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戏忠断气

作品:《柳暗花明又见鬼![三国]

    “不是啊阿娘, 我在主公帐下做事这么久了,你就不怕我被人拆穿身份吗”张春华不可思议道。

    “怎么可能被拆穿身份呢, 我们春华男装无懈可击, 前后差异那么大, 便是眼神再好的人都看不出的, ”山氏眼神渐渐犀利,她语气强硬说道:“我在许昌时,各家夫人都问起过你,你若还不愿与我出去, 我可要生气了。”

    张春华哑口无言,她拗不过山氏的坚持, 只得无奈说道:“阿娘, 我们说好的,你不强迫我的。”

    山氏说道:“我不强迫你, 我也只是让你去多接触接触罢了,吾儿若是看上了哪家才俊, 定要与我说呀!”

    “我若看不上呢”张春华说道。

    “那我就接着给你找,直到你看上为止, ”山氏坚持道:“别说你现在还小, 再过个几年,可要熬成老姑娘了,女儿家的青春可耽误不得。”

    山氏一片苦心,张春华舍不得拒绝,到底是自己阿娘, 既然打定主意要宠着她、哄着她,张春华只得随她一同前去,只是她再三对山氏确认道:“阿娘可别擅自给我决定议亲对象呀,说好了让我自己挑的。”

    山氏轻笑:“你这小滑头,还怕阿娘稀里糊涂把你嫁出去不成放心吧,你是为娘的掌上明珠,为娘还会害你不成只要春华日后能幸福,我就安心了。”

    说是说卞夫人主持的宴席,由各家夫人千金到场,实则是个类似于官方组织的联谊活动,各家名门望族互通有无,这冀州邺城日后的格局会如何,都在这宴席之上可微妙得体现出来。所谓的夫人外交莫过于此,便是放出的为曹丕择正妻的风声,也不过是吸引鱼儿上钩的诱饵。

    张春华一路上随着山氏来到熟悉万分的司空府,这儿似曾相识的场景如今已是被布置成了另外一种样子,看上去熟悉又陌生。

    各家名门子弟在前头由曹丕来接待,曹操身份太重,并没有参与这样的场合,只让他们小辈接触着。

    后院中各家夫人们齐聚一堂,三三两两得说着话,山氏找到自己在许昌城中交好的夫人们,与她们说说笑笑,介绍张春华给她们认识。

    张家是寒门新贵,本身底蕴不算深厚,可架不住山氏的娘家曾经显赫一时,年轻一辈又出了个卫将军张华,位比三公,因此愿与山氏交好的夫人还真有不少。她们见着张春华的容貌,惊艳极了,瞧她气质温婉淑女,高雅大方,不由纷纷聚过来与山氏交谈。

    张春华悄悄打量来参加宴席的贵女们,心里头嘀咕着:全是一个个豆芽菜身板,没有一个子桓喜欢的款儿,卞夫人这折腾得,没戏!

    山氏又带张春华去见卞夫人,这位如今名副其实的第一夫人笑得一脸和睦可亲,她看向娇怯低头的张春华,心中赞叹张家千金的优雅仪态。

    “张家姑娘容色过人,我看这宴席之上再难找出比她还美貌的了。”那家夫人瞧着连连点头。

    “光貌美有什么用,不是世家贵女,教导出来的孩子终究缺了一些灵气。”这家夫人说话有些发酸了。

    “张家虽是小户,却家风严谨,还有个做上卫将军之位的本家侄儿,也能算是新贵之家了。”又有人如此说来:“我看张家女儿气质是顶好的。”

    “你是华吗可否抬起头来”卞夫人温柔说道。

    张春华僵硬了,近在咫尺的卞夫人,是老相识了,她教会子桓五禽戏后,卞夫人还亲自做了糕点送来感谢她。

    张春华生怕被卞夫人看出端倪,紧张得不敢直视她,她微微抬起头来,眼眸似水柔情,温婉流转,她不得不看向卞夫人,那一眼羞怯可人,如同雨后含苞待放的花朵,娇艳欲滴。

    卞夫人惊艳万分,她险些拿不住手中的帕子。

    此女国色天香,竟丝毫不输甄氏!

