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072

作品:《大梦想家

    八岁之前, 夏夏的每一个新年都活在恐惧和尴尬里。

    夏军会在年三十的傍晚打上一桶劣质高粱酒, 让吴丽包一锅白菜猪肉的饺子再炒一盘花生米下酒。

    电视台的春晚声开到最大, 他坐在炕头小酌, 夏夏在地下的矮桌前坐着小板凳写寒假作业。白炽灯的钨丝年岁久了,光线昏暗微弱照不分明, 夏夏又挪到门边,对着门玻璃上透进来的雪光写字。

    夏军喝醉了,手舞足蹈大吼大叫, 玻璃瓶子摔得炸碎发出碰棱的声响。

    他时常会心血来潮把她拎到面前,罚她在板凳上站稳不准动,动一下他就抽她一巴掌。

    春晚无趣, 小脸惨白、眼眶潮红溢着泪花, 肩膀缩成一团的夏夏有趣。

    夏军看马戏一样捧腹大笑, 直到酒精的后劲涌上来才趴回炕上睡去。

    第二天一早, 他又会把睡意正朦胧的夏夏从床上薅起来,让她穿上像样的衣服, 戴上红色的针织帽,带上她挨家挨户串亲戚。

    每年如此,夏夏虽小, 但也能清晰读懂那些人眼里至极的不屑和厌恶。

    夏军总是谦卑地笑, 咧唇时因抽烟牙垢褐黄牙齿参差不齐:“夏夏啊,快给舅姥爷拜年。”

    夏夏低着头、垂着眼,声音闷闷小小地问好,随即脑瓜被夏军甩了一巴掌:“大点声都不会吗”

    老人家不喜夏军, 但见这场景也尴尬,淡淡掏出二十块钱说和:“大过年的,别打孩子。”

    夏军收了钱,准备拿去买酒,笑眯眯地不再说话。

    八岁以后,夏夏住进魏金海家。

    从此除夕夜没了例行的恐惧和羞辱,日子平淡如白开水,魏金海抠搜着过活,大鱼大肉不舍得买,挂鞭烟花也不舍得买,就连门上的对联横幅都是吴丽找筒子楼一层收废品的老头免费写的。

    魏金海向来是守不到十二点的,他一个人挤占着客厅的沙发,十点多就两眼模糊睡过去。

    夏夏不出客厅,她在一道帘子之隔的自己那一方小天地静静坐着,听窗外彩炮齐鸣,看无数柳叶状的烟花在无边黑遂的天空依次绽放。

    魏金海睡着后,她会悄悄下楼踩雪,用地上堆得薄薄的、脏脏的积雪垒砌一个小小的雪人。

    再抬眼时穹顶被十二点的烟花炸得明亮耀眼,一年又这样过去了。

    去年她没有回家,一个人留在海城打工。

    除夕夜家教的小孩回老家过年,夏夏去超市找了份临时的兼职,过年时兼职的工资是平时的三倍,可也累,从早站到晚一刻不得闲,她十点下班,路上打不到车子,一个人慢悠悠走回住处时已经十一点了。

    春晚的歌舞节目已到尾声,声音喧哗气氛热烈。

    夏夏却融入不进这样的氛之中,她累得浑身散架,煮了包速冻饺子就睡下了。

    她第二天早起时才看到谢淮给她发的消息。

    谢淮问她睡了吗,许久得不到回应后尝试给她打电话。

    那晚他打了七个电话,夏夏一个都没接到。

    乔茹早早就把家里过年的摆置一一添好,门上的对联要放到除夕夜再贴,但阳台的红灯笼和中国结已经早早挂好,客厅左右一边一颗金桔树,上面缀着黄澄澄的小橘子。

    夏夏买的百合话被乔茹放在餐桌最显眼的位置,她修剪好花枝,拿营养液浇着,期待能在过年前开花。

    家里的许多物件都被换成了红色,床单、被套、枕巾,喜庆得像要嫁女儿一样。

    乔茹还给谢淮和夏夏买了红色的内衣和袜子,尺码她早早问过谢淮,不大不小正合适。

    夏夏没用多久就适应了谢淮家庭的氛围。

    来之前她那些疑虑和担忧通通被打散,那发自内心的喜爱和热情装是装不出来的。

    乔茹是真的喜欢她。

    夏夏放松了很多,也拿出平日在谢淮面前的可爱劲,甜甜叫乔茹阿姨,抢着和她做家务。

    晚饭是夏夏煮的,乔茹养尊处优了二十多年,厨艺是这两年迫不得已才慢慢学会的,然而也仅仅处于加油加盐把菜炒熟的入门水准,夏夏喜欢吃的红烧肉和鱼香肉丝这样复杂的菜式她是提前问过谢淮,在家练习失败了十几次才能做出入口香甜的口感。

