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巧合(只知道自己要去见一个人,...)

作品:《修仙不如玩基建

    逐晨还在那什么“凤凰”的言论里苦思不解。

    她是不是人她最清楚不过了,  反正绝对不是一只鸟。

    大魔要看错的概率也很低,毕竟他都活了不知多少岁了,当时能一眼看穿风不夜的身上吸纳了龙魂,  没道理在她这里出那么大的错误。

    难道是因为系统系统中有凤凰的残魂否则它哪里来的那么多凤凰的遗留物品

    逐晨觉得自己猜到了玄机。大魔牵着她的手,  放在梁鸿落的手掌上方。

    梁鸿落的手温度偏低,连掌心都因为魔气而带着寒意,  却偏出了层湿润的冷汗。

    风不夜往前走了一步,怀谢跟着追上来。

    大魔做了个粗糙的聚灵阵,示意说“来,  你现在再试试。”

    逐晨熟练地往手中画了个符,心中默念要询问的事。为了保险,她还特意多念了几遍,  水镜中仍是没什么变化,只有半张她愁苦的脸。

    众人屏息静默,皆在等逐晨开口。可逐晨毫无反应,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心,仿佛要盯出个洞来。

    大魔主动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逐晨抬起脸,有些悲凉地眨了眨眼睛,不忍说出这事实。

    梁鸿落了悟,身形几不可查地颤了颤,  将手抽回去。

    大魔又问了一遍“你看见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看见。”逐晨极小声地道,“魔叔喂,别问啦,  我就说不行的。”大魔沉吟片刻,  嘟囔了一句“不应该啊。我分明看见有灵气波动,  是有结果的征兆。”

    梁鸿落经不起他们这一惊一乍的耍弄,背身走开。

    逐晨说“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这镜面一点变化都没有,只倒映出我的脸。”

    大魔顿了顿,狐疑道“圆光术什么时候能当镜子使了”

    逐晨沉默,而后忽然想起来是啊,圆光术不过是个用灵力撑出来的显像镜面而已,看不看得见全靠有缘,以前从来没照出过她的脸,除非是――

    大魔走过来,与她靠在一起,将自己的脸在水镜上方晃了晃,问道“你看见我了吗”

    逐晨“没有。”

    她随即大惊失色,后撤一步“怎么可能”

    梁鸿落转过身来,用犹疑的目光对着逐晨上上下下地打量。脚步踯躅,想上前却又不敢。

    怀谢怔怔道“可你刚才不是说,小师妹是凤凰”

    梁鸿落也是惊得深思恍惚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可能。”

    “我说她有凤凰的神魂,没说她是只凤凰啊。”大魔说,“这世上哪里还有真凤凰你们见过真龙吗”

    逐晨半晌才将注意力从手上收回来,抬眼去看梁鸿落,还未见到人,视线先被一片素色的衣服遮挡,紧跟着是那股熟悉的冷香。

    风不夜将瀚虚剑收了,胸膛险贴上逐晨的脸,揽住她的肩膀,说道“回去了。”

    梁鸿落见他又出现,大怒,喝道“站住风不夜你给我放开”

    风不夜回头冷冷瞥了一眼,却没有松开自己的手。逐晨尚未清明的大脑,陷入更为复杂的纠结中。

    怀谢后知后觉道“师父,小师妹她”

    逐晨的来历的确是不明了的。他只知道,风不夜将她抱回来时,她衣衫褴褛,头发枯黄,连话都说不清楚。她很安静,眼睛里有许多东西,可从不与他们讲。即便是当时病糊涂了,也只抓着旁边人的手,默默忍受。身上全是同龄人根本没有的成熟。

    梁鸿落不敢靠近逐晨,反手拽住怀谢,追问道“你小师妹,是如何进你们师门的”

    怀谢去看风不夜,支吾道“我”

    “与你无关。”风不夜语气不善,半阖的眼中布满冷光,从方才起就变得不对劲起来。他问道“逐晨,你还记得他吗”

    逐晨自己也觉得昏昏沉沉的,按住额头说“我、我真的不记得了。”

    风不夜飞快道“听见了罢。她什么都不记得,又怎会是你小妹回吧,莫再陪大魔玩笑。”

    风不夜握紧了逐晨的手,方走两步,就被鬼魅般的大魔拦住了去路。

    大魔笑嘻嘻地抬手虚挡“话已说到此处,何不继续往下说清楚哪有藏一半的道理”

