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作品:《(反派修真)恶贯满盈

    符晓左右看了看, 既然她的火气是被这糖葫芦勾起来的, 那便望着扛着糖葫芦的小贩身上撒好了。心里头明知小贩无辜, 可符晓手上的动作却不曾停歇。

    她尚未学习术法,不过既然已经引气入体,在体内筑了基盘, 做起事来便是冥冥之中受到牵引。仿佛是本能一般,根本无需他人指点。

    符晓将目光锁定在那些油亮通红的海棠果儿糖葫芦上头, 抬起了右手将食指沿着目光触及的方向轻轻虚空一点, 扛着糖葫芦的小贩整个人便朝着后头仰了下去。

    插在竹签儿上的糖葫芦滚落到了地上, 油亮澄澈的糖壳儿沾满了灰尘,肮脏的样子完全叫人生不出食欲。

    小贩这一下子也摔得不轻,也不知是身上疼, 还是瞧着自己的糖葫芦脏了无法继续叫卖心里疼,小贩的眼圈儿通红一片, 豆大的泪珠儿在眶里打转。

    可小贩是个儿郎, 从小就听着母亲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这会儿平白遭了无妄之灾,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头咽。

    他避开了路人抛来的眼神, 蹲下身子后袖子擦掉了眼角的水迹,吸了吸鼻子捡拾着尚且完好的海红果儿, 试图能救一个算一个。

    “嘿……”

    站在不远处的符晓很是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如若小贩叉着腰破口大骂的话, 符晓可以借此联想到那并不在此地的里长婆姨。可这人逆来顺受,甚至都不曾愿地上的石头,只当是自己不小心跌倒了, 委委屈屈不肯迁怒。

    符晓看着那小贩,根本无法将其和里长婆姨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反而让她想到了当初同样在地上捡拾混在泥土里事物时的自己。

    这他娘的可就更憋屈了。

    “寻衅滋事可不是这样的。”

    九恶一直跟在符晓的身后,恶鬼又最善捕捉凡人心中的恶念。

    如今符晓虽然已经不是凡胎,可她心中的恶念如春风下的野火汹汹,九恶只要稍稍打眼一瞧,便能才个差不离了。

    “我教你。”

    凡人并瞧不见九恶的身影,此间行走的路人对于眼下发生的事情也丝毫无有感知,而蹲在地上捡拾糖葫芦的小贩,只觉得身后一阵冷风吹来,寒意让他毛骨悚然。

    九恶扛着大刀走到了小贩的身后站定,从身后抽出了大刀后猛地松手,将其深深的刺入了都城街巷的石砖缝隙之中。

    “此人平日里被娃娃们缠着,被绊倒推到是家常便饭,脾气比你那师兄还要好上几分。”

    九恶吸了吸鼻子,这小贩或许是终日与糖为伍,腌入味儿了,血肉竟然也带着丝丝的甜。

    那日九恶被尤大官人掐碎了喉咙,虽性命无忧,但多少受了些伤。他是被符晓从地狱血海里召唤上凡间来的,真身实则还在血海里头。

    除非尤大官人追到血海里来,否则就算是掐断他的脖子十回,九恶也朝阳能够在人间游走。

    受了伤的他并不想再招惹什么到什么仙长的注意,于是按捺下了此刻从心底涌起的当街吃人的冲动,看向了符晓。

    “寻衅滋事,寻这种人是没有用的。”

    传说之中恶鬼除了作恶之外,还喜欢引诱凡人堕落,教导凡人入魔。九恶一贯不愿与别的恶鬼为伍,认为自己高他们一筹,可成了精的狐狸依旧腥臊,九恶也几乎是本能一般的,像最谆谆善诱的师长,指点起了符晓。

    “左边儿买韭菜的大娘,挑挑拣拣一炷香的时辰也没选出个好歹来。吊梢眉,三白眼,嘴唇薄的似一条线,天生的刻薄相面。”

    正如符晓会被糖葫芦吸引,九恶自然也会被凡人吸引。符晓能说出哪个糖葫芦上裹得糖最脆最厚,九恶自然也早已观察完了整条街上凡人的面容。

    “还有右手边儿的屠户,一脸横肉眼露凶光,眉心里生了三颗痣,是大凶大恶,黄巢转世之相。”

    如若不是做了屠户,他手中的屠刀迟早要斩向凡人。

    “寻衅滋事呢,就要找这一类人。”