    其他菜她还是两眼抓瞎——会不了多少。

    “多吃点。”乔茹给夏夏夹菜。

    谢淮洋洋得意:“怎么样我说夏夏做菜好吃吧。”

    “还好意思说。”乔茹淡淡道,“夏夏做饭,你做什么”

    “我洗碗。”谢淮扬眉,“洗衣服、拖地,修灯泡刷马桶,还有专门负责收拾……”

    夏夏在桌下踩了他一脚,他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还有专门负责收拾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乔茹不明所以,只见夏夏脸红,谢淮也脸红。

    夏夏脸红是羞的,谢淮是疼的。

    吃完饭,谢淮去厨房洗碗,乔茹带夏夏进了自己房间。

    谢淮探头探脑要跟进来,被乔茹赶了出去,她拉夏夏坐到床上,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大的彩色铁皮饼干盒。

    乔茹:“这是谢淮小时候的相片。”

    夏夏眼睛一亮,接过来打开。

    相册厚厚一沓,硬质地的封面上是谢淮一家人的彩照。

    那时谢淮还小,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粉雕玉琢得漂亮,乔茹给他穿了一件橘红色的小衬衫,在他锅盖头的短发上绑了一个小小的啾啾,谢淮被谢致生抱在怀里,搂着他脖子捏他耳朵。

    谢致生和夏夏想象里不一样。

    她原本以为曾经靠倒卖破铜烂铁起家的漳市首富,一个敢于纵身跳进硫酸池的人怎么也要长得五大三粗胡子拉碴,肌肉纠结在一起,腹肌至少八块,肱二头肌能让小孩拽着在上面荡秋千。

    可谢致生却出乎她意料的斯文。

    他是标准北方男人的个子和身材,一米八多,看着清瘦却不给人白面书生的弱感。他手上带着谢淮那串菩提珠,鼻梁上架着的无框眼镜衬得气质像个教书匠。

    “这是谢淮爸爸。”乔茹见她在看谢致生手上的菩提,笑笑,“手串是我们结婚时谢淮外公送他的,他原本也打算在谢淮结婚时亲手送给未来的儿媳,可他没机会见到你,只能让谢淮送了。”

    她温柔地眨眼:“谢淮什么时候送给你的”

    夏夏:“去年冬天,我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

    乔茹唇边的笑容一直扬着,她翻开相册,给夏夏看谢淮的相片。

    “这是谢淮一岁半的时候,他说话早,已经会摇摇晃晃走路叫爸爸妈妈了。”

    “这是谢淮三岁,他小时候脾气怪得很,三岁还要吵着穿开裆裤在路上跑,见到漂亮姑娘就要人家抱。”

    照片上的谢淮穿着天蓝色的小短裤,上身赤着,露出软白的肚皮和小鸟,见有人拍照还骄傲地挺着腰。

    夏夏吃吃地笑:“真流氓。”

    “小时候脾气怪但可爱,越长大越难琢磨了。”乔茹说,“上学以后就喜欢装酷,玩那些男孩子玩的汽车模型和篮球,从前我买给他的衣服也不穿了,嫌颜色像女孩子的。”

    “我当初就想要个女孩,顺产后在产房知道生的是个男孩,我还难过得哭了好半天。”乔茹笑容无奈地收了收,“不过他爸出事以后,我又庆幸谢淮是个男孩,否则这样的日子真不知道要怎么过。”

    夏夏声音柔软:“阿姨别难过了,从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乔茹目光流连在她腕间的手串:“他爸爸留给他的手串,我们最难的时候他都没有卖掉,谢淮舍得送给你,一定是把你喜欢到心坎里了。”

    夏夏抿着唇,低下头不让乔茹看见她脸红。

    她翻相册,看谢淮五岁时抱着皮球在一栋四层别墅的大花园里拍球,周围聚集了一帮小孩。

    六岁时谢淮打着红领巾,戴着小黄帽被谢致生送到小学门口,小豆丁谢淮不情不愿扁着嘴,被乔茹硬拉到学校门口摁着拍了张照。

    八岁时谢淮长高了许多,和谢致生穿着亲子黑色泳裤在自家的泳池里游泳。

    十一岁的谢淮在同龄人里已经长得很高了,脸颊微微稚嫩,但依稀能看出现在俊美的模样。他在学校文艺晚会上表演节目,西装革履,戴着领结,耀眼得像个闪闪夺目的小王子。

    十三岁,谢淮早恋被校领导当场逮住,从小乔茹教他要礼貌低调,那时学校里没人知道他是谢致生的儿子,校领导怒不可遏叫了家长,谢致生顶着一张时常出现在漳市晚报上的脸进到办公室后,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和缓了。