    风不夜“天底下没有这样巧合的事。是你们弄错了。”

    “这不就是你们常说的,天道了吗”大魔斜眼朝梁鸿落睨去,饶有兴趣道,“我先前就觉得,他二人长得了,这也是种巧合吧。”

    怀谢醍醐灌顶,果然不止他这样觉得

    风不夜声音越发冷厉,挥手示意他让开“我不曾觉得哪里像。”

    梁鸿落执剑上前,直指风不夜的脊背。他手脚上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小幅抽搐,以致于剑尖不住打晃,无三分威慑之力。

    “放开。我知道我小妹身上哪里有烫伤。你让我看看,我就知道了。”

    逐晨低下头,握着她的那只手越来越紧,锢得她左手生疼,她忍不住叫了出来“师父”

    风不夜力道骤然一松,可还是固执地将她抓在身侧,幽暗的瞳孔里涌出些许怒意,似是不满大魔的刨根问底。

    逐晨缓缓转过头,带着些微忐忑,迎上梁鸿落已湿润了的眼眶。

    那张让他无数次寒梦惊醒的模糊脸孔终于清晰了起来,梁鸿落觉得就是面前这人,眼睛、鼻子,都该是这个模样。

    心口的伤疤被撕开,淌出的鲜血却叫他整个人鲜活起来。他久违地觉得自己又能呼吸了。

    “小妹”梁鸿落低声唤道,“是大哥没认出你,你生气了吗大哥不是故意的,可我偏偏,想不起你离开时的模样。”

    逐晨心跳乱得厉害,苦涩道“我是真的,不大记得以前的事。”

    大魔突然伸手,以风不夜都没料到的速度,在逐晨额头上点了下去。

    逐晨余光瞥见一道金光,自她灵台射入,紧跟着世界陷入一片空白,只余下大魔懒散的声音在她神识中回荡,而后便没了意识。

    “逐晨道友,你是睡糊涂了吧”

    灰沉的天空,点点鹅毛从上方飘下,蓬松地覆盖在树叶上。

    寒风浸透她的外衣,身体像被裹在一潭冰水里,无法动弹。

    原来是下雪了。急雪会回风中胡乱地转动。

    逐晨仰起头,瞳孔里的世界变得清晰起来。

    少年的梁鸿落将她抱在怀里,用自己最后的大衣将她裹紧,自己半倚在墙上,脸色薄红,喘着粗气,睁不开眼睛。

    逐晨想起来了。

    那时梁鸿落从家中偷了一件衣服,还有两个炊饼,背着她准备离开。

    寒冬腊月,没走出多远,他就病倒了,抱着逐晨躲在一道土墙后面避风。

    对于少年来说,这个世界太大了,大得他永远逃不出去。又太小了,小得他找不到一个能落脚的地方。

    逐晨从他怀里钻出来,摸了下他滚烫的额头,将外衣费劲地给他披上,为他把边角掖好,然后哆哆嗦嗦地去边上的人家那里敲门。

    她想找点吃的东西,或是找点药来,揣着手向别人鞠躬问好,可是无人理会。

    这样的时节,活着似乎是件极为艰难的事。

    她还没走出多远,就被寻来的家人带了回去。梁鸿落听见动静,从昏迷中清醒,追过来阻止。

    可惜生病的他力气太小,抗不过大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逐晨被他们带上马车,消失在街口。

    逐晨见他的最后一眼,就是他趴在地上无力痛哭的画面。

    被带走没多久,逐晨也开始发起了高烧。

    领路的修士怕她传染给同车的孩子,又不想花钱给她治病,骂了声晦气,就将她随意丢在路上。

    逐晨艰难爬起来,循着车辙,一步步往回走去。

    她的步子迈得很小,走了许久也只走出一小段路而已,整个人东倒西歪的,在正要摔下去时,被一双手稳稳接住,抱了起来。

    那人身上很暖和,轻轻将她环在胸口,周围就没有了风。对方将她放在软塌上,给她喝温热的牛奶,轻声细语地在她耳边讲话,为她擦拭冻僵了的手指。

    逐晨的世界很迷糊,有一阵彻底陷入了黑暗,听不见任何动静,而后心脏炸裂般地开始跳动,连带着脖子上的青筋都在暴突,原已停止了流动的血液重新恢复了正常,给她的身体带来一丝温度。

