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心动

    「群体中的个人是沙中之沙, 风可以随意搅动他们」——节选自古斯塔夫勒庞《乌合之众》

    这是虞可恬研究那么多天的心理学, 看到过触动最深的一句话。

    也许，在某些特定情况之下，融入一个群体的程度高也未必是件好事儿。

    或者更极端地说, 融入一个群体对于个人本身来说，也许有些时候并没有必要。

    所以虞可恬很想直截了当地告诉柯彦，社恐并不是一件无可救药的事情, 它不仅可以被治愈，甚至它在某些情况下还是件好事儿。

    没必要的社交反而会削弱一个人的闪光点。

    而柯彦社恐又如何, 他只要负责一个人静静地貌美如花就行。

    只是当下, 虞可恬不能这么和柯彦说。

    吴教授说课题答辩迫在眉睫, 那么柯彦眼下必须选择克服心理障碍。

    虞可恬听吴教授说柯彦应该在实验室，于是她即刻马不停蹄赶往医学院大楼。

    刚进楼里，楼梯上恰好走上来一个熟人。

    “林学长！”虞可恬朝负一层上来的林森森招招手。

    林森森看到虞可恬, 迎上来：“小鱼学妹来找柯彦的吗”

    虞可恬脸上写着“还是林学长懂事儿”的表情, 点点头说：“刚刚发微信给猫猫，他没理我，幸好碰见吴教授，他告诉我猫猫学长可能在这儿。”

    “他手机没电了，在4楼实验室呢, 我带你上去吧。”林森森返回按了电梯上行。

    虞可恬激动地说：“谢谢林学长，有空请你吃好吃的！”

    林森森潇洒地挥挥手：“不用不用，小鱼学妹记得随时给我汇报我女神的近况就行。”

    虞可恬嘻嘻一笑，没说什么。

    自从她知道沈蓉蓉对林森森有意思后, 就没再主动帮林森森打听薛芸之的消息。

    电梯停在4楼。

    柯彦所在的实验室位于4楼最东边，林森森用钥匙打开进去后，映入眼帘的是个办公室模样的房间。

    “这是吴教授其中一个办公室。”

    林森森一边介绍，一边带虞可恬往前走，办公室里边还有个门。门边上有门禁机器，林森森刷了他的卡，门打开了。

    虞可恬站在门外，看见里面又是一个开阔的空间，各种精密设备仪器丰富多样，一应俱全，看上去的确是个实验室的样子。

    虞可恬的眼睛在里面快速搜寻了一圈，捕捉到靠窗那边的角落，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高挑身影背对着她，安安静静地站在操作台前。

    白大褂下，柯彦的背部线条若隐若现。

    窗外微风悄悄吹进来，吹得宽松的白大褂在柯彦单薄的细腰处轻轻鼓动，这与生俱来的腿长比例，穿上白大褂简直就是在犯罪。

    虞可恬没敢进去，她知道实验室里规矩多，再加上她见柯彦一丝不苟的模样，想着还是先不打搅他了。

    “我在外面等着。”虞可恬轻声说。

    “好吧。”林森森自己进去了。

    实验室门被关上，虞可恬在外面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边走边思考着该怎么套路柯彦，该怎么展开关于他社恐的这个问题。

    她猜测，柯彦肯定不乐意别人提起。

    虞可恬在外头犯难，里边，林森森走进实验室穿上实验服，走到柯彦身边，把他刚刚下楼拿的棉球放在操作台上。

    “小鱼学妹来找你了。”林森森说。

    柯彦拿镊子的手一抖，眸中微动。

    隔了两周，她终于出现了。

    “哪儿”柯彦问。

    林森森一边帮他固定玻璃片，一边说：“就在外面办公室等着呢。”

    柯彦下意识扭头往实验室门的方向瞥了一眼，刚刚还因为实验进展情况而紧锁的眉头松了下来。

    柯彦深呼吸，平复怦怦直跳的心脏。

    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激动的，无非是缠人的狐狸又来打搅他罢了。

    “让她等着吧。”柯彦假装完全不在意。

    还好他带着口罩，不然林森森铁定能瞧见他微微上扬的唇角。

    “啧啧啧，”林森森嫌弃他不识好歹，他忍不住为虞可恬打抱不平，“小鱼学妹看起来很疲倦，你还好意思让她久等。”

    她会疲倦柯彦不信。

    他就没见过一天不蹦跶的虞可恬，林森森口里说她疲倦，柯彦想八成是小狐狸在诈他出去。

    要是他现在盲从内心，迫不及待地出了这实验室，那岂不是正着虞可恬的道。

    柯彦以为识破了虞可恬，笑得有些小嘚瑟：“做完手头上的再说。”

    转眼过去两个多小时，柯彦眼看着窗外的路灯亮起，松了口气。

    总算把时间熬过去了，现在他可以理所当然地去外头会会那条小狐狸。

    林森森肚子早就饿了，耳边听到柯彦说“今天就到这儿吧”的时候，如释重负。

    他激动地先柯彦一步跑到实验室门，打开门。

    “诶”林森森愣在原地。

    “傻了”柯彦见林森森堵着实验门，一动不动差点以为他魔怔了。

    柯彦顺着林森森呆滞的目光看出去，当他看到办公室里的场景时，也同林森森一样愣住了。

    办公室里静悄悄地，虞可恬趴在吴教授的办公桌上睡着了……

    ……

    …………

    柯彦看着她熟睡的模样，想起林森森两小时之前的话，她原来是真的疲惫。</p>

    累到连两个小时都没挨过。

    要知道往常的虞可恬，在小区门口蹲他一天也照样活蹦乱跳。

    柯彦越过林森森，轻手轻脚走出实验室，然后不知不觉地，想要靠近她。

    素日装满鬼点子的狐狸眼，此刻安安静静地闭着，宛如两道弯弯的新月躺在静谧的夜空中。

    难得看见虞可恬也有静下来的一面，柯彦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注意到，虞可恬的眼底有些青黑，虽然面积不大，但在她白皙的脸蛋上面尤其惹眼。

