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作品:《太子妃洗白日常

    原本亮堂宽敞的屋子因为门窗紧闭徒添了几分昏黑, 青罗帘幔无风自动,墨兰织锦长毯平铺在地上, 中央正摆放着一个构造精巧的繁雕拢花四兽头香炉。

    袅袅白雾正从四只兽头的张开的大嘴中缓缓溢出,连那青色獠牙都显得柔和了几分, 兽面也不再觉着狰狞可怖。

    沈浣随在楚湛身后走进屋子,一双明媚的杏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物件, 看了一圈却觉得似乎没什么东西能特别吸引她的注意。

    楚湛径自转着轮椅朝着书案行去, 伸出手将窗户打开,顿时万千阳光泄入屋内,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温暖气息, 混着淡淡的薄荷香,倒是十分清新怡人。

    那阳光出现得突然,沈浣柳眉微微蹙起, 下意识地抬起手欲遮住眼睛,却无意间瞟见了书案上那摆在砚台旁的一盏花灯。

    她在来太子府之前便特地了解了一些关于楚湛的事,依着楚湛那清冷高傲的性子,寝院里断然不会出现这样一盏花灯。

    稍缓和了一会儿,沈浣觉得双眼总算适应了那刺目的阳光,于是怀着心中的疑惑抬起腿朝着书案的方向走去。待走至书案前,她总算见着了那花灯的全貌。

    那花灯看上去似乎已有些年头, 原本应光洁柔白的绢面已泛着淡淡微黄, 金丝玉瑙缠枝灯柄倒是泛着微闪金光,在阳光的照射下那青绿色的玛瑙折射出璀璨耀眼的华光。细长的流苏穗不染半分尘埃,依旧鲜艳如初。

    看得出来, 这盏花灯是经过悉心清理的,否则怕是早已蒙上了灰尘,哪能除了那微黄的绢面,看上去倒和崭新的一般。

    一路走来,整个沁兰院没见着一个仆从,依着楚湛的性子,恐怕这盏花灯便是他亲自擦拭清洁的。

    沈浣紧紧地盯着那微黄的绢面,每一面上都绣着的淡紫色的兰花,瓣瓣娇艳欲滴,看上去就像是真的一般。她下意识地攒紧双拳,却觉得喉咙有些微痒,脑子里却突然闪过楚湛方才说起的那句话。

    方才她问楚湛为何在院子植这么多的兰花,当时他回答说:“倒也谈不上有多喜欢,只是对孤而言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罢了,所以便格外珍重了些。”

    所以,若是她猜得没错,这盏花灯便是这一切的根源。可是依着楚湛的性子,断然是不会买盏花灯回来日日夜夜小心擦拭着的,那么唯一的可能性便是,这盏花灯许是他从别人那儿拿来的,又或者是某个人送给他的礼物,所以他才会如此珍之重之。

    而这盏花灯的原主人,几乎有十之八九的可能性是个女子,毕竟只要无龙阳之癖,世上哪会有两个男子之间以花灯作为礼物赠送。但是楚湛才和顾如霜成婚不到半年,而这盏花灯看上去已有四五个年头了,那么那个女子断然不可能是顾如霜了。

    依着时间来看,那么当时的楚湛还未认祖归宗成为太子储君,只是个穷酸秀才罢了。莫非,楚湛的心中还记挂着当年的那个女子,所以才将自己的寝院里种满了兰草,甚至连院子的名字都带上了一个“兰”字

    沈浣垂下眼看着那盏精致小巧的花灯,眸光一沉,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微黄的绢面,细腻如水葱的手指竟比绢面还要白嫩几分。

    她倒是十分好奇,当年那女子究竟是何人,竟能引得太子殿下惦记这么多年呢,若是能借此离间顾如霜与楚湛之间的感情便再好不过了。

    楚湛将窗户打开,转过身却见着沈浣紧紧地盯着自己书案上的那盏花灯,心中不免一紧,声音也拔高了些,冷声道:“沈姑娘在做什么”

    他知道沈浣的身份绝不是只有神医之徒这么简单,对方似乎是有备而来,而他如今在尚未完全掌控局势的情况下,只能先提防着沈浣的一举一动。

    他这辈子活得还算坦荡,可偏偏有一件事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告知世人,那便是顾如霜便是当年打断他双腿之人。

    这些年他一直将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除了信阳王府的那几人世间再无旁人知晓,信阳王为了保住女儿性命,断然会堵住那些人的嘴,可是世上哪有不漏风的墙。

    他甚至无法想象,若是有朝一日此事公诸于世,那么顾如霜是否还能保得住一条命。谋害王嗣,乃是要灭族的大罪,他此生唯有将这秘密永远埋在心底,才能护得顾如霜一世周全。

    可是若是让沈浣知晓了这件事,那后果怕是不堪设想了,届时楚尧定然会借此事发挥。他绝不让这种事发生!