    九恶拿出了自己在血海里的经验,传达给了符晓。

    和闷葫芦们置气可没得多少乐趣,寻衅滋事嘛最好还是找那种本身就带着火儿的人,又或是天生脾气差火气大的主。

    只要浇一点点的油,便能立刻冒出火来,那才有意思嘛。

    九恶闻嗅着凡人的血肉的香甜,唇舌生津馋的要命,不过此地是一国都城,听闻城中还供奉着仙人做国师,只得耐着性子忍了下来。

    抽回砸入石砖缝隙里的大刀,九恶快步走到了符晓的身边,生怕自己再慢一步,就回咬断那小贩的喉咙。

    “好好学着,日后我再教你怎么扒皮砍头。”

    自地狱血海里来的九恶,对这些事情轻车熟路,驾轻就熟,甚至颇有建树。

    符晓仔细想了想后,觉得九恶这话说的有些道理。口口相传的故事里头,坏人们总喜欢在街上提笼架鸟,调戏妇女,寻衅滋事。

    提笼架鸟,调戏妇女,符晓身为女子做起来比较困难,可寻衅滋事之中的趣味她方才也并没有体会到。

    甚至看着那伏在地上的小贩,还生出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懊恼来。

    “你咋就不能站起来叉着腰骂我的娘呢”

    不过她转念一想不对,死者为大,骂娘不大好。倒是可以骂爹,反正她那爹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若是按着九恶的话,符晓此刻心中并未快活的原因是寻错了人,那便寻个对的试试。如若再寻一个还不对,符晓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坏人的那块料了。

    她按照九恶说的那种特征,左右环视在街面上寻找了起来。

    大多数凡人脚步匆匆,面上寻不出异样的情绪来,眼也不挑,嘴也不垂,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偶尔有几个表情生动的,也都是在与同行之人嬉笑。

    符晓前半生虽偶尔也寻些乐子,可乐子并不多。而今离了那山洼,仇人也不在跟前了,不能给厌恶之人找麻烦,乐子更是没了。

    故而当她瞧见别人高兴的时候吧,兴许是嫉妒作祟,总之是不愿他们好过的。

    如果没有九恶方才的指点,这会儿让她自己来选呢,就会选个嘴咧的最大,牙露的最多的凡人,让他摔惨了,看他还笑不笑的出来。

    不过符晓知道,那样的人只会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揉揉后腰继续前行,并不会为这一点点的伤和不快而记恨于心。

    小心眼儿的从来都是黑心的人。

    符晓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笑呵呵的凡人从自己的身边溜走,仍旧站在原地继续寻找。皇天不负有心人,太阳晒得符晓头脑发昏之时,她瞧见了不远处的一个铺子里头,骂骂咧咧的走出了一个男人。

    修行之人耳聪目明,虽然符晓距那人还有一段距离,可她听的真切,看的也真切。

    那人一口黄牙,牙缝之间也满是深褐色的茶渍,眼角上挑,嘴角下垂,两条眉毛曲曲折折弯弯绕。黑眼珠子小,白眼珠子大,嘴边儿还带着黄色的唾液沫子,是个叫人心生厌恶的刻薄长相。</p>

    “这茶壶十纹银你买不买”

    “客官,您这茶壶要饭的都嫌糙,卖给我们算怎么会事”

    “买不买”

    “不买!”

    符晓听了几句,听出似乎是个强买强卖的生意。不过与寻常额不同,并非是奸商欺侮百姓,而是无赖在讹诈店家掌柜。

    “你不买老子把你的店给砸了!”

    “我们家老爷的儿子是胡知县手底下的刘捕快!你砸一个试试”

    无赖听闻这话便熄了火,闷着头转身就往外走,片刻不做停留。

    符晓看着他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眉心黢黑,口中念念有词,都不用什么面相之说,符晓也能确定此人的肚子里正窝着一肚子的火。

