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逃兵鱼

    宁市的一年四季, 出了名的没有春和秋。

    眼下11月份上旬, 夜里的北风吹得有些萧瑟，路上的行人纷纷捂紧外套，加快步伐。

    柯彦和林森森刚结束排球社的部长级例会, 从大学生活动中心往宿舍走回去。

    途中路过宿舍楼边上的小操场，柯彦忍不住转头看了眼。

    想起这两天晚上虞可恬跟着自己跑圈的样子，像极了一条咸鱼。

    柯彦看着操场笑了出来。

    林森森差点以为他又中邪了。

    顺着柯彦的视线, 林森森瞟了眼空旷的操场，没发现什么稀奇好笑的东西。

    倒是看见一个熟悉的侧影, 坐在操场的围墙根。林森森5.0的视力一下子认出虞可恬的侧脸。

    “小鱼学妹怎么在那儿”

    “哪儿”柯彦近视的劣势在这儿体现出来。

    林森森随即给柯彦指了个方向, 柯彦看过去, 稍稍眯起眼，果然看见虞可恬一个人坐在昏暗的围网边上。

    柯彦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林森森连忙跟上他脚步。

    虞可恬刚才跑了两圈, 思绪越来越烦乱, 索性停下来坐到这儿吹吹凉风。

    她静静坐了蛮久，忽然看见两道长长的影子出现在面前的塑胶跑道上。

    虞可恬扭头，发现路灯下的柯彦和林森森正朝自己走来。她连忙站起来，慌乱间一把擦了眼角的泪痕，匆忙逃离。

    还在围网外面的柯彦看到虞可恬飞快溜走, 当即停住脚步，愣在原地。

    林森森也惊呆了。

    他不确定地问：“小鱼学妹应该是看到我们了吧”

    柯彦右眼一跳：“嗯应该吧。”

    林森森这下更诧异了：“那小鱼学妹干嘛见我们就逃啊你怎么她了”

    柯彦哪里想得通。

    虞可恬可是从来没有见他逃走的先例，没扑上来就不错了。

    柯彦琢磨着，想到会不会是自己对虞可恬的态度转变得过于明显, 对她过于热情

    一直到睡觉前，柯彦都没想出答案。

    熄灯后，他睁着眼躺在床上睡不去，于是摸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

    柯彦在搜索栏打下一串字：

    【为什么本来的粘着你的女生忽然开始躲你】

    搜索结果，热心网友回答：

    【因为你在她心里是过去式了】

    摔！柯彦把手机朝被子一扔，更加睡不着了。

    宁大的秋季运动会在十一月中旬举行，为期两天半。

    这周四，运动会如期而至。

    上午运动会开幕式结束后，下午第一个项目就是女子800米决赛。

    运动员检录处在田径场外的一个活动室里，虞可恬蹲在检录处门口的花坛边上，摘了根狗尾巴草默默地画圈圈。

    “可恬，你真要跑”庄然蹲在她边上，有点担心她身体状态。

    姜晗也劝她：“要不弃赛算了，院里如果怪你我们都可以替你作证，都是陈菲的错。”

    虞可恬站起身来，细长的腿在宽松的运动裤下更显得弱不禁风。

    她深呼吸一下，说：“我去个洗手间。”

    平时跑800米前，都会紧张到不行，难免多跑几趟洗手间，庄然和姜晗深知800米的威力，所以就没多想。

    虞可恬说要自己去，不用她们陪，她们也就乖乖留下来帮虞可恬看包。

    于是，虞可恬一个人往厕所走去。

    十五分钟后，女子800米正式开始检录。

    庄然在检录处急得直跺脚，一边着急一边还得和检录处的工作人员解释，虞可恬去洗手间了应该马上就回来。

    话音刚落，姜晗跑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

    “怎么样找到没”庄然一把抓过姜晗。

    姜晗气都没来得及喘，断断续续地说：“找…都找过了，没…没找到。”

