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零章保护色

    柯彦和林森森分开后, 他从楼顶下来回到4楼休息室门前。

    他拿钥匙缓慢地转开锁, 然后捻脚捻手悄然进走去，顺便带上门。

    虞可恬还没醒，看起来睡得正香。

    她静静地侧卧在床上, 两只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不安分地挂在外面。

    柯彦一步一步轻悄悄地走近，床边刚好有张椅子, 他便坐上去。

    看着熟睡中的小狐狸，柯彦心底在想这两周她得累成什么样。

    柯彦的余光瞥见床边的笔记本, 封面的塑胶套上印有一条小鱼竖起鱼尾巴吹着彩虹泡的模样。

    他又忍不住伸手拿起那本笔记。

    再度翻开, 柯彦的心境比第一回见到的时候舒缓了许多。只不过这回, 他的注意力已经无法被笔记上的内容吸引了。

    柯彦举着笔记本，将眼前的本子略微往下放了点，露出一双星汉灿烂的眸子。

    偷偷抬眸, 柯彦澄澈的眼中倒映着虞可恬熟睡的样子。

    他不自觉地搁下本子, 倾身凑近床边。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近距离仔仔细细地看着这条狐狸。

    放在平日，柯彦知道这条狐狸的狡猾程度，哪里敢直视这双勾人的狐狸眼睛。

    现在，不仅狐狸眼睛安安静静地闭着，连那张叽叽呱呱个不停的嘴也闭着, 柯彦看了会儿禁不住埋头笑了笑。

    笑容如窗外的弦月，终于拨开云雾，心安理得地躺在夜空中央。

    柯彦一边笑着一边靠近虞可恬，两人的距离已然没了20公分。

    忽然, 他伸出手指碰了碰虞可恬秀气的鼻尖，接触到她又嫩又滑的肌肤瞬间，柯彦像触电一般，手指缩了回去。

    手指缩成拳头，在手掌心摩擦，犹豫徘徊。过了一会儿，他又没忍住伸出指头碰了下虞可恬又长又密的睫毛，这回胆子肥了，手指在她的睫毛间来回拨弄。

    柯彦笑得粲然，像回到儿时，恶作剧的心陡然升起，真想拔一根虞可恬的睫毛下来，吹一口看看会不会真变出一条狐狸来。

    “唔…”虞可恬忽而动了下身子，随后睫毛扑闪两下，睁开眼睛。

    “猫猫”

    虞可恬揉了揉慵懒的睡眼，刚睡醒眼里的泪花遮挡住她的视线，她似乎看到了柯彦的轮廓，但不太确定。

    柯彦迅速坐直身子，眼神开始飘忽。

    “醒了”他努力掩饰住紧张，强装平直的语气问道。

    虞可恬坐起身，打了个哈欠。

    “我睡着了这是哪儿啊”虞可恬睡得有点发懵。

    柯彦清清嗓子：“我们院休息室。”

    “哦”虞可恬的狐狸眼立马焕发出光。

    柯彦感觉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离，他坐不住了。

    “醒了就快回去吧，我不送你了。”

    柯彦说完站起身，始终没敢用正脸对着小狐狸。

    虞可恬见状迅速掀开被子，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直接光着脚冲过去。

    虞可恬按住柯彦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并用身体挡在门前。

    柯彦开门的动作被打断，他看着自己被虞可恬握住的手，连忙抽出来，手缩到背后。

    柯彦的两颊浮起淡淡的红晕，他迅速别开脸。

    虞可恬光顾着拦他出门，没注意这些细小的变化。

    她急忙说：“我来这儿找你有事情。”

    虞可恬刚一清醒，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到医学院楼找柯彦是带着目标来的。

    “猫猫，我们聊聊吧。”虞可恬目光恳求，又连忙补充说，“我保证聊的是正事儿，绝对不耽误你时间。”

    关于如何挑起社恐这个话题，虞可恬想了很多腹稿，可惜偏偏自己不争气睡着了，白浪费那么多时间。

    现在只能抓紧时间，开门见山。

    “听吴教授说……”

    “我有话跟你说。”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虞可恬抬起头，纳闷地看着柯彦。

    “猫猫你先说！”

    柯彦点点头，抿了抿嘴唇，下定决心再次开口说道：“我想和你说……”

    ……

    …………

    虞可恬静静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社恐。”柯彦说完了。

    ………………！！

    虞可恬大大的狐狸眼顿时撑圆成铜铃，眼里充斥着震惊差异，她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微微张开嘴，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你知道社恐是什么意思吧。”

    柯彦明知她知道，故意问她。

    虞可恬激动地点点头：“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社交恐惧症。

    社交恐惧症是一种亚型恐惧症。原称恐怖性神经症，是神经症的一种……

    在她明确知道柯彦社恐的那天起，百科词条里对社恐的定义解释，她便熟悉得滚瓜烂熟牢记于心了。

    “很震惊吗”

    柯彦已经搞不清虞可恬是在假装震惊，还是真实地被吓到。

    他很奇怪，虞可恬这个反应就好像这是她第一次听说他社恐一样，可明明不早就知道，还特地做了笔记吗。

    虞可恬回神，笑意洋溢开。

    她说：“我其实，更震惊的是，猫猫你居然亲口告诉了我。”

    虞可恬咬着唇瓣一字一字地说，仿佛做梦一般。

    甚至可以说，她做梦都想不到，柯猫猫居然主动与她坦露社恐的事情。

    柯彦随后怔住。

    他真的，从来没有和任何人主动提过。林森森知道，完全是个意外，都怪他自己当时喝醉。</p>

    但他却主动告诉了虞可恬。

    说出来的瞬间，像是卸下身上千万斤的护甲，脱下层层保护色，变得毫无保留。

    慌乱中，柯彦扬起头，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喉结明显随之一动。

    “你学的专业，对‘这个问题’有什么解决对策吗”

