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霜发誓, 她活了这么多年, 还是第一次在一天内受到两次惊吓，再加上她此次本就是偷偷摸摸溜进楚湛的房间里，因此更显得心虚了几分，双手合放在胸前, 差点没往后倒退一步靠在门上。

    楚湛见她如此模样，心中一喜, 面上却不显露分毫，支着手好以整暇地看着她, 笑道：“霜儿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成”

    顾如霜别过脸不自然地咳了咳, 目光略显闪躲, 支支吾吾道：“没……没，我就是进来看看你。”为何每次碰上楚湛, 她所有的淡然自若都会统统消失不见说好的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呢连编个谎话都说得不利索。

    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中药的淡淡苦味，混着清新的薄荷香, 倒是冲淡了些许气息, 竟还有些好闻。

    楚湛用手转了转轮椅, 行至顾如霜的跟前, 然后拉起她柔嫩白皙的小爪子, 微微抬起头看着她，眉眼弯弯如月，道：“难得你有这样的觉悟，那我便允了，不在这里待两个时辰不准出去。”

    自从沈浣进了府里, 他能明显感觉到顾如霜来沁兰院的日子少了许多，若非现在还不是揭穿沈浣真面目的时候，他早就将那女人给处理了。

    顾如霜听了他的话，手猛地一抖，差点没从楚湛的大掌中挣脱出来，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说出的话更是磕磕绊绊了。

    “这……可不行，我待会儿还得去和管家去对账呢。”虽然她在府里也没啥事做，可是府中的财政收支还是得弄清楚的，否则让有心人钻了空子可就不好了。

    楚湛拉着她的手转身朝着内室行去，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泛着一抹精光，挑了挑眉吓唬她：“明日再对账也是来得及的，良宵却是苦短的。”

    顾如霜顿时觉得一股热气扑上脸颊，咽了咽喉咙，往前踉跄了一步，然后抬起头看向窗外那青天白日，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差点没吼出声来。现在还是大白天呢，楚湛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殿下，你要矜持一点，大白天的说出这种话来，让别人听见了多不好啊。”顾如霜一下子挣脱他的手，捂住自己的脸。

    楚湛见她是真不好意思了，倒也不再吓唬她了，转过身子看着她，双手靠着扶手相合在一起，无奈道：“好吧，我开玩笑的。”他再饥渴，也不至于在大白天把她给就地正法啊。

    “所以，你今天来，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顾如霜想了想自己此次来的目的，觉得直入主题还是不大好，因此打算循序渐进。

    她拍了拍脸颊，总算觉得脸上的热意消退了些，一双狐狸眼看着楚湛，眸子里像是蕴含着万千星光一般，笑得眉眼弯弯，道：“我就是来问问殿下的身子可好些了”

    楚湛虽然知道她这话是真在关心自己，但是却不信她此次来只是为了问问他身体如何了而已，倒也愿意陪着她继续演下去，于是点了点头，道：“好多了。”

    起初他并不敢用沈浣开的药，怕她在里头下毒，后来留了些方剂让秦风暗中送去百毒楼检查了一番，发现里头并无任何毒药，这才稍放心了些。当时他一直以为沈浣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调养，他明显感到原本毫无知觉的右腿如今竟能感受到微微的疼痛感，连萎缩的小腿都好转了一些。所以这个女人进入太子府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若是为了杀他，早该下手了才对，而不是帮他治腿。

    可即便沈浣真能治好他的腿，只要他彻查出她与楚尧和王后的关系以及来丹垣城的目的，那么他仍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杀了。毕竟此事很可能牵扯到整个楚国的国祚。

    顾如霜听了他的话，想起上次来沁兰院见沈浣在替楚湛按摩小腿，虽然心里有些泛酸，但是只要沈浣真能治好楚湛，她倒是真会由衷感激沈浣的。

    “殿下要乖乖吃药，配合沈姑娘治疗。”见着楚湛似乎在发呆，顾如霜抬起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企图引回他的注意力。

    楚湛一听到“药”这个字，立马嫌恶地皱了皱眉头，道：“那药难喝得很。”他这些年喝得药也有百八十副，以往整整一碗喝下去也不会说半个“苦”字，却从来没喝过那么难喝的药，天知道沈浣是怎么配制出来的。

    “良药苦口。”为什么她觉得此时太子殿下就像个小孩一般居然还要她来哄着喝药。

    “唔，我喝完药，你再喂我吃颗蜜饯便不苦啦！”楚湛眯眼看着她，笑得像只狐狸一般。

    顾如霜见着他得寸进尺的模样，心中又觉得有些好笑，叉着手看着他，略微思索了一番，道：“还是让毕疏喂吧，毕竟我不可能每次在你喝药时都在你身旁啊。”

    楚湛别过头冷哼一声，不再理她，看向书案上摆着的那盏花灯。

    顾如霜知晓他似乎是有些生气了，于是知道低头服软，道：“好好好，以后你喝药我一定陪在身旁行了吧”

