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050

作品:《大梦想家

    江岸灯光璀璨, 平静的江水在入海口处暗流涌动,汇出一汪泛着螺纹的漩涡。

    夹岸是海城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景,跨江大桥车辆川流如梭,被桥灯照出明亮的色泽。

    夏夏沿着江边漫无目的地走, 谢淮静静跟在她身后。

    武书杰被二人吼过后怔了许久, 半晌, 嘴唇发白颤抖朝谢淮说:“你敢抢我女人,你等着, 我现在就回去找人。”

    谢淮锋利的眉峰一挑,嗓音沉着:“你女人”

    他神情戏谑,像在听笑话, 但看在武书杰眼里却有几分潜在的狠意。

    明明初次见面互不了解,但他就是能从谢淮眼神里看出这样一种情绪。

    ——他现在走还来得及, 不然一会想走都走不成。

    武书杰怂了,又恶狠狠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而后转身跑了。

    ……

    谢淮刻意放慢步子和夏夏保持在统一频率。

    他拿着夏夏的书,目光落在她雪白的颈外裹的那条红色围巾上。

    红色很衬她的肤色, 也很衬她。

    她娇俏站着,脊背笔挺, 如一蓬开在冰天雪地里生机勃勃的花。

    谢淮的手机震了两下, 是天气预报提醒他海城今日有雪。

    男生心大, 很少关注天气预报,可从夏夏来了海大以后,他手机主界面里的天气预报里就有了一个城市。

    谢淮平日与夏夏说话不多,除了叫她早些睡觉最常发的一句话就是“下雨, 带伞”。

    他每一句话都尽力精简,怕说得多了让夏夏对他更依依不舍,而消息发出后他又长久地望着手机出神,怕夏夏草草了事回他一个“嗯”或“好的”,他想听夏夏多说几句话。

    人的心思百转千回,精妙绝伦,有时候连自己的想法都捉摸不透。

    比如他。

    从前他只希望夏夏能不被他拖累,能有人让她过得好。可听完祝子瑜那些话后,以往的想法通通被打碎咽回肚子里,飞到海城也不过是一瞬间的念头。

    天气预报说,海城今夜会落下冬日的初雪。

    夏夏停下脚步,江边风大,她脸被吹红了。

    她回过身,捂着肚子:“你刚才吃饱了吗我有些饿了。”

    她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谢淮:“我知道有家店很好吃。”

    谢淮伸手把她围巾整理好,把她拉到身前,为她挡住江上吹来的寒风:“去吧。”

    街边大排档挤满了人,夏夏挑好菜,让老板给她煮了一碗麻辣烫。

    谢淮点了盘炒饭,陪她坐在外面吃。

    这家店生意很好,位置背风,又全是人围着,即使露天也不怎么冷。

    夏夏在麻辣烫里加了许多辣椒,吃得嘴唇通红,她吐了吐粉粉的舌头:“辣。”

    谢淮拉开凉茶的易拉罐推到她面前,夏夏咕嘟喝了半瓶。

    谢淮趁她喝饮料,偷偷把炒饭里的青椒挑到垃圾桶里,夏夏眼尖看见,一巴掌拍在他手上。

    她说话的模样像个恶霸:“你还挑食”

    谢淮不耐烦地用筷子戳米饭:“我不爱吃这个。”

    夏夏:“蔬菜吃得少,水果也不爱吃,牙龈总是出血,你这样下去免疫力会变差的。”

    “跟我妈一样,啰哩吧嗦的。”谢淮慢吞吞把青椒吃了。

    夏夏目光看向他光秃秃的手腕,明知故问:“你手串呢”

    谢淮:“断了。”

    他从兜里摸出一个小塑料包扔在桌上,里面装着他捡回来的菩提珠子。

    菩提珠原本一百零八颗,只捡回来一百零六颗,另外两颗找不到了。

    夏夏吃完饭,拉谢淮去逛街。

    夏夏进了一家手工玉石店,在柜台前挑挑捡捡,她从一堆细线里拉了拉又捏了捏,挑出两条细而透明的线。

    她拿去付钱,柜员说这线是店里质量最好的线,只两根就要两百块。

    夏夏把钱付了,坐在店里卡座上研究谢淮的手串。她认真做事的模样安静乖巧,谢淮不出声,他在看她。

    “说话呀。”夏夏嗓音软软的。

    “说什么”

    “你说有事情要对我说。”

    谢淮嗯了一声,一声过后又不说话了。

    夏夏疑惑地看了看他,最后决定不理这个纠结的男人了。她把两股细线拧成一股,一颗一颗菩提珠往上串,女孩手小而巧,不一会就串了十几颗珠子。

    谢淮起身离开,在店里逛了逛,他不知挑了什么东西,柜员从柜台里拿出来给他介绍。

    透过面前窗户反映的影子,夏夏看到谢淮付了钱,柜员把一个小盒子交给他。

    他去而复返,夏夏已经把一百零六颗珠子都串上了。

    她的线长出一小截,刚要拿剪刀减掉,谢淮把手里的小盒放在她面前。

    他拇指一按,打开,里面的红色丝绒上躺着两颗浅白色小玉珠。

    玉珠比菩提稍稍小上一点,色泽剔透澄澈,中间钻着孔洞,是用来做配饰的。

    “不用剪。”谢淮说,“把它串上吧。”

    夏夏拿起珠子,质感光滑,触手冰凉。

    她指腹摩挲这两个珠子,觉得它们表面坑坑洼洼,她对着灯光一看,两颗珠子上刻了两个字母,一个是x,一个是h。

    搞什么。

    她看了眼谢淮,心想看起来挺酷一哥怎么娘们唧唧的,还要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手串上,是为了丢失后容易找回吗