    张春华见卞夫人压根没看出她是谁,松了口气,渐渐放开了。

    卞夫人动了心思,她留下山氏与张春华一同说这话,言语间对张春华多有夸赞。

    山氏笑容渐深,与卞夫人交谈愉悦。

    张春华悄悄翻了个白眼:卞夫人也是在白折腾,在场的没一个胸器过人的贵女,子桓看美人先看胸再看脸,胸是平的,脸再美都没用。

    此时的曹丕与三五好友齐聚一堂,招待玩各家子弟,他们聊起了《尚书》,有仆从为他们带来清冽的美酒,却听有人说道:“大家‘郑玄’说:‘稽古同天,言尧同于天也。’王肃则言:‘尧顺考古道而行之。’二者自相矛盾,谁对谁错”

    另有人答道:“子曰:‘尧以天为法,天为大’,尧最大之德在于其法天行事,因而斯认为郑玄之注释为佳。”

    曹丕轻笑道:“圣人尤有不足,何况众人乎大禹说:‘连尧也以知人善任为难’,正如尧错于四凶,周公错于二叔,孔子于宰予都犯过错误。”

    又有人说道:“圣人之圣明,在于其善于自省,加以改正。”

    他们浊酒清谈,在阳光下微风中自得其乐,司马懿也参与其中,他心不在焉地玩着手中的酒杯,对于典籍的理解,他早已融会贯通,变化自如,这样犹如清浅的讨论他听过笑过,并没有想要参与其中的意思,一来他习惯收敛自身,二来,也是心中孤傲自赏不屑参与其中。

    他的思绪不由飘到了别处,盯着酒杯微微出神。

    这清冽果酒,是秋实喜欢的味道,秋实她此时在哪里呢她在做什么呢

    另一头,张春华在外头是给足了山氏面子,卞夫人问起什么,她都会老老实实回答,大气端庄的名门闺秀是怎样的,她就是怎样的。

    贵女们自成一波小团体,许昌而来的,荥阳而来的,河北本地的,汝南出身的,颍川出身的,在这小范围的宴席之上就能看出端侃,张春华感觉到有人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目光不善,她条件反射侧过头去,眼神锐利如锋。

    满脸嫉妒盯着她们这边的粉衣女子吓了一跳,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杯。

    “郑姑娘,”边上的蓝衣姑娘忙起身让开泼散开的水杯。

    她们小范围乱了一阵,唤来仆从将水迹擦干,那被称呼为郑姑娘的贵女涨红了脸,气愤地挪了挪唇,她当众丢了个糗,不是先急着道歉,反而看向张春华的方向。

    张春华挑眉,勾了勾唇,落在她的眼中却像是在嘲讽似的。

    卞夫人注意到那边情况,微微有些不悦,她转而对山氏说道:“荥阳郑家的三姑娘还是与从前一样冒失,没一点长进。”

    山氏得体微笑,并不接话茬。有些话卞夫人如今可以说出口,可以言出试探,而山氏却不能。

    等荀家夫人到后,山氏自觉离开,与在许昌认识的小姐妹圈子闲聊了起来。

    山氏带春华来的目地,是有心让春华多结交些贵女圈子的人。

    她们各家夫人们聊着,几家姑娘也悄试探着说起话来,其中最为健谈的,她自称名为陈丽,颍川人杰地灵,养出来的姑娘都是古灵精怪的。其余人等如杨家,王家的姑娘也都一一参与其中。她们扎堆在一块儿,隐隐有将张春华排斥在话题在外的意思。

    刺绣,茶艺,插画,书画,全是张春华一头雾水的东西,她懒得参与其中,一直关注着山氏,见她聊在兴上,张春华不去打扰,自己阿娘当然要好好宠着她呀!她无所事事,逐渐将自己视线瞥到了另一位冷若冰霜的姑娘身上。

    那姑娘英气勃勃的样貌与在场的贵女们风格完全不同,也难怪同样被排斥在外。

    张春华悄悄打量,与那姑娘冷冰冰的视线对上,她眼睛一亮,直觉找到了同类人。

    她坐在了冷冰冰姑娘的身边,笑着与她搭话:“我叫张春华,是粟邑令张大人独女,家乡在河内温县。”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冷冰冰姑娘尽管诧异竟还有人来找她搭话,却还是依言回答道:“我叫夏侯姬,谯郡人。”

    “谯郡夏侯氏,你是夏侯将军的亲属呀”张春华笑道:“我表哥名张华,现在在夏侯惇将军帐下做事。”