    校领导笑眯眯和他聊了半天,又笑眯眯把谢淮放走,走时亲热地叮嘱:“早恋是美好的,一定要好好珍惜现在纯洁的真挚的感情,但是不要影响学习。”

    乔茹为了纪念儿子的初恋,无视校领导奇异的目光,兴高采烈硬拉着谢淮在办公室拍了张照片,还将那女孩一起照了进去。

    “这就是谢淮的初恋”夏夏手指在这一页顿住。

    照片上的女孩黑黑瘦瘦的,平心而论是放在人堆里一眼望过去很容易被忽略的样貌,夏夏曾经无数次想过第一个让谢淮动心的女孩该是什么模样,但她从来没问,怕自己知道了自己吃醋。

    可当她真的见到时,发现自己还是在意的。

    这是谢淮的初恋,是他第一个女孩。

    夏夏有些沮丧,可左看右看也不知道谢淮喜欢他哪里,问:“她一定很优秀吧。”

    乔茹:“她是谢淮他们班的学习委员,当初和谢淮告白的时候承诺以后每天帮他写作业。”

    夏夏:“…………”

    “谢淮喜欢她吗”

    “谢淮喜欢打篮球。”乔茹说,“这女孩帮他写了作业,他每晚就多出两个小时的打球时间。我知道以后把他们拆散了,还把谢淮骂了一顿,不过不是因为我反对早恋,而是因为他的动机不纯,他这种做法太伤人心。”

    夏夏哭笑不得。

    “今天在商场遇见的那女孩我也见过,和谢淮在一起后第二天提着礼物登门拜访,还给我和谢淮的爸爸做了一顿甜品,很漂亮也会来事。”

    “可我原本就不看好他们。”乔茹看向夏夏,“一个人的嘴巴会说谎,表情会骗人,可一个人的眼睛瞒不住事情。陈曼希看谢淮的眼神很热烈,可里面掺杂了许多别的东西,她和你不一样,你喜欢谢淮,喜欢的是他这个人。”

    夏夏笑了:“淮哥他很好,只是从前他的好被别的光芒遮掩了,别人发现不了。”

    “你对他的滤镜真重。”乔茹损儿子时一点也不像亲妈,“从前谢淮性格古怪得很,这两年才慢慢变好,他去年回家时和我说起你,眼睛亮得发光,那时我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能让他把坏脾气完全改掉,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夏夏想起刚认识谢淮时,他坐在路边摆摊,眯着眼对人爱答不理的死样子,又想起他对她凶,摆出淮哥搞你那一套,心想现在的谢淮确实变了很多。

    她说不清这种改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在她发觉的时候谢淮已经很温顺了。

    他温柔、体贴、爱撒娇。

    乔茹不提,夏夏都快忘记谢淮以前的生人勿近的拽模样了。

    夏夏思绪恍惚回到学校时的一堂课。

    冬日金黄的阳光洒进墨绿色的课桌,谢淮趴在桌上,无聊地拿手表晃来晃去,将阳光折上教授胸口的亮晶晶的钢笔帽,在他条纹衬衫的胸口落了道漂亮的光斑。

    “自我感情与爱,是对立的或是补充的,如果把自我看作是意识中的一座城堡——外围设防,里面藏着许多挑选好的财宝,那么爱就是宇宙中不可分割的共享物——”

    教授发现了谢淮的恶作剧,他停下讲话,扶了扶眼镜腿,笑笑不理。

    谢淮手腕上抬,又将光斑投在他脸上。

    教授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语气里淡淡威胁:“谢淮。”</p>

    谢淮调皮地朝他挥了挥手,安分地坐好,本子摆正低头写笔记。

    “在一个健全的大脑中,自我与爱彼此促进对方成长,对于那些我们强烈地、长久地爱着的事物,我们很可能就会将其带进城堡,认为那是我们自身的一部分。库利认为——”

    “谢淮。”教授见谢淮头也不抬,停下来温和地问,“你怎么认为”

    谢淮歪头想了想:“爱会促进自我成长。”

    教授微笑点头:“还有呢”

    “爱会让人放下防备,将爱人带入自己意识的城堡。”

    “还有呢”

    谢淮扬眉:“老师,您已经问了我两个问题了。这么多人不问偏偏提问我,是不是羡慕我有女朋友啊”