    楚湛心中一喜，面无表情地转过脸重新看着顾如霜，勉为其难地说了句：“这还差不多。”</p>

    对于如此善变的太子殿下，顾如霜只觉得哭笑不得，总算想起了自己的正事来，于是揪了揪衣裳的下摆，目光隐含期待，对楚湛道：“殿下，我们……下月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日子啊”

    楚湛眉头微拧，右手摩挲着下巴好生思索了一番，然后眸光一亮，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向顾如霜，一双凤眸亮晶晶的，拍掌呼道：“有啊！下月不是要过中秋节了么”

    顾如霜在他说出后半句话时，心已经快提到了嗓子眼，似乎下一刻自己所期盼的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了，可是随即便遭到当头一棒，一颗芳心顿时摔了个七零八碎。

    楚湛这厮莫非真不知道她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可是她向来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于是扯了扯他的袖子。冰蚕丝织成的衾衣光滑冰凉，她的指尖却微微发烫，两者相触，就像种子栽在了最合适不过的土壤上一般，再也不舍得离开了。

    “你再想想”顾如霜歪着头看着眼前一脸正经的男人，差点没忍住脱口而出告诉他自己快过生辰了。

    其实她想要的也不多，就是想在那一天和楚湛单独待在一起，从日光初升到星夜沉沉，没有任何人会前来打扰，没有楚尧，没有沈浣，能够暂时忘记所有的烦恼。

    楚湛似乎毫不知晓她的心意，眨了眨眼睛，看上去一脸无辜，道：“真想不出来了。”

    顾如霜听了这话，一口浊气顿时涌上了嗓子眼，心里头却觉得莫名委屈。除了白茶、青蕊和自己，似乎整个府里再无第四个人知道她的生辰了。虽然她从未告知过楚湛自己的生辰是何时，但是当初结亲合八字时他应该看过她的生辰八字的啊。可是他居然真不记得。不记得确切的日子就罢了，居然连她是哪月出生的都不记得

    但她这人还是憋着口气的，既然楚湛不晓得，那她索性也不要告诉他了。她今天来这里就是自找不快的！

    甩了甩袖子，顾如霜刚欲转身离去，却被人一下子扯住了袖子。

    楚湛自然晓得方才顾如霜在暗示自己什么，不过一时起了玩心，便想着逗逗她，哪想顾如霜双眼眸光渐渐湿润，竟然真生气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忙拉住了她的袖子，怕她跑了出去。

    顾如霜一回头，便见楚湛正抬头望着自己，脸上满是焦急。

    楚湛哪敢再装傻，忙开口道：“自然是记得的，下月初二是你的生辰啊。”其实顾如霜的生辰他早在四年前便晓得了，何曾忘记过。

    顾如霜听了他这话，脸色顿时好转了不少，吸了吸鼻子看着他，眨巴着一双狐狸眼，道：“殿下还算有点良心。”

    若是楚湛这厮放到她那个时代去，可是妥妥的影帝啊！

    楚湛见她停下步子没有要走的样子，总算舒了口气，道：“我哪里会忘记呢。”

    顾如霜觉得自己的整个胸腔似乎都被蜜糖浇灌着，连舌尖都似乎有些发甜，面上却不显分毫，轻哼了一声，微微屈下身子看着楚湛，道：“那殿下打算怎么和我一起度过十九岁的生辰呢”

    眼前的女子肌肤白腻如瓷，双颊泛着淡淡的绯色，睫毛纤长在下眼睑拓下一圈剪影，整个人看上去好比一朵恣意盛放的向日葵，懵懂可爱，带着蓬勃的生机。

    楚湛心头微微一动，咽了咽喉咙，头往前一伸，在她右侧脸颊落下轻轻一吻，随即凑在她耳边轻声道：“若是说出来那便不叫惊喜了，到时候自会知晓的。”

    他的气息温热柔和，顾如霜感受到自己右侧脸颊的温软触感，心中一怔，却仿佛被迷惑了似的并未立马站直身子，而是呆呆愣在了原地，直至楚湛的唇离开了她的耳边这才反应过来。

    “你脸红了。”声音低沉带着闷闷的笑意。

    顾如霜脸上热意更盛，看着楚湛一脸戏谑的表情，立马开口反驳：“没有。”她死也不会承认的！

    楚湛闷笑了几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于是抬起头看向顾如霜，眼中带了些探究意味，问道：“那霜儿可知我的生辰是何时”他敢打赌，顾如霜这小没良心的肯定不知道他的生辰。

    顾如霜见他略显期待的眼神，觉得自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于是双手叉腰，得意地挑了挑眉看着楚湛，咧着一口大白牙笑道：“那是自然，殿下的生辰是腊月初九。”

    她可是提前跟毕疏取过经的。

    楚湛眉头一动，倒是未想到她居然晓得自己的生辰，一双凤眸看着顾如霜，温润如水，眼中满是柔情。

    好吧，他还是第一次与自己打赌打输了。

    可是这个赌，他倒是输得心甘情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