    夏侯姬很高兴,因为张春华听说她是夏侯家女儿后并没有对她躲避,神色中也没有异样。

    在场的各家女儿谁家不是几代相传的大族,家族文化底蕴都是实实在在的,嫡支旁支都有名人名士出仕为官,聊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令夏侯姬与这群人格格不入。谯郡夏侯家,是新崛起的寒门,家族之中崇尚武艺,是因家族男儿与曹公打天下而兴起,夏侯姬自小舞刀弄枪,听不懂那些人聊得风雅话题,索性安静地一个人待着。

    “夏侯惇是我的叔叔,”夏侯姬微微勾起一抹笑,对张春华说道。

    张春华画着温婉淑女的妆容,说话却是直爽率真,夏侯姬渐渐放下防备,与她一来二去就聊上了。

    张春华兴奋道:“我听说夏侯渊将军长刀使得好,夏侯惇将军则善用,你会用什么样的兵器呢”

    夏侯姬说道:“父亲长刀用的虽好,却更善于使剑,我得父亲教导,自小练就一身剑术。”

    “我听说曹公早些年将青钢剑赐给了夏侯渊将军,”张春华说道:“青钢剑削铁如泥,是少见的神兵利器,就是剑身不够长,不适合马上战。”

    夏侯姬听她对武艺了解颇深的模样,微微扬眉,意外道:“你也懂武艺吗”

    张春华停顿了一下,她小声说道:“我跟着表哥学习骑射,用过长戟。”

    夏侯姬意外道:“看不出来,竟也是同道中人。”她打量张春华纤细的胳膊,心里头估摸着她或许学过一招半式。

    山氏见张春华与别的贵女聊起来,心里头很高兴。

    不久,卞夫人招待各位去院中赏花,曹操的司空府是废物利用了袁绍曾经的府邸修建成的,其中景台楼阁,小桥流水精致典雅,地势高低起伏,府中景色宜人,更有山坡与树木,她们到达花园,花园中菊花繁盛,花絮端庄,鼻子间菊之幽香飘来,沁人心扉。

    张春华憋了憋,将鼻子痒痒的感觉憋下。

    她耳朵尖,听到花园边缘的树上似有异动,不动声色地落后于队伍,悄悄往边上走去。

    夏侯姬注意到,也跟着过来,她问道:“春华,大家都往前头去了,你怎么来这儿了”

    张春华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她指了指树叶茂盛地方,来到了那棵传来稀稀疏疏声音的树下。

    这棵树长得很高大,枝繁叶茂,有树叶的遮挡,几乎看不见上头有人的痕迹。

    张春华抬脚便踹,重重地将那树干踹地摇晃起来。

    树上传来惊呼声,一个圆球从上头掉了下来,张春华抬手一接,将圆球给轻松接住了,挑眉说道:“哪来的小老鼠躲在树上”

    圆球惊魂未定地扒着她,眼角含着一包泪,吓得瑟瑟发抖。

    “谁,谁是小老鼠!”小圆球焦急反驳道,奶声奶气的,他起头,乍一见抱着自己的张春华,傻乎乎地看呆了眼,像是吓傻了似的。

    夏侯姬一见竟是个小个子男孩,惊讶说道:“这孩子几时爬上树的”

    “这你就要问他了,我也是听见动静才来看看,”张春华掂了掂重量,将小圆球放下。</p>

    “小家伙,爬树这种危险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好,尤其是这么高的树,稍有不慎就会摔伤自己,”张春华点点小圆球的脑袋瓜子。

    “春华!”山氏发现张春华不见了,忙焦急找了过来,张春华听见后应了一声,与夏侯姬一同走出了这里。

    小圆球呆呆地捂着脑袋,恍恍惚惚待在原地。

    “三公子您怎么跑来这儿了,奴婢可算是找到您了,”婢女气喘吁吁地自前院找来,对小圆球嘘寒问暖。

    小圆球眨眨眼,回过神来,他兴奋地说道:“我看到仙女了!”

    “这世上哪儿来的仙女呢”婢女低声说道:“三公子,大公子差奴婢唤您去前头呢!”

    小圆球不高兴了,他就是看见仙女了,仙女姐姐名字华!

    “你该称呼我为四公子,二兄说了,这司空府中的大公子是他的兄长曹昂,你若再犯错说错,让二兄听见可要生气了。”小圆球收起了兴奋的表情,严厉批评道。

    婢女不甘说道:“可是夫人......”