    谢淮有了女朋友,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夏夏窘得拉他衣角让他坐下,不让他继续张扬。

    见夏夏在笑,乔茹看向她。

    夏夏解释给她听那节课上发生的事情:“……我觉得谢淮也许并没有因为我改变,他只是和我亲近后,将我当成了他的一部分,所以才会对我不加设防……”

    “谢淮他性格依然古怪,依然很拽,但我喜欢他拽。”夏夏有些害羞,但还是直视乔茹的眼睛,只是声音小了小,“如果他对所有人脾气都好,我也会吃醋的。”

    乔茹莞尔,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夏夏,你真可爱。”

    夏夏手下相册停到最后一页,那张照片上的谢淮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头发理成很短的板寸,脸颊凹瘦,下巴壳尖尖,脸色苍白而虚弱。他发现镜头在拍他,眉梢蹙得不耐,抬手放在脸前想要挡住。

    “这是谢淮舅舅去接他时拍的。”乔茹声音忽然变得很轻,“他在少管所待了七个月,瘦得不成人形。”

    夏夏抬眼,惊讶地看着乔茹:“少管所”

    谢淮站在门外敲门,脸上带着倦意:“你们聊完没已经十点了,明早还要早起逛批发市场。”

    乔茹将相册收好,夏夏被谢淮带回房间,刚进门就被谢淮掐着腰抵在书柜上。

    “我妈跟你说什么了”他在她耳边吹气,弄的夏夏直痒痒。

    夏夏认真想了想:“说你三岁还吵着要穿开裆裤,露着叽叽在外面走不要脸。”

    “我靠。”谢淮说,“我就知道我妈肯定会揭我的糗事,还说什么”

    “还说你的初恋。”夏夏说,“淮哥牛逼啊,为了篮球甘愿献身,一份作业就收买了你全部的灵魂。”

    谢淮:“……”

    他嬉皮笑脸,试图把这件事揭过去。

    夏夏脸上没有笑,她推开谢淮,趴在他床上躺着。

    夏夏睡觉很安分,从不多动,只老老实实睡一个床角。

    她喜欢侧躺的姿势,总是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小的团,看上去极度没有安全感。

    刚同居的时候,谢淮对她这样的睡姿很不满意,每晚一定要拉扯着把人按进自己怀里,搂上一晚不松手,久而久之,夏夏也习惯了在他怀里睡着,在他怀里醒过来。

    夏夏很久没有缩到床角睡觉了。

    她静静躺着,谢淮以为她生气了,不敢嬉皮笑脸,蹲在她面前,先认错再哄她。

    “……你别不理我呀。”谢淮抓耳挠腮,“那算不上初恋,初恋难道不是第一个喜欢的人吗”

    “那时候是我年轻不懂事,要不你打我两消消气”

    夏夏手捂着眼睛,鼻子翕动,隐约有微弱的水音。

    谢淮:“……你哭了”

    他不由分说拨开她的手,见夏夏真的在哭。

    她眼里蓄了满满一汪眼泪,原本死死憋着,被他看见再也忍不住搂着他的脖颈哭出了声音。

    谢淮僵住,他直觉夏夏不是因为那个初恋的女孩而哭,可他一时也不明白她在难过什么。

    夏夏嗓音哽咽:“你为什么从来不和我说”

    “什么”

    “少管所。”夏夏指甲抠进他肩膀上的衣服布料里,直到刚刚从乔茹嘴里听到谢淮待了七个月的少管所,她才彻底明白谢淮休学那一年是去做了什么。

    谢淮没想到是这件事,无奈地笑:“你也没问啊,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他将夏夏抱到床头,让她靠着自己坐好,拿抽纸给她抹点眼泪:“你想听我就告诉你。”

    夏夏止住哭,情绪一瞬间失控的时候,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是在哭什么。

    “我不是跟你说过有个老头子要包养我吗”谢淮语气听起来很平淡,“我之所以答应是因为胡书荣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要我一个星期内还清八百万,我当了十六年败家子,除了给他烧冥币就只有卖屁股这一条路走,可我最后还是没去。”

    “他们绑了我妈。”谢淮搂着她,下巴无意识架在她头顶的发旋上蹭,“我赶到的时候我妈衣衫不整躺在地上,屋子里两个男人都被我捅进了医院,其中一个进了重症监护室,最后判定故意伤人,但我未成年,待七个月少管所了事。”

    夏夏咬着嘴唇:“阿姨她……”

