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回

作品:《(反派修真)恶贯满盈

    许家大小姐义愤填膺, 恨不得冲上来和老国师好好理论一番。糟老头子上下嘴皮子一碰, 就糟践他人的命。

    身居高位就当知晓祸从口出的道理, 怎的不知收敛,害的她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还不算,要让她变成人人喊打的妖邪才成么

    不管许如鹫的情绪如何, 在掐算过后,老国师反倒纳起闷子了。

    这刚出来的陌生女子并非是什么本事滔天的妖邪, 反倒是他曾经算过的, 有凤命的丫头嘛。

    两人之间多少曾经有些渊源, 相遇没有认出,让老道还怪不好意思的。哪有活神仙走眼的,这不是跌面子么。

    有凤命伴身不代表这丫头是个好人, 心眼儿黑的做皇后多了去,心眼好的才做不长久呢。可凤命却能证明一点, 她是个人。

    而国师感知到的是一股子不同于凡人恶念和欲念一类的东西, 仿佛是来自地狱, 时而阴冷,时而有炙热, 冰火两重天交替,让人难受的紧。

    国师摇摇头, 抬手示意许如鹫住口。

    “休要多言, 耽误了老夫正事。”

    老道是个野修,也不曾拜在哪个山头和哪个仙人座下,如若非要给他的术法寻一个根源的话, 恐怕还得往丹修那一派去靠。

    这一派讲究的是万物皆可入药,事事皆可炼丹。

    修的好了是仙,修不好了就入魔,修仙还是修魔,都只在修士的一念之间。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管许家大小姐院子里头藏着什么东西,如此反常奇异,那捉来炼丹就一定有奇效。

    新登基的这位陛下呀,不想他爹那么好糊弄了。

    先皇在世的时候,毕竟岁数大了,只要一丸虎狼之药下去,能让他施展雄风,夜里和几个年轻妃子翻云覆雨,那便算是他这国师的功劳。

    可现在新皇才而立之年,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下的药重了,怕把皇帝药死,下的轻了,皇帝只当是自己厉害。

    置于益寿延年什么的,那都是几十载后的事情。伴君如伴虎,眼下不给皇帝展示一下他这国师的厉害,新皇哪还能留他到几十载后呢

    国师今日从城外炼丹的山里出来,本来是打算到皇陵里头挖几具偏支王爷的尸骨扔到丹炉里做引,炼一炉厉害的丹药,让那皇帝看看自己的本事,可不曾想让他碰上了这等奇异的事情。

    如若活捉了此时许家小院儿里的东西,扔到丹炉里头烧他个七七四十九天,开出来的丹药定是上品。

    所谓天意,着实叫人难以预料。

    许如鹫一肚子话要讲,但老国师一个抬手禁言的动作,她便半个字都说不出口了。分明双唇还能张开,可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即便被人掐住了喉咙,也还能呼救几声,几时像现在这样,有口难言似哑巴了。

    国师究竟用的什么手段……

    “分明就在此地!”

    老道也不管未来的中宫娘娘此刻如何想,把他当成妖道也无妨。

    只要老道不坏了国祚,没提前搞死了一国的帝王,天道就不会对他怎么样。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天道是个顺毛驴,不跟着对着干就好。

    有的是大妖大修等着天道费神,只要国师不做出大乱子出来,天道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他这个蝼蚁一般的存在。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凤命中宫,也和国师一样,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人,扫过一眼后都记不住的蝼蚁。

    是故许家大小姐有脾气,便有去。

    国师抬脚迈入了门槛,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瞧瞧这里瞧瞧那里,除了房子破败一些,不该是大小姐住的地方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那滔天的恶意究竟是从何而来难不成许家小姐恨嫁,日日在屋里扎皇帝的小人儿了

    吱呀——

    屋舍的木门从里头被推开,先探出了一只小巧的脚,上头绣着个十分别致的花样。

    紧接着不等老道的目光向上探索,国师就觉得周身突然冷了下来,刺骨的冰凉似条条小蛇,无孔不入,飞速蠕动钻进了他的衣裳。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国师与活人打交道,也和死人冤家来往,身上带的防备东西并不少。

    寻常的厉鬼妖邪,只要有胆子靠近了他,不等国师自己动手,护身的符咒和命牌就够邪佞受一顿的了。

    偏偏此时身上的法宝一个也没有生效,许家的小姐也好,许家的仆役也罢,仿佛除了他自己之外,无再有人察觉到任何的异样。

    让国师有一瞬间的怀疑,这寒冷是不是风是不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坟多了以后看啥啥都是妖,啥都是鬼,多想了