    最近那么累吗柯彦不免疑惑。

    既不是考试周也不是活动期，这条狐狸最近究竟在忙什么。

    “诶柯彦，你看那是什么”林森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柯彦身后，他指着压在虞可恬手臂下的一摞纸和本子，凑在柯彦耳边小声问他。

    经林森森那么一指，柯彦才注意到虞可恬睡着的手里还握着一支笔。

    大概是刚刚在写什么东西，写着写着睡着了。

    柯彦微微俯身，看清了一张纸上露出来的内容——是手写的课程表。

    周一：现代教育理论基础、社会心理学

    周二：中外教育史、教育概论、人格心理学

    ……

    …………

    这张课表一周的课排下，几乎与他医学院课程的变态密集程度，旗鼓相当。

    课表上，凡是心理学相关的课程都用红笔重点圈出。

    “什么啊小鱼学妹不是小教的吗怎么还要上大二心理系的课”林森森又合时宜地发出疑问。

    他的疑问，也是柯彦困惑的地方。

    林森森说完，视线被桌上一本笔记本的封面吸引去。封面只有一条小小的鱼，印在正中央。小鱼翘着得意的尾巴，向上吐了一连串彩虹色泡泡。

    像极了虞可恬平时跟在柯彦后面吹彩虹屁的模样。

    林森森有点好奇：“这是什么”

    柯彦应声看过去，顺手拿起翻开看。

    “嘶。”林森森一惊，“这样不太好吧。”

    林森森想着万一是人家小鱼的日记本隐私怎么办。

    柯彦才猛然反应过来他和虞可恬还没熟到可以随意翻看她东西的地步，可他刚刚那蜜汁熟练的操作是怎么回事

    笔记本已经被翻开，柯彦还是忍不住看了眼。

    结果，这一看。

    他的脑海中瞬时有东西被点燃迅速炸开，柯彦的目光死死咬住笔记本上映入眼帘的几个字，眉梢紧紧敛住。

    笔记本上写着：

    社恐猫猫的治愈手册

    柯彦陷入极度震惊当中，脑子里被炸得一片空白。

    虞可恬怎么知道，他社恐

    柯彦都不需要推敲，就迅速锁定了一个“嫌疑人”，于是他瞪向旁边林森森。

    林森森其实也正讶异来着，可他忽然感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扫向他。

    “这这这可跟我没关系。”林森森无辜地举起双手。

    柯彦继续盯着他，显然不信。

    林森森低声咆哮：“我靠！我真的半个字都没说出去！我要是撒谎，就让……”

    林森森在想他这个人发什么誓才能让别人相信他是靠谱的。

    “就让…”林森森一狠心，“就让我女神长青春痘，满脸的那种。”

    柯彦一听，果然皱起眉，开始动摇。

    他知道林森森这个人从头到脚没有靠谱的地方，说话也永远没个正形儿，但他从来不敢拿薛芸之来开玩笑。

    “那她……”

    怎么知道的

    虞可恬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社恐的事情柯彦百思难得其解。

    “小鱼学妹，还蛮用心的。”

    林森森忽然在柯彦边上吹耳旁风，他说的是虞可恬密密麻麻的笔记内容。

    经他提醒，柯彦暂且从难解的疑问中跳脱出，将视线重新落在——社恐猫猫的治愈手册。

    难得虞可恬龙飞凤舞的字也有端端正正的时候，上面仔仔细细摘录着关于社恐的一系列分支内容。

    虞可恬将每块内容排得很归整，倒像篇标准格式的论文，有目录有标题，有层次有递进。

    譬如，社恐的表现、社恐的轻重程度分级、社恐的治愈方式以及治疗社恐的成功例子。

    柯彦小心翼翼地翻看着，内心有一根弦被轻轻拨动。

    有一就有二，每翻一页便有心弦被触动。渐渐地，直到最后一页，柯彦真真实实感受到心中的千万根弦随之撩拨开来，弦音荟萃，凝聚成一头无形的小鹿。

    小鹿轻盈一跃，顷刻间便将他心中竖着的四面墙逐一推倒。

    联想到他最近烦闷的三件事，其一虞可恬整整两周没怎么搭理他。柯彦看着她挤得满满当当的课表和厚厚的笔记，大致猜测出虞可恬消失的这两周都在干些什么了。

    原来在研究怎么治他的社恐。

    柯彦放下笔记本，注视着睡得正香的虞可恬，全线崩溃的心仿佛被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挠着，让他紧张到呼吸加重，睫毛忍不住打颤。

    良久，他的唇角抬起弧度，温柔地向上扬起。

    柯彦抬起眼，长长的睫毛止住颤抖。望着窗外的霞光，他清楚地记得在心墙决堤的刹那，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喵的，对小狐狸动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寻思着：又想双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