    “我去得早,他们只是把我妈衣服扯烂了,还没来得及动手。”谢淮眼里带着股狠劲,“他们如果真敢对我妈做什么,拼着坐一辈子牢我也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让你待在我身边了”谢淮轻声说,“我怕给不了你未来,更怕保护不了你。”

    夏夏沉默了一会,问:“那七个月里,他们打你了吗”

    “没怎么挨打。”谢淮含糊不清地说,随即看着她笑,“心疼了”

    夏夏仰头与他对视,眼圈红红地问:“如果我也被他们抓走了,你会怎么办”

    谢淮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还是别做这个设想了,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

    “也许会发疯。”他说。

    “如果我被他们抓走了,你千万别做傻事。”夏夏忽然严肃地说,“你现在已经成年了,要付出的代价比从前多得多,没了我你只是失去一个女朋友,可你如果动手,失去的可能是你的一辈子。”

    “如果我死了,你一定不要为我悲伤。”夏夏陷入自己构想的苦情剧里无法自拔,“找女朋友时擦亮眼睛,陈曼希不能要,她太败家,一定会花光你的钱。你记得娶赵珊琪,珊琪温柔又可爱还有个有钱的老爸,你可以吃她软饭,积攒力量东山再起——”

    “——然后为我报仇。”

    谢淮先是蹙了下眉,随即起身把她按在床上,埋首在她脖子上恶狠狠咬了一口。

    夏夏一阵惨叫。

    在目的达到以后,谢淮满意地起身看着自己留下的清晰的齿痕,威胁道:“娶谁有种你再给我说一遍。”

    夏夏不敢说了,讨好地搂着脖颈亲吻他唇角。

    谢淮回吻,含住她柔软的嘴唇轻轻吮吸:“就算真有那一天,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有什么资格和你在一起,还承诺你未来”

    夏夏甜甜地笑。

    谢淮手机响了,他接听,忽然起身穿衣服。

    “谁啊”

    “齐达给我带了一箱闸蟹,我出去拿。”谢淮说,“你先洗澡,我一会就回来。”

    夏夏看了眼窗外深沉的暮色,大雪纷飞,在地上堆了层厚重的积雪。

    她问:“明天拿不可以吗现在这么晚了。”

    谢淮穿好衣服,俯身吻她额头:“齐达明天就回老家过年了,开车路过漳市特意来找我的。”

    夏夏慢吞吞穿拖鞋:“那你注意安全,我去煮牛奶,你喝吗”

    “喝。”谢淮说,“记得打个鸡蛋。”

    谢淮出去了,夏夏去厨房煮牛奶,乔茹正在厨房泡豆子,打算明早磨豆浆。

    乔茹见她出来,笑笑什么都没说,夏夏不由有些尴尬,心想这房子的隔音也不知道好不好,说不定刚刚自己情绪爆发时矫情的哭声和叫谢淮去娶赵珊琪的话都被乔茹听见了。

    她试探地问:“阿姨,你刚刚听见什么了吗”

    乔茹疑惑:“没有啊。”

    夏夏安下心,心想家里隔音应该挺好。

    乔茹忽然说:“是不是有人敲门”

    夏夏静着耳朵去听,发现确实有敲门声。

    “可能是谢淮回来了。”她将煮好的牛奶花倒入玻璃杯里,将窗户拉开一条缝隙,把牛奶放在窗边降温。

    乔茹示意她别说话,走到门边,警惕地问:“谁”

    门外是个男人,嗓音沉沉地回应:“物业,楼下说你家厨房漏水,我们要进来看看。”

    乔茹瞬间将房门反锁,速度熟练到夏夏来不及反应。

    她伸出胳膊将夏夏挡在身后,声音极力保持平静:“我们家没有漏水,你还是让他们检查一下是不是自家水管漏了。”

    门外响起一阵铁器碰门的声音,紧接着是钢丝插进锁孔的声音。

    “说不定是地暖漏水,你开门。”

    在锁孔自外面被插进东西那一刻起,夏夏也发现不对劲了。

    她掏出手机毫不犹豫拨了110,对面刚接了电话,整座楼的灯在一瞬间熄灭。

    小路上夜里的雪没人清扫,齐达的车开不进来,只能停在大路上洒过盐的地方。

    谢淮一步步踩着雪出了小区,他走出很远,不经意回头看了眼,发现自己家那栋楼停电了。

    手机上接到一条夏夏发来的消息。

    【淮哥,千万别回来。】

    他所有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随后疯了一样折身朝回跑。

    作者有话要说:  爆更使我快乐!!

    敲键盘敲到手疼,尼古拉斯游游矫情地说道。

    注:教授讲课内容忘记摘自哪里,不过大概好像是库利说的,书名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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