    沈浣微微一愣,忙低下头一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中竟握着那花灯的灯柄。她倏地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朝着楚湛行了个礼,声音却不卑不亢,缓声道:“民女瞧着这花灯好看,心中一动,便下意识地抚上了这花灯,还望殿下见谅。”

    楚湛行至她的跟前,握着那花灯的灯柄,将它提起,嘴角勾起一抹笑,双眼却冷淡至极,毫无温度,缓缓开口道:“孤不喜欢别人碰这屋子里的东西,沈姑娘初来乍到许是不晓得这些规矩,不知者倒也不怪了。”

    他的声音又轻又缓,听着有着令人如沐春风之感。沈浣下意识地垂下眼看着楚湛,见他面容带笑,心中却升起了几分惧意。

    那张俊美白皙的脸庞上明明带着笑意,可那双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像是一道道冰棱,似乎是要将她直直刺穿了一般,只消看上一眼,便觉得不寒而栗。

    沈浣攒紧医药箱上的背带,面色倒是无甚变化,只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民女下次定当注意。”</p>

    说完便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对楚湛道:“劳烦殿下坐在书案前,然后将右手的袖子卷起。”

    楚湛剑眉一挑,倒是顺着她的话抬起手将右手的袖子卷过手肘,露出精壮有力的小臂,随即漠然地看着沈浣将背在肩上的药箱取下来,从里面拿出一个脉枕放在书案上,然后又从袖中取出一块金黄色细绢帕子。

    眼见着沈浣正欲伸出手抓着他的手腕往脉枕上摆,楚湛心中一急,立马十分迅速地将自己的右手搁在了脉枕上。沈浣未料到他竟会做此反应,倒是微微一愣,旋即立马反应了过来,将那块金黄色帕子盖在他的腕间,伸出手搭在帕子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帕子开始诊脉。

    她将三根手指分别放于寸关尺三处,然后开始细细摸索着脉象。

    楚湛神色自若地看着沈浣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心中倒也不觉忐忑,只是若是顾如霜如今在这儿,怕是会急得不得了。他这些年见过的名医没有十也有五六十,那些人每每替他诊脉时,总会露出一副叹息惋惜的神情,如今倒也是司空见惯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浣才抬起手离开了他的腕间。楚湛将覆在自己腕间的那块锦帕撩开,收回自己的右手,活动了一下略微僵硬的关节,旋即笑道:“沈姑娘可看出什么来了”

    沈浣柳眉微蹙,将脉枕放回自己的药箱中,缓缓开口道:“殿下的脉象细小如线,但是起落明显,实为细脉。脉细主湿病,湿邪阻压脉道,致使脉细小。正是因为体内的湿气淤积,才会导致湿滞于经脉之中,流注关节,导致关节沉重疼痛,活动不利。这便是殿下多年腿疾未能根治的原因。”

    楚湛眉头一挑,笑道:“沈姑娘所言与那些名医所说如出一辙,只是他们治不好孤的病,不知沈姑娘可有把握根治”

    沈浣抬起眼看着他投来的揶揄的眼神,旋即笑道:“若是民女能根治殿下的腿疾,不知殿下能赏给我什么呢”

    楚湛微微一愣,支着下巴好生考虑了一番,这才开口道:“不是孤能给什么,而是要看沈姑娘想要什么。”

    沈浣听了他这话,眼中笑意更盛,红唇微抿,声音娇婉若三月春风,徐徐道:“不如,殿下将自己送与我吧”

    说完便倾下身子靠近楚湛的耳旁,微微呼了一口气,然后轻声道:“殿下觉得这个奖赏如何”

    女子的身上带着淡淡的梅香,但是比之顾如霜身上的却显得浓郁了几分。楚湛对于气味一向十分敏感,当即不自在地别过脸去,与沈浣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抬起手虚掩住口鼻,淡淡道:“沈姑娘想要的,孤恐怕是给不了了。”

    沈浣听了他的话,倒也不觉气恼,重新站直身子,捋了捋垂在胸前的墨黑长发,笑眼盈盈,温声回应他的话:“只是句玩笑话罢了,殿下不必记在心上。您的腿疾,民女有九分的把握能治好。”

    她的语气温和舒朗,似乎刚才的挑逗撩拨都是虚幻的一般,一瞬间又恢复了淡然温雅的模样。

    楚湛这才正过脸看着她,面色却毫无变化,心中半点不被她方才的话所扰乱,淡淡道:“良田黄金,珍珠玉瑙,金银首饰,孤能给的,都可以给你。”

    体面话谁还不会说,他还真就不信沈浣来府里是全心全意地为他治疗腿疾罢了。

    沈浣将药箱重新背在肩上,旋即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道:“钱财不过过眼云烟。殿下,我要的,您未必给得了。”

    楚湛看着沈浣,揣摩着她说这话时的神情,却从中发现了一丝沉痛和恨意,随即消失不见,似乎不曾存在过一般。

    楚湛微微抬起头,转着轮椅越过沈浣身旁,淡淡道:“我们出去吧,沈姑娘若是想好了,再说也不迟。”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沈浣(挑衅):殿下心里有别的女人了!

    顾如霜(一脸懵逼):谁

    沈浣(抬起下巴):嗬!娘娘不知道么当年有个女子送了殿下一盏花灯,殿下竟然保留至今呢。

    顾如霜(笑着指着自己):哦?!你说的不就是我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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