    “若二兄生气,母亲可不会保你,”小圆球警告地说道,他不再提醒婢女,转而回味起刚才仙女姐姐身上的香气来,肚子里墨水翻涌,诗兴上头,当下就想吟诗作赋一首来赞美仙女姐姐的美貌。

    别看他人小腿短胖成小圆球,他也是满腹才华的小天才,自小就聪慧,于词赋一道涉猎广泛。

    前院之中,聚会气氛正浓,少年人意气风发,纷纷聊起未来志向。

    有人说道:“太平之世,当思做治世能臣,国家纷乱,当建功立业,拨乱反正。”

    “通读经史,文才武略,为的就是报国尽忠,如今天下事已明朗,建功立业,当随司空大人做事。”

    曹丕轻笑,对花团锦簇的抬举之言不置可否,他看向司马懿,目光含隐隐期待,似乎是希望他能说些什么。

    司马懿轻叹一声,缓缓说道:“这普天之下莫非黄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一个学子最大的抱负,就是找到一个君王,臣之,辅之。也许,我还能和他一起结束这乱世。”

    曹丕年少广学博览,在文人士人之中,可称一声文武双全,他心有鸿鹄大志,听闻司马懿之言,只觉得激动地热血沸腾。

    酒过三巡,当以酒令助兴取乐,伴之以赋诗填词,猜迷行拳之举,少年们玩得不亦乐乎。

    他们注意到高处有人声攒动,纷纷抬头望去,曹丕笑着说道:“是母亲带各家夫人千金在登高赏菊呢!”

    他们所处的地方虽然相隔较远,却无视线遮挡,女眷们在高处,能清楚看清他们院中的情况,他们若是抬头,也能看见她们,在花团锦簇的花海中亭亭玉立,几个还未成家的少年人心里知道机会来了,争相表现。

    司马懿心中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他微微抬眸,视线瞥过高地间,心头漏跳了一拍。

    人群中他总能第一眼发现她,哪怕隔得再远,都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司马懿精神一震,瞬间打了鸡血。

    小圆球到时,恰逢司马懿赋诗一首,轮到曹丕填词,司马懿有刻意表现之举,又不动声色在心上人面前打压心中敌人,就像是开屏的孔雀,招摇过市,意图吸引异性的注意力。

    司马懿心里头紧张兮兮,秋实看我了!秋实看我了!

    曹丕一时间被难住了,眼见小圆球过来,他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四弟曹植,时年九岁,别看他年纪小,于诸子百家已有广泛涉猎。在诗词歌赋一道上有独特天份。”

    曹植与几人见过礼,对曹丕说道:“二兄与友人们是在玩行酒令吗”

    曹丕说道:“这不正巧被仲达给难住了吗四弟要不要也来试试”

    众人见他将司马懿所出的诗诉说于曹植听,纷纷面露惊奇之色,曹植不过一个孩童,能听懂他们这些大人的诗赋吗

    小圆球曹植沉吟片刻,娓娓道来,三言两语便将对应的填词给答上了。

    司马懿轻笑,又接口说了一首诗,隐有为难之意。

    曹植注意到贵女们都在不远处,其中还有漂亮的仙女姐姐!

    他昂首挺胸,头脑快速转动着,又一次对上了填词。

    司马懿心知此时不是与小孩子争锋相对的时候,哪怕曹植填的用词犀利,隐有挑衅之意,他依旧宽和笑道:“四公子文采斐然,天赋过人。”

    他进退有度的谦谦君子之风吸引了许多贵女们的注意,已是有夫人向卞夫人打听起下面这位公子的身份。

    卞夫人笑着答道:“他是司马家的二公子,而今任职司空文学掾,其父是京兆尹司马防。”

    司马懿孔雀开屏一样吸引了一众贵女们的注意力,张春华第一次见仲达和人文斗时自信满满的模样,与他平日里似乎不太一样,他那一身文人雅士的风骨,风流潇洒的韵味似乎有着别样的吸引力。

    卞夫人举动意味深长,她见停留已久,微笑说道:“宴席即将开始了,大家随我到堂中用膳吧!”