    夏夏把珠子串好,线的接口也处理好。

    菩提手串恢复原来的样子,又和原来不大一样。

    她把手串递给谢淮,谢淮没有戴,而是拿过她的手,把长长的手串套在她的手腕上。

    他手腕粗,能套三道,夏夏手腕细,套了四道。

    夏夏愣住。

    她这才反应过来,那两个字母的意思也许不是谢淮,而是谢淮和夏夏。</p>

    谢淮把手串套上后没有松手,干燥的掌心把她白软的手紧紧握住:“别和他们在一起。”

    夏夏眨眨眼:“他们”

    谢淮面不改色:“除我以外的所有人。”

    夏夏脑子一团浆糊,这下是真的愣了。

    她想不明白谢淮这是玩的哪出,怔怔地看着手腕上的菩提,而后把手从谢淮手里抽出来,准备摘下手串。

    “对不起淮哥。”夏夏故意说,“虽然你的手串挺贵的,但是想用一条手串把我买断,我觉得不行。”

    “你不喜欢我,又不准我和别人在一起,这是典型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行为,你知道现在男女比例失衡已经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了吗你不准我谈恋爱,社会上少了我一个女人,说不定就会发生严重的动荡。”

    谢淮不让她摘:“社会没了你不会动荡,我没了你才会。”

    夏夏呼吸停住。

    她抬眸看向谢淮,谢淮神色如常,平静得似乎刚刚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谢淮:“夏夏,给我点时间。”

    他口吻不似说笑,漆黑的眸子看向她的时候带上星星点点细碎的微光。

    夏夏倏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哪怕他一个多余的字眼也没有提。

    她安静了一会,任由自己的手被谢淮握着,她放软了声音:“要多久”

    谢淮嗓音有些哑:“不会很久。”

    “那也要给一个明确的时间啊。”夏夏说,“我是女孩子,最好的那几年都用来等你,最后你又说话不算话,没人娶我了怎么办”

    “不会的。”

    “我不信。”夏夏说,“你骗过我,我不信你了。”

    谢淮望着女孩狡黠的面容,她在听到他这样的话后不仅没有惊慌失措小鹿乱撞,反而镇定地和他讨价还价,明显是对他的心思探知已久。

    他直到这一刻才发现,夏夏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狐狸。

    在感情上,看似他是握着主动权的那方,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样稀里糊涂被她玩弄于鼓掌。

    “半年。”夏夏说。

    “不够。”

    “一年。”

    “不够。”

    “我不等你了。”夏夏嘴巴一噘,娇气地说,“我要去和别人谈恋爱。”

    谢淮握着她的手骤然缩紧,夏夏啊了一声:“疼。”

    “一年就一年。”谢淮松了松力道。

    夏夏唇边绽开了一个狡猾的笑:“那说好了,一年。”

    她笑意灵动,看向谢淮的目光沉浸着数不清的温柔。

    她对他的喜欢已经快控制不住满溢在空气里了,少女稚嫩的爱意是糖、是浆,呼吸一口,扑入鼻里的全是甜蜜。

    夏夏俯在他耳边,悄悄说:“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了。”

    谢淮哦了一声:“什么时候”

    “在你给我刷马桶的时候怀疑过,不喜欢的人怎么会忍着臭味心甘情愿给我刷马桶呢真正确认是在你喝醉的那晚。”夏夏亮莹莹的眸子看着他,“你一整晚都在叫我名字,你梦见我了梦见我什么了”

    谢淮脸有些红,不想让夏夏看见,于是偏过头不和她对视。

    夏夏天真烂漫地问:“淮哥,你可以亲亲我吗”

    谢淮说:“不可以。”

    “那我可以亲亲你吗”

    谢淮喉结动了动:“最好不要。”

    他走出店门,街上飘起小雪,融在风里,吹到他额前的碎发上。

    他抬手拂掉,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沉默不语。

    远处大排档人声鼎沸,老板立上挡风的塑料油纸,麻辣烫锅里冒着蒸腾的热气。

    雪花从天空洋洋洒洒飘下,飘到一半被锅子散发的热气融化在空气里。

    夏夏丧气地跟在谢淮身后,一蹦一跳用手接天上飘下的雪花:“那现在这样算个球啊亲也不能亲,抱也不能抱,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你一句话我就要守身如玉等你一年,怎么想我都很亏啊。”

    她掰着手指算了算:“喜欢我的男生那么多,如果不答应你,这一年里我还可以发展几个……”

    她话说到一半,被谢淮看她的目光震慑住。

    谢淮目光凉凉的:“你再说一遍。”

    夏夏不敢说了,她声音低了低:“也不用非要把债还清吧他们来就让他们来,我不怕的。”

    谢淮没出声。

    他目光落在远处天空团团密布的厚重云层上,雪渐渐大起来,他脑海蓦然忆起那年冬天的画面。

    少年顶着呜咽的北风闯入地下室。

    乔茹被两个男人按在地上,上半身的衣服撕得粉碎。

    男人狞笑:“到底是谢致生养了一辈子的,四十岁的人皮肤还和二十岁的小丫头似的嫩。”

    寒风如刀片般呼啸而过,刮过地下室的铁栏杆发出棱橧的碰撞声。

    那夜警察来得很晚,破门而入那瞬间皮鞋底粘满黏糊糊的血浆。

    他们看到二十分钟前打电话报警的少年一身收敛不住的凛冽寒意,他站在屋子中间,把外套脱了盖在女人身上。

    地板上躺了两个男人,每人身上被开了三个血口子。

    捅人的刀掉落在地上,少年被血染湿的手旁。

    ……

    “我真的不怕。”夏夏说。

    谢淮揉揉她脑袋:“我怕,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兵荒马乱的一天,好在赶上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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