    “啊那怎么办。”庄然有些沮丧。

    “这有什么，弃就弃呗，我觉得鱼这次很刚，我挺她。”姜晗趴在庄然肩上喘气，“到时候，学院来问，咱们就把陈菲那厮的所作所为宣扬出去，不就没事儿了。”

    庄然皱起秀眉，她不如姜晗乐观：“我刚刚听检录处的人说，今年运动会特别严是因为市领导会来观赛，如果有人无故弃赛，会在学生档案的个人信誉一栏扣一定的分。”

    姜晗：

    她没想到这还能牵扯到个人信誉。

    “会不会是……恐吓”

    “不管是不是，最好还是不要以身犯险。”庄然很坚持她的观点。

    两人正捉急，此时运动场周边的广播传来一则通知

    ——请18278号运动员马上到检录处

    ——请18278号运动员马上到检录处

    广播连续播了两遍。

    庄然打开运动会手册，对应到18278序号，果真是虞可恬。

    姜晗抱着虞可恬的包，很无助，偏偏她的手机就在这个包里，根本联系不上她。

    “怎么办啊晗晗，我们再去找找吧。”

    姜晗摇摇头：“没办法，鱼这是故意躲起来，我们就算找到了也不能绑她来跑。我们，尊重她的决定吧。”

    与运动场相隔不远的医学院楼，吴教授的办公室里，林森森打开门进来。

    他给柯彦送来几份他需要的文件，递给他。

    “谢了。”柯彦看上去心情不错。

    林森森刚刚在医学院资料室找了半天，累得半死，递上材料后立刻瘫在柯彦对面的椅子上。

    刚好办公室的这侧窗户开着，林森森隐隐约约能听到操场上的运动会进行曲。

    他想起昨晚沈蓉蓉给他发的消息，说她今天下午跑800，邀请问他要不要来看看。

    林森森瘫在椅子上想了想觉得反正现在无聊，不如去运动会转转。于是他问柯彦：“去不去看运动会。”

    柯彦的手顿了顿，随即继续敲字。

    “不去，今天没什么好看的。”

    柯彦说的是“今天没什么好看的”，意味着他知道哪天有好看的。

    可惜林森森没反应过来，他只伸了个长长懒腰，视线从窗外收回，说道：“也是，女子800的确没什么好看的，漂亮妹妹们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什么”柯彦蓦然抬头，打断了林森森，“女子800是今天不是明天下午吗”</p>

    林森森：“呃……”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比较好奇柯彦为什么关心起这个来。

    “是今天吧，昨晚蓉蓉亲口告诉我的。”林森森实话实说。

    话音落地，柯彦连忙站起。

    “我借你的车用下。”柯彦抛下这句话，拿了林森森桌上的自行车钥匙，夺门而出。

    连他刚刚在写的文献综述都没来得及点保存。

    林森森傻眼了。

    柯彦骑上林森森的车，以最快的速度往操场方向去。

    一路上，柯彦很快想明白了。

    他又被这条狐狸骗了。

    这事还得从礼拜二说起。

    柯彦深深记得前一晚，虞可恬前所未有地看见他就逃走，连个招呼都没打。

    他郁闷了一整晚，生怕应验了热心网友的回答。

    结果，第二天中午。虞可恬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到他的教室门口来堵他。

    虞可恬眨着委屈巴巴的眼神说，自己要在运动会上跑800米，急需他给她赶制一套“魔鬼训练”。

    柯彦因为昨晚而积郁的阴云当即消散，他还没听过这么变态的要求，既然虞可恬主动提了，他就“义不容辞”了。

    接下来的两个晚上，从晚上7点到10点，柯彦十分“尽职尽责”地监督小狐狸——跑圈。

    让她跑完完整的一圈，简直要比赶鸭子上架还难。

    昨天周三晚上，虞可恬跑了没两分钟，再次瘫坐在操场上，哭喊着死都不跑了。

    柯彦蹲下笑她：“要不你弃赛算了。”

    虞可恬悲凉地叹了口气：“导员说确定下来后就不许无伤退赛。”