    柯彦刚问出口便后悔莫及，这什么傻问题。

    差点忘记虞可恬学的是小学教育，他被课表上虞可恬蹭的心理系的课带跑偏了。

    “有！”虞可恬丝毫没多想，拍拍胸脯说，“一切包在我身上。”

    柯彦垂眸看着自信满满的虞可恬，莫名地就被她鼓动。

    他说：“好，你负责。”

    第二天中午，虞可恬来到约定好的报告厅。

    柯彦说下周一公开答辩就在这个场地。

    走进报告厅，虞可恬一眼瞧见柯彦，他正站在台上，沉默地低头看稿。

    几百人座的报告厅，以庄重的深红色调为主，红旗红墙红翻椅，台上的小讲台也被刷成红棕色，整体氛围无一不显示着报告厅的级别之高，严肃和严谨。

    “哇～”虞可恬边走边惊叹。

    当她走近柯彦，台下的她和台上的柯彦仅仅两米之距。虞可恬笑眯眯地逗柯彦：“周一人会坐满吗”

    柯彦站在台上，抬起头长叹：“大概会。”

    学校负责项目审批的领导、各院系项目牵头的教授、感兴趣的各级学生，以及其他参与校重大答辩的队伍，零零散散加起来怎么样都能坐满全场。

    柯彦一想到周一他要面对的是眼前坐满陌生人的场景，便横竖看满场空旷的椅子不顺眼，于是他略微消沉地垂下眸子。

    “别慌，我们这不是来提前考察了嘛。”虞可恬找了个第一排坐下，然后掏出单肩包里的笔记本。

    柯彦正要走下来，看看她想出什么招来，刚迈出一步忽然被虞可恬叫停住。

    “猫猫你就站那儿，别动。”

    “啊”柯彦有些莫名其妙。

    虞可恬站起来，扶了扶根本不存在的眼镜，抱着笔记本边踱步边说教。

    “柯彦同学，介于公开答辩时间迫在眉睫，本鱼心理医师决定给你采用系统性脱敏治疗，这种方法时效性高，但不大持久，够你应付周一就行。”

    柯彦：……

    假冒医师还认真起来。

    “系统性脱敏治疗包括实景治疗和想象治疗。第一步，简单来说，你就好好地在这个台上站他个几个小时，感受一下周边磁场，帮助你适应所处的中心环境。”

    柯彦见她一副很懂行的样子，快被她唬过去了。

    他乖乖地退回到演讲台前，站在那，一动不动。

    “然后呢”柯彦双手趴在讲台上，放松了肢体，想听听这狐狸还能诌出些什么。

    “第二步是想象，通俗说法是转移注意力。”

    虞可恬说完，扭头环顾报告厅四周环境，想给柯彦举个例子。

    目光在空旷的报告厅搜寻几圈，终于锁定了一个目标。她随即走到后排的中央，那儿立着一个摄像机架。

    凡是在报告厅举行的学术活动都会录像存档，所以正对台上的后排有一个固定立着的摄像机架。

    虞可恬兴奋地指着这台架子，冲着台上大喊：“猫猫学长，它！”

    “嗯”台上的柯彦一头雾水。

    “它就是你转移注意力的东西。”

    虞可恬悠悠地返回前排，说：“周一猫猫学长你答辩的时候，只要面对这那台机器的方向，死死盯住那台机器，就行！”

    柯彦半信半疑：“真的”

    听上去不是很靠谱。

    虞可恬眨眨机灵的狐狸眼，信誓旦旦保证：“真的是真的。”

    她苦苦搜罗了那么多案例，这个方法普遍运用于轻微社恐的治疗，或是用在短时间内快速缓和较为严重的社恐。

    柯彦听她那么说了，软下心来。

    他看向后排摄影机架的位置，心里萌生一个想法。

    柯彦正要问虞可恬“你下周一会来吗”，还没说出口，只听见——

    “猫猫！”

    虞可恬忽然回过头打断柯彦，她问：“周一我能来吧。”

    柯彦一愣。

    这狐狸居然、莫非，能看穿他内心独白

    这话问得正中他下怀。

    柯彦的眼中浮起笑意，他偏过头若无其事地说：“随便你。”

    “好嘞！”

    虞可恬内心狂喜，琢磨周一的时候她要直接坐到摄像机所在位置，这样一来，柯猫猫就算想不看她也得看。

    离开报告厅后，柯彦问虞可恬“你吃饭没”。

    虞可恬激动坏了，这是要感谢她、请她吃饭的架势。

    她连忙说：“没吃没吃。”

    柯彦一听，果然又问她：“想吃什么。”

    虞可恬捂住嘴让自己忍住不放声大笑，然后她点起手指头：“我想吃，烤串薯条鸡柳烤冷面炸猪排……”

    ……

    十分钟后，柯彦把她“拎”到1号老食堂——宁大最“养生”的食堂。

    给她点了桌荤素搭配的营养餐。

    虞可恬面对白切鸡番茄蛋汤清炒时蔬等菜，握筷子的手一直在颤抖。

    “吃啊。”柯彦催她。

    “嗝。”虞可恬一口没吃就打了个饱嗝。

    柯彦：……

    作者有话要说：　　qvq感谢读者“南有乔木”灌溉营养液+3

    顺便倒计时一下：

    #今天猫猫和鱼在一起了吗#

    米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