    宴席之后,张家上门来议亲的媒人蜂拥而至,几乎踏破了张府门槛,山氏问张春华道:“那日你当真一个都没瞧见”

    张春华无辜脸:“是一个都没瞧上。”

    山氏无奈道:“吾儿真有用心去看吗”

    听山氏这么问起,张春华脑海中闪过了司马懿温柔雅致的笑容,她微微摇头,口是心非地说道:“阿娘,我尚武,喜欢孔武有力的郎君。”

    山氏无法,只得说道:“莫非春华打算在军中找我听说你与乐将军关系最好。”

    “阿娘,文谦他已经定亲了,”张春华说道:“再说我与文谦是战友,是兄弟,并无男女之情。”

    她在外头根本没把自己当女人,行事作风都有着明显的郎君做派,若非这几天被山氏扣留在家中,张春华脑海中的固定思维都还没转过弯儿来。

    现在转过弯来了,将自己带入了女儿家的身份,穿着美丽的裙装,打扮成大家闺秀模样,张春华发着呆,心里头时不时晃过司马懿意气风发的模样。

    经史子集、天文地理,他总能娓娓而谈,这世上就没有能难倒他的学问,说句满腹经纶都不为过。

    仲达就是那种天生奇谋善略之人,那耀眼迷人的光芒,是智慧的光辉啊!

    张春华忽略了那么一点小心动,她直白承认自己是被仲达的智慧之光给迷住了,并且心神向往。

    快了快了,等戏先生断气,我也会有个满腹经纶,奇谋善略的鬼才“脑子”!

    司马懿那番孔雀开屏没能吸引到心悦的姑娘,反而招惹了一群狂蜂浪蝶,司马家来议亲的媒人们几乎踏破了门槛,他郁闷地推走了一个又一个,多少贵女一片芳心暗许被打碎成了渣渣。

    冬日,许昌城中传来噩耗,戏忠未能熬过这个冬天,生机耗尽而亡。

    也有可能是因为张春华签下了更多鬼将,让鬼魂们能够顺利来回许昌与冀州。

    戏忠府上时不时有鬼魂来串门儿,阴气浓郁将戏忠身上仅剩下的阳气都驱散光了。

    戏忠断气前回光返照,鬼魂被吸回身体中片刻,他脑子清醒思路清晰,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忙命仆从去将重要之人唤来。

    曹操与郭嘉不在许昌,戏忠心有遗憾,好在还有荀彧在,交托后事,交给文若他足以放心了。

    戏忠没有作为鬼魂时的记忆,可他心里头偏偏一直念叨着一件事,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是死都不能忘记的事,他一定要交托给文若,这样才能安心闭眼,瞑目而死。

    可他偏偏脑子一片空白,究竟是什么事让他这么在意,他不记得了!

    荀彧来时坐到戏志才的床边,接触着戏志才的手,体温高得不似正常人。

    荀彧见昔日好友面瘦枯黄,嘴角边还残留了一丝未抹去的血渍,他有预感,这将是最后的永别,荀彧眼眶湿润,已是悲从中来。

    “志才……”

    戏忠薄唇抿紧,眼眸暗沉深邃,他嘴角泛起一抹笑意,他宽慰荀彧几句。

    “文若不必伤怀,生离死别人之常情,志才先走一步,倒是了无痛楚,我这病啊,拖地太久了,怪难受的,浑浑噩噩像个活死人备受病痛折磨,死去对我来说是个解脱。”

    “只是我念及不能兑现当年诺言,无法随主公平定这天下乱世,终究愧对主公。”

    荀彧轻声说道:“主公已是打下了袁绍,占据冀州,天下之事大局已定。”

    戏忠感觉到自己体力在流失,眼皮渐渐沉重,他释然笑道:“主公身边有文若,公达,奉孝……志才放心了。”

    荀彧听后,潸然泪下,戏忠已是悄然合上了眼,呼吸都停止了。

    荀彧悲痛唤道:“志才!”

    戏忠眼前一片黑暗,他顺着牵引的力道鬼魂飘离身体,记忆恢复了,他惊愕瞪大眼睛,忙又躺回了身体,强硬挤了回去。

    戏忠慌乱之下蹭地睁开眼睛,突如其来的诈尸吓得荀彧哭声一止!

    戏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费力拽上了荀彧的手,对他严肃说道:“我死后,将我的尸体烧了,牌位与骨灰尽数交给卫将军张华,此为志才最后心愿,还望文若成全!”

    戏忠中气十足地叫完,鬼魂保持着呐喊状被挤出了身体,他的手轰然掉落,这次是真的死了。

    荀彧僵硬在原地,悲痛的情绪被这么一吓,哭都哭不出来了。

    他惊魂未定,去探戏忠的鼻息,发现他真的断了气,颓然跌坐在了床边,捂着猛跳不止的心脏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