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白张开了双臂, 肉呼呼的小家伙下一刻就扑到了他的怀里。

    “打雷怕不怕”摸摸小家伙的脑袋, 凌白温柔地问道。

    瑞瑞立刻说道：“不怕！”

    但说完之后，就有些犹豫地补充道：“只要是跟爸爸睡在一起, 哪怕是半夜打雷也不怕！”

    所以你这小家伙还是怕呀！凌白却没有点破瑞瑞纸老虎一般的保证, “望”向外面的方向，有些担心地问着身旁的“吴铭”：“吴哥, 外面天色看起来怎么样”

    应岑琛看了一眼，外面此时的天色, 说是一句风雨欲来风满楼都不为过, 黑压压的一片，看着就挺压抑的。

    明明他上午过来的时候，天气还是挺晴朗的, 变天变的太快了。

    在瑞瑞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应岑琛抓起凌白的手，在凌白的手心里轻轻写了几个字，瑞瑞张嘴想说什么，在应岑琛伸出小拇指冲他勾了勾后，只能垮下了肩膀。

    应岑琛的目光再次落在凌白的手上, 修长白皙骨肉均匀，指尖滑过对方手掌心时，会有一种痒痒的感觉刺激着自己心脏那个地方。

    又抬头看向对方的脸, 在这么多年后，如此近距离的再次看着对方，这个青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的模样, 都仿若往昔。

    只可惜，仿若往昔，多了仿若二字，逝去的不仅仅是时光，还有他们此次之间的距离。

    应岑琛放开对方那只手的同时，也收回了目光。

    凌白蹙了下眉，今天“吴哥”给他的感觉有些奇怪，但想到对方可能是身体不舒服才导致的这种变化，他又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瑞瑞，洗手了吗”他转而问着儿子。

    瑞瑞立刻回道：“洗了！”

    手臂那里有人轻轻托了一下，凌白“看”向对方，应岑琛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扶着对方去洗手间清理双手，而是走到一旁，将早就清洗了的毛巾取过来，给凌白的两只手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力度适中，甚至还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这与吴铭之前的帮忙还有些区别，那种已经压了下去的违和感，再次窜升了上来。

    凌白却没再开口说什么，而是沉默着任由对方随后牵引着自己坐到了饭桌前。

    瑞瑞面前的餐具里盛满了他想吃的饭菜，尤其是他心心念念的玉米羹，让瑞瑞立刻开心起来。

    “谢谢吴叔叔！”他十分有礼貌地对着应岑琛道谢。

    瑞瑞对对方的称呼，让凌白再次放松下来，果然是他太敏感了啊，如果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吴铭，那应该是如苏大力那一次那样趁着他没防备的时候动手，怎么可能如此任劳任怨的服务自己

    另一边，应岑琛嘴角含笑，伸手揉了瑞瑞的小脑袋一把，掌心的感觉让他表情越发柔和下来。

    之后的晚饭时间里，应岑琛自己用餐都是次要的，首先就是要盯着一大一小两个需要自己照顾的人，大的那个因为眼睛看不见需要更主意一些，一顿饭下来，竟然没比做饭轻松多少，起码在精神上是要时刻绷着的。

    但是，这种连带着做饭跟监督一大一小吃饭带来的疲倦，却又让应岑琛油然而生一种让他自己都觉得贱得慌的满足感。

    明亮的灯光下，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人，他竟然觉得自己这几年需要用疯狂工作来填满的空虚着的心灵，一瞬间有了一种被填上了的东西的充实。

    “吴叔叔，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发现正在收拾着碗筷的“吴叔叔”露出了一丝纠结嫌弃的表情，还搞不清楚人的复杂情绪的瑞瑞，自然就以为对方是哪里不舒服了。

    应岑琛朝着沙发那里看去，电视上正在播放着新闻，虽然凌白看不见，可每天他都会在这个时候让人打开新闻，然后倾听一会儿，当然了，不会立刻上楼，也是为了能够好好的陪一陪瑞瑞，顺便跟家里帮佣的人也有一个互动沟通，不至于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彼此之间还陌生无比。

    不得不说，自己生了病陷入到了黑暗之中，还会这样体贴为人着想的凌白，既让应岑琛觉得熟悉，又让应岑琛觉得陌生。

    他记忆里的那个凌白，同样是温和体贴的，但是面对着他的时候，又是自由散漫有着一些年轻人的锐气的，不像是此时的样子，仿佛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一下子成长了起来，成长成了一个成熟的大人。