    这不正是九恶所提到的,寻衅滋事所该寻的那种人么

    尤其是见这无赖口中骂骂咧咧,怀中还紧紧抱着那破茶壶的时候,符晓当即在眼中氤氲起了笑意,恶向胆边生。

    这次符晓也不用那什么术法,瞅准了时机,在这无赖一步三回头骂街的时候,伸出了左脚。

    符晓从裙子下头探出来的脚小巧精致,鞋面儿上还绣着些她自己也不认识的花草。当然了,这花草即便是都城里的裁缝和最喜爱衣裳的贵女们也不识得的花样。

    因着花草非是凡物,凡人又去哪里识得呢

    无赖只顾着回头去骂那什么劳什子的刘捕快,成天不是给这个掌柜当侄子,就是给那个财主当孙子的,害的他们这些无赖都没得地方寻财了。

    他根本没瞧见符晓探过来的脚,被绊了一下后立刻便歪倒了身子,整个人朝着地面砸了下去。

    咔嚓——

    摔在地上的不只是他自己,他怀中抱着的破茶壶也和石头碰在了一起,囫囵个儿变成了碎陶片子。先前好歹还能盛水喝,现在就踩上去还嫌硌脚呢。

    同样是摔倒,无赖和那卖糖葫芦的小贩对比起来,可就天差地别了。

    他虽然察觉到了是被什么绊了一脚,可无赖毕竟是个凡人,后脑勺也没长着眼睛。摔倒的时候他只顾着瞧后头那掌柜的,压根儿就没注意前头。

    不过眼下他的茶壶碎了,虽没瞧见是什么绊倒了他,又或者说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绊倒了他都不要紧,此刻重要的是寻一个人来怪罪,来讹诈。

    无赖在众人的哄笑之中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眼睛一眯,目光绕着身边儿的人扫了一圈儿。倒不是在寻罪魁祸首,而是再寻谁看起来好欺。

    拎着砍刀瞧热闹的屠户正在哈哈大笑,无赖却不敢怪罪与她。城中有名的河东狮手里捏着一把韭菜,指甲老长了掐一把他可受不了。

    再说了,不管是屠户还是那泼妇,都不是什么富裕的主。

    选来选去,无赖的目光锁定在了离他最近的符晓身上。这丫头瞅着白白嫩嫩,孤身一人,穿的衣裳素了些,可也是他没见过的好料子。

    于是无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一步便用右手提起了符晓的衣领子。

    “就是你绊的我,赔老子祖传的茶壶!”

    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还真叫他寻到正主了。

    被提起来的符晓脚尖离地,摇摆着晃来晃去。她看了看男人高举的拳头几欲砸向她的面颊,不但不惊慌,反而乐呵呵的。

    还真叫九恶给说准了,寻衅滋事就是要寻这样的才有意思呀。

    “你打我一下试试”

    符晓不怒反笑,带着几分挑衅开口,全然不把这无赖的拳头放在眼中。

    “你以为老子不敢打吗”

    大圆红山药一般的拳头径直朝着符晓的面门砸来,无赖心里只有即将讹诈到手的钱财,丝毫没有对佳人怜香惜玉的意思。

    符晓是希望他打下来的,脱了凡胎的她周身看起来和凡人无疑,但一掌下去便能拍断碗口粗细的树木,一个凡人的拳头,她还不放在眼里。

    无赖砸在她面门上的拳头有多硬,事后他自己的拳头就有多疼。

    可符晓等待的痛呼没有自耳边响起,反倒是从身后传来了一个少女的声音。

    “且慢!”

    多事。

    符晓回过头一瞧,看到了一辆马车停了下来。马车的帘子被仆役挑了起来,露出了出声女子的姣好面容。

    “你那茶壶值多少钱我替她赔。”

    马车里的女子声音不大,可一旦提及了金银钱财,再小的声音也振聋发聩。

    “十两金!”

    无赖仍旧提着符晓的领子,信口开河,胡乱说了一个钱数。

    符晓冷笑一声,或许别的人不晓得,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破玩意十文铜钱都不值得。

    然而一个绣着花的钱袋子从马车里抛了出来,砸在了无赖的脚下。

    “钱我来给,你放了这位姑娘罢。”

    符晓在马车的帘子放下来之前和马车里的女子对视了一眼,她瞧见这女子面带愁容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就像是九恶所说的那种,容易被挑衅的凡人。可她又目光澄澈,实在矛盾的紧。

    马车的车轮滚滚向前,不多时便走远了。

    无赖捡起了地上的钱袋,朝着马车的方向吐了一口。

    “呸!老子今天就让你知晓,什么叫好人从来没好报。”

    他再次把拳头高高举起,瞄准了符晓的面门挥下。

    符晓眉眼弯弯毫不挣扎,只是笑着摇头。

    “我今天也要让你知晓,什么叫恶人自有恶人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