    老道虽是修行之人,但一直行走在凡间的地界,平生多在城池里走动。即便偶尔有路过什么荒山野岭,那也是为了翻过去山岭之后,好去山那边的大城。</p>

    厉害的修士和妖邪,也不爱来凡间的都城,沾染红尘是非故而他这辈子,也没碰到过什么特别厉害的角色。

    从未遇到过厉害角色的国师,却也曾见过一次至恶,不能是亲眼所见,但细究起来,也可以说是亲眼所见。

    此刻莫名的,就让国师的眼前浮现起了那段虚无的旧事,一桩他从未亲历,却胜似亲历的旧事。

    恰在此时,屋舍的门彻底被推开来,那只穿着绣花鞋的精致小脚,也实打实的落在了台阶之上。

    一个对许家仆役来说有些面生的女子从屋舍里走了出来,上前搀住了许如鹫,扶着她靠在了连廊的柱子上,轻轻拍着许家大小姐的后背,示意她不要惊慌,歇停好。

    “符丫头!我说不出话来了!”

    许如鹫空长着舌头,却只能做出说话的口型,发不出声响。

    符晓抬起眼睛,眼神似刀一般的飞向了国师,面上是无需开口也能听出读懂的质问。

    这眼神太过熟悉,仿佛在什么地方瞧见过一样……

    虚无缥缈的一桩旧事和眼前的女子重叠起来,二人虽在面容上有些许不同,可眉眼之间那股子劲和气势,却是一模一样。

    上一次也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这一次同样如此。

    虚无模糊的旧事此刻忽的清晰起来,他早已吓破了胆,国师甚至来不及去细细掐算符晓究竟是什么来路,什么底细,双腿一软便向后栽倒了下去。

    “国师当心!”

    许家的少将军刚刚从他娘子那里挣脱出来,还未走到近前,便瞧见国师朝后栽了下去。扯着喉咙高声提醒,但按照他武人出身的计算来看,心里头便凉了半截。

    老道怕是必定要摔了。

    只求天子明鉴,这么多双眼睛瞧得清清楚楚,可是国师自己没站稳摔得了,和他们许家没有半点的关系。

    然而一切并未像是许家少将军预料的那样发生,国师也没有摔倒在地上,他只是悬浮在了据地一尺左右的空中,手脚似静置一般不动。

    “神仙!神仙!”

    许家那些仆役们再也按捺不住了,也不管少将军怎么看,纷纷扑通扑通的朝着国师磕起了头。

    庙里的佛像几时显过灵眼巴前儿的国师可是真真儿的浮了起来!

    一贯听闻神仙二字时,国师心中总是欢欣愉悦的,他若是不贪恋这些的话,就该去深山里头苦修。可不就是割舍不下么……

    但今日众人的朝拜和呼唤听起来就刺耳极了,因为耳边除了神仙二字之外,还有一个别的声音。

    他面朝青天,入眼的是绵软的白云,刺眼的烈日,偶有鸟儿振翅飞过,枝上的叶片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左右摇曳。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可国师确信,此刻正有人站在他的身边,半弯下腰来,俯身和他面对面的相望着。

    “这眼睛不是你的。”

    此言一出,国师虽不能动弹,但如若有人胆子够大敢过来瞧得话,会发现他的瞳孔突然放大,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国师的眼睛,的确不是他自己的。

    这双眼睛曾归属过一个颇有仙缘的女人身上,不过她是个乡下女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更不懂什么仙法,只平白得了天道给的机缘。

    放在她身上实在浪费,不消百年就会被埋入黄土,被泥土里的虫蚁噬咬,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不如……

    是吧挖出来换给自己用。

    这事国师从未与别人说过,久远到他自己都忘了。

    换上眼睛之后,他才知道机缘是何等不易的东西。那乡野的妇人曾用这双眼睛见过山中的精怪,见过长华的仙人,甚至见过……

    这双眼睛见过光怪陆离之物,换在他的身上,却效力减半,看起妖邪来模模糊糊。

    一双无形的手托在了老国师的身后,无人能看见,唯有老道能察觉。手掌宽厚有力,却不是能让人托付的一类,而是让你担心他随时都会松开手,任由你摔在地上,还会上来踢一脚的那种。

    凡人冲着国师高呼神仙,唯有国师知晓,恶鬼最解人意。

    此时许家宅子里哪儿有什么神仙……

    分明是遇到从地狱血海里爬出来的恶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