    “嘘。”他冲着瑞瑞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瑞瑞歪歪头，就看到应岑琛冲着他勾了勾小拇指，然后摇了摇头。</p>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可以说话的“吴叔叔”不再开口说话，但想到之前跟“吴叔叔”做的约定，以及吴叔叔的担心，瑞瑞只能再次小大人一样的叹了口气。

    “瑞瑞”凌白听到了儿子的叹气声，好奇地问了一句。

    然后就听到瑞瑞用着大人口吻叹气道：“没什么，爸爸，瑞瑞就是觉得，大人还真是辛苦啊！爸爸，瑞瑞会对你好的，让你以后不用担心吃不饱饭。”

    并不知道儿子怎么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但这不影响凌白露出开心的笑容：“好，爸爸记住瑞瑞的话了。”

    已经将碗筷收拾到了厨房放进了洗碗机里的应岑琛，出来时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顿时忍不住又将目光黏在了凌白的脸上。

    那样幸福的神情，让应岑琛望之失神。

    “吴哥，能麻烦你扶着我上楼吗瑞瑞也麻烦你一会儿帮我带上去吧，我要陪着瑞瑞听一会儿广播了。”这时候，凌白忽然“望”向他的方向，客气地说道。

    因为明天是周六，瑞瑞不用去上学，凌白自然不用跟着“吴铭”一起来帮着瑞瑞做家庭作业，他打算带着瑞瑞去楼上听一会儿广播，如果半夜会下雨的话，早点睡比较好。

    此时外面的闷雷声已经停了，仿佛没了那种风雨将来的压迫感，但空气中的湿气，却并没有减少，凌白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这种气息的变化。

    应岑琛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说真的，对于这对父子接下来要做什么，应岑琛也是有些好奇的，直到他将一大一小分两次带上二楼后，看着他们坐在厚厚地毯上，守着一个小小的收音机开始听儿童广播，应岑琛默默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漆黑的一楼大厅里，关上灯坐在沙发上的应岑琛，抬头望着二楼明亮的光，总觉得此时此刻，自己与楼上的那对父子，正分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原本过来是想要搞清楚瑞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可是来了之后，却仿佛中了邪一般，径直地选择留了下来。

    咔——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外面突然打了个闪，闪电划破夜空，后面紧跟着的闷雷声，倒不是那么响，却还是让应岑琛醒过神来，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二楼。

    昏黄温馨的灯光还倾洒着，这不是梦，此时此刻，他的确就坐在那里，与那个人相隔不远，应岑琛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你的房间在哪间”想到今晚要在这里休息，而自己要住哪个房间还不知道，应岑琛拨出了一个号码，对着那边小声问道。

    真的吴铭给出了答案后，应岑琛就直接掐断了电话，迈步上楼。

    上楼的间歇他想掏出一根烟抽一下，摸了一把，才发现自己如今穿着的是工作装，除了手机、车钥匙跟钱包，其他东西都扔在了车里。

    本就没什么烟瘾，只是心情复杂的时候想要叼上一根，既然没有，应岑琛也就只是抹了一把脸，迈步走了上去。

    越是靠近那对父子待着的房间，应岑琛的心情就越是起伏不定。

    这或许跟外面忽然再次变天有关，不是有这样的说法吗天气的变化，也是影响人心情的一个重要的因素。

    直到再次来到了那个亮着灯的房间门口，才发现那对父子居然都已经在床上睡着了。瑞瑞并没有睡在旁边的那张小床上，而是被凌白搂着，两个人以着一种温馨的姿态，依偎着睡在大床上。

    收音机这时候还开着，有清扬的音乐伴随着女播音员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透过落地窗向外望去，黑压压的天色与这一处小天地之间的割裂感，就越发强烈了。

    “你啊。”望着床上的青年，应岑琛无奈地摇摇头。

    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了，哪怕对方已经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成长成了一个温和成熟的大人，可这种细节上让人不放心的地方，却还是那个样子。

    如果不是他特意过来检查，这种天气还开着收音机睡觉，还是有些危险的。

    他走过去，将窗帘哗啦一下，直接拉上，又将收音机的声音慢慢调小，见床上的一大一小都没什么反应，这才直接关上。

    站在床边看着这对父子有一会儿，在发现瑞瑞一脚踢开了被子，将两个人都露了出来后，他又再次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走过去，将被子又重新替他们盖好。

    做好这一切后，应岑琛又盯着床上的青年看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关灯离开。

    却不知道，身后的那个青年，在这时候忽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