    等她重新睁开眼,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了。好像刚出生在这个世上,只知道自己要去见一个人,不能让他担心。

    原来是原来是他。好像真的过了太久。

    逐晨睁开眼睛,听见外面几人在谈话,细碎杂乱的,快要争吵起来。

    风不夜语气严厉地警告道“你若要带她去魔界,我就一剑杀了你。决不是玩笑。”

    梁鸿落哂笑一声,莫名其妙道“我为何要带她去魔界”

    风不夜“你该自己清楚,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我能打什么主意我会害她不成”

    “怕就怕,你自以为对她好,结果只是害了她。”

    “她是我小妹,我自然会为她考虑,我吃过的苦,怎会让她再吃一遍倒是你,我觉得你这人道貌岸然,凭什么来”

    怀谢忙打断他说“鸿落道友,别说了。我师父如何也是救了小师妹,她最崇仰师父,你这样,被她听见,她会左右为难。”梁鸿落悻悻闭嘴。

    逐晨支着手肘坐起来。

    门外几人俱是耳聪目明之辈,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动静,推开房门。

    逐晨顶着几双火热的目光,有些尴尬,想了想,开口叫道“师父。”

    梁鸿落听见她第一声叫的是师父,心也碎了。

    “嗯。”风不夜上前,不知是故意还是太过关切,亲昵地在逐晨额头上抚了一下,问道“没事了吗可还觉得难受”

    逐晨摇头。

    梁鸿落在后面咬得牙碎。

    风不夜说“不要多想。你若是觉得累,就再休息一会儿,我将碍眼的人请出去。”

    怀谢汗颜,梁鸿落用力咳了一声。

    逐晨开口,声音沙哑道“师父,我”

    风不夜点头,虽有不愿,还是起身走开,给他二人留了空间。

    梁鸿落得意的神情没持续多久,对上逐晨,又收敛起来。他站在床前半米远的位置,局促不安,过了片刻,大步过去给她倒了杯水,端到她手边,顺势在床沿坐下。

    逐晨颔首“多谢。”

    梁鸿落放在膝盖上的手紧张得握起,懊丧道“先前打了你,你不要生气。”

    逐晨笑说“我不生气,你又没打到我。何况,是我先激出了你的心魔。你现下怎么样还难受吗”

    梁鸿落心中酸涩,只道她还是这样善解人意。

    他想解释两句,告诉她大哥其实是个好人。偏偏他的丑恶面目已经被逐晨看见了,他如何也没说这话的底气。

    不料,他面前的人柔和地说了句“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好人。”

    梁鸿落面露惊讶,感动地点头,以表附和。

    “你找我找得辛苦。”逐晨淡淡笑了一下,两手捧住杯子,遗憾说,“我也想去找你的,可是我走得太慢了。我病了之后,被他们丢在路边,是师父好心将我捡回师门。可等我好了,已不记得你在哪里了。”

    梁鸿落脸色变幻多端,心痛与惆怅不住交加,他小心地问“你想起来了”

    逐晨“嗯。”

    她觉得自己当时,大约是病没了半条命,然后又奇妙地活了过来。

    逐晨想起梁鸿落在魔界的苦难经历,便觉得往日的同情都变成了刀子,一把把反扎在自己身上,比先前痛上万倍。他身上的陈年旧疾何其骇人若不是为了找自己,何必受这样的苦

    逐晨落寞道“对不住,大哥。我要是还记得,早点去找你,你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大哥好得很”梁鸿落握紧拳头,让她看自己手臂上的肌肉,急于展示说,“你看,大哥好得很你别难过大哥如今是对,大哥是魔君,你知道吗我手下有许多人,我叫他们进来,给你看看我有多威风――”

    他起身就要出去,逐晨忙将他叫住。

    梁鸿落脚步定在门口,背对着她,身影轻轻颤抖。

    二人间沉默下来。

    逐晨动容叫道“大哥。”

    梁鸿落猛然转身,再克制不住地将她抱进怀里,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情绪在这一刻得以宣泄。

    他喑哑着道“小妹,大哥以为你过得不好,心中不知有多难过是我来得太晚,没有找到你。你如今这样就好,全是我的错”

    他怨憎过天道不公,如今又觉得天道也曾开过眼。若他受这般苦难,能叫他小妹安然活着,得以有相聚一日,他已觉得偿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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