一场酒宴,喝了两瓶威士忌的林谦被怂恿着来到她的身边。

    那是一场庆功宴,一场胜仗,一场足够把参与战争的人写到历史中的胜仗,林谦端着酒杯,带着一身的酒气,笑盈盈地看着她。

    从来不喝酒的她退了退,努力不去闻林谦身上浓烈的酒味和掺杂在其中的玫瑰花的香气。

    林谦喝的实在太多了,多到她不知道该收敛一下信息素。

    她穿着合适的军装,却连领带都没打,扣子开了一颗。

    她一定知道有多少人在觊觎这个艳丽的美人,哪怕林谦是个alpha。

    “我有一件事想要找您。”林谦道,语气还算彬彬有礼,眼神却不是那样。

    侵略意味十足。

    “什么”对方问。

    林谦的酒中泡着鲜红的樱桃,就像她的嘴唇。

    林谦端起酒杯,朝她微微一笑,然后一饮而尽。

    然后她就被扣住了后颈。

    军人的本能让她几乎想要拔枪,但是因为对面是林谦,她也知道对方可能这只是个对于林谦来说无足轻重的玩笑,并没有恶意。

    那一刻,她听见了灯火通明的大厅内的抽气声。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明天报纸上会怎么写这两个青年军官,会用怎样惋惜的语气说着出身于白家的参谋却和一位出身不高,职位也不高的军官关系密切到了超过普通朋友的地步。

    后来她什么都没想,她看见的只有林谦的嘴唇。

    林谦并没有吻上去,她朝她眨了眨眼睛,把酒咽下去,然后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林谦就算胆子再大,玩的再开,也不会真的把她拖下水。

    她一下子把林谦推开了。

    打一个耳光来说对于此刻她们两个人的身份都不合适,更何况,她也不太愿意让自己变得像个受辱的贵族小姐。

    林谦虽然没有做什么,但她的举动绝对算不上尊重。

    她抿唇,拂袖而去。

    大厅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林谦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白芨道:“这样的话,你对多少人说过才能这样熟练。”

    林谦不笑了,她说:“我只对她一个人这样说过。”

    林谦惹怒了她。

    如果是别人,在看见这样一位出身名门,脾气不好的军官生气之后可能会远远离开,然后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用一个合适的方法去道歉。

    但显然林谦不会这样。

    她拦下了侍者。

    这样漂亮的军官让人忍不住脸红,尤其是她对谁笑得都很好看。

    “您好,”林谦道:“我能从您这拿一朵花吗”

    侍者应一位军官的要求,将桌面上的百合全部换成了紫罗兰,据说是为了像某位小姐献殷勤。

    “当然可以。”她红了脸,小声回答。

    “谢谢。”林谦颔首道。

    她从中挑了一支开的最好的去找在阳台上吹风的人。

    所有人都知道她们关系不算太好,但并不知道不好到了什么程度,现在看起来,也只是表面的功夫。

    林谦拿着这样一支根部还在滴水的、连包都没包过的花走向那位以品味挑剔闻名的军官的时候有不少人在心里为她叹了一口气,当然也有不少人在看热闹。

    林谦捏着花,她的动作轻柔,半点都不像是一个习惯开枪的人。

    “送给您,”林谦道:“我为我刚才的无礼道歉。”

    “我不知道,”她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压低了声音道:“您的家族的传统,如果我知道,我宁可再喝一瓶,也不会到您面前的。”

    她终于扭头。

    林谦及时推卸责任,道:“我刚才输了,亲您或者是再喝一瓶选一个,我真的喝不下去了,对不起。”她说的有点可怜。

    她把目光转到林谦拿着的紫罗兰上,语气有所松动,道:“送给我的”

    “是的,”林谦笑得特别甜,像是她一直喜欢吃的那种糖,“我觉得它非常美,像,”她顿了顿,“像您一样。”

    这样不算轻佻的话还是让她没理她。

    “您生气了”林谦道:“我就是开个玩笑,别生气了,少校,白少校,白小姐,白齐光少校,齐光。”

    “哎,你别不理我。”

    林谦说,她在开玩笑。

    她一向很喜欢开玩笑。

    她也很会开玩笑。

    白芨垂眸。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中午太忙了,欠的晚上补上,还是放这一章,不用再额外买了。

    不好意思。

    已补,感谢各位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