    “要不，”虞可恬眼前一亮，“你帮我开个假病例吧。”

    柯彦白了她一眼。

    沉默了片刻，柯彦忽然问：“你比赛什么时候”

    虞可恬眨眨眼睛，狐狸眼睛在漆黑一片的夜里闪着微光。

    “猫猫你要来给我加油吗”虞可恬兴奋地凑近他。

    柯彦一怔，眼神四处张望。

    他迅速否认：“不是，来看你笑话。”

    虞可恬泄了气：“哦。”

    “所以什么时候比”柯彦重复一遍。

    “嗯…”虞可恬思考了一会儿，“后天下午。”

    “周五”

    “对没错，周五！”

    “好。”

    柯彦骑着飞驰的自行车，耳边的风放肆地呼啸而过。回忆闪回，他明白了这狐狸还真以为他要去看她笑话，才骗他是周五。

    一路风驰电掣，柯彦总算快接近操场。

    这时除了耳边轰鸣的风，他还听见广播里传来的通知。

    ——请18278号运动员虞可恬立刻前往检录处检录

    ……

    …………

    连报三遍，看来很着急了。

    虞可恬还没去检录柯彦心里疑惑。

    忽然，骑过操场围网外的瞬间，柯彦紧急刹车，惯性使整个人往前倾了一下。

    围网的墙根角落里，虞可恬一个人缩在那儿，抱着膝盖，目视左前方操场。

    柯彦把车停在路边，缓缓走过去。

    虞可恬得知自己被陈菲阴进800米这个项目后，找年轻的辅导员无果，干脆将计就计，刚好给她机会缠上柯彦。

    在昨晚柯彦问她比赛时间之前，她其实根本没打算告诉柯彦，她不想让柯彦看见她比赛时注定狼狈的样子。

    可是真的轮到要上场跑步了，她又怂了。

    长跑对她阴影太深了。

    每跑一次，都能勾起她某些糟糕至极的回忆。

    那条跑道，好像乡间公路，没有尽头。任凭她怎么跑，都是徒劳。

    “真准备弃赛了。”

    身后传来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虞可恬猛地回过头，抬眼看到了柯彦。

    他看上去有些疲累，额发上的汗水正往下落，衬衫衣领也被汗水浸湿了大半。

    11月份的温度应该不至于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柯彦刚跑完3000米。

    “不想跑么”柯彦换种柔和的方式又问了一遍，问的同时，他自然地坐到虞可恬身边。

    虞可恬立即变了情绪，她吐了吐小舌头：“没有啊，我在想拿个第一太容易，要不要干脆破个记录什么的。”

    柯彦：……

    两人无言地坐了一分钟，直到柯彦慢慢站起身来，背对着虞可恬，面向跑道的终点线，传来悠扬的声音：“那就去跑一跑，我在终点等你。”

    我终点等你。

    虞可恬的内心霎时间被一箭击穿。

    她险些忘记，现在在她面前的路，是有尽头的，那个尽头就是柯彦。

    那就跑呗。

    “我去检录。”虞可恬一鼓作气。

    刚跑出几步，虞可恬想起一个问题。

    “猫猫！”她叫了声柯彦，“要不你帮我去买瓶旺仔牛奶吧，买回来到终点给我。”

    虞可恬还是不想让柯彦看见跑到最后累成狗的她，所以想着柯彦去一趟超市买旺仔起码来回十分钟，足够了。

    柯彦点点头：“行。”

    虞可恬见柯彦答应了，愉快地往检录处跑去。

    “虞可恬，”柯彦叫住她。

    “嗯”虞可恬再一次转过头来。

    “你……”柯彦顿住。

    “什么”

    柯彦本来想说“你加油”，但想了想改口说道。

    “虞可恬，跑不动了就停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

    我以为这章能写到柯猫猫解锁“心动”的新模式，算了下章约哈哈哈哈溜了溜了

    ps.我寻思着，我今天有再更一章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