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作品:《我和我自己锁了》 “时间不早了, 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没事的,我马上就擦好了。”
面对汉斯的催促,梅特里希侧过头回了一句, 就又将抹布浸入到了水盆里。
清洗了几遍后, 他用力绞紧抹布,甩去流淌到手臂上的水, 重新把抹布铺开在桌子上。
如今他有空的时候依然在坎特贝尔帮忙,照目前的进度,在太阳落山前就能把店内的陈设都擦一遍了。
“梅特里希。”
就在准备拭去桌子一角的灰尘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
梅特里希愕然地看着那个推门进来的青年。
那是他最近一年里从陌生到熟悉的人, 也是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挂心的对象。
他根本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到艾涅斯特。
根据他的推测,如今对方应该置身于很多事的漩涡之中, 怎么也抽不出时间和精力来这里。
而店里其他人的吃惊也半点不比他少。
一同在帮忙的泽洛斯微微张开嘴巴, 哑口无言。
正侧身对着柜台整理东西的汉斯仓促地扭过身子。
里夏尔则保持着搬花盆的动作僵硬住了。
恐怕在这一刻, 脑海中最空白的人就是他。
他曾经对梅特里希坦言过, 虽然很多想法已经转变了,但还没有想好该如何以真正的身份面对艾涅斯特。
所幸现在是即将结束营业的时间, 也就没有顾客目睹店员集体呆滞的光景。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梅特里希。
“泰、泰恩斯你的伤好了不,不可能有那么快, 你到底是”
他对这个人前些日子的样子还记忆犹新。
根据梅特里希的估计,艾涅斯特初步恢复少说也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根本不可随意在外面走动。
“我只是过来看一下你, 很快就回去。”
“看我”
梅特里希诧异地问道。
“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听到这些问题,梅特里希的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随即在电光石火之间,他明白了对方对自己的担忧。
但是你自己的事不是更要紧吗
这是梅特里希差点说出来的话。但在考虑到对方的性格,以及这句话说出口的效果后,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另一种说法。
“没事, 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很好。那次昏倒之后我很快就醒了,医生也说没有什么问题,可能只是当时被吓到了吧。”
听了这段话,艾涅斯特打量了一会梅特里希的脸色和精神状态后,无声地吐出一口气,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那就好。”
“泰恩斯”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插入了进来。
“啊、不是”
在这一声之后,汉斯又像是惊醒过来了似的,立刻改了口。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探究过那个青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随着交流的深入,汉斯有时也能感觉到一点违和感。他的人生阅历在告诉自己,也许对方的身份并没有最初想象的那么简单。
但是既然“泰恩斯”自己不愿意多说什么,那么他也不会多问,只要继续用和往常一样的态度对待对方就好了。
但是那一夜之后得知的真相还是颠覆了汉斯的想象。
“你真的是艾涅斯特将军吗”
这句话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在罗兰迪亚的这片土地上,没有人会不能理解他话语中蕴含的颤抖。
五年。仅仅是五年。
距离那场改变了国际局势的战争只过去了五年,回首往日,仿佛那还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
在那场遭受邻国侵略的战争中,在前线失利的大背景下,一点点小消息都无比地牵动人心。
与接壤的巴修泰因和迪尔克海姆相比,罗兰迪亚国土面积是最小的,人口也相对偏少。
虽然罗兰迪亚在魔法探索领域一向处于领先地位,术士的数量也为三国之最,但是这些也无法改变一个不争的事实。
那就是罗兰迪亚的战略回旋余地不足。
这种情况造成了罗兰迪亚一旦被卷入战争,就没有多少犯错的机会,必须无比谨慎地制定作战计划。
然而就在这种背景下,把战况一口气推向不可预测的深渊的,则是前线决策层的失误。
罗兰迪亚丢失了重要的军事基地,大部队被打散,一下子陷入到了极为危险的局面中。
凝重和不安,苦闷和忧虑,是当时的罗兰迪亚国民的最好的写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再放任敌军推进的话,罗兰迪亚的颓势就真的不可挽回了。
难道他们真的要败于巴修泰因,走上亡国之路吗
在严峻的现实面前,人们不可遏制地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而在那个绝望的关头力挽狂澜的,就是艾涅斯特。
他重编了部队,策划了阻击战,硬是在重重的困境中绊住了敌军的脚步。
这还只是他辉煌战绩的起始点。
在那之后,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战术的执行和随之而来的成功。在犹如走钢丝一般的局面中,艾涅斯特一点点地把胜负的天平给扳了回来。
而在五年前的最后一场战役中,他更是一举击破了巴修泰因的主力部队,奠定了罗兰迪亚的胜利。
然而受到敌我双方的敬畏,甚至被誉为活在现代的传说的那个人,却在战后低调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他一直尽量避免出现在公众面前,以至于连他的实际样貌都没有多少人知道。
所以
当那个有些不善交际,寡言少语,只是偶尔对花表现出少许兴趣的青年当“泰恩斯”的真实身份曝光的一刻,汉斯才会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怎么说都是不妥。怎么说都是更进一步的冒犯。
最后,这些复杂的感情只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抱歉将军。我说了很多蠢话,开了没轻没重的玩笑,请你原谅。”
“请不要这么说,汉斯先生。”
泰恩斯艾涅斯特立刻回道。
“向你们隐瞒身份的人是我,需要道歉的人也应该是我。”
这是汉斯很少听到的,那个人带着些许疲惫和沉重的声音。
“欺骗的行为是可耻的,但是我之所以不用真名,并不是怕引起麻烦,或者是更加正当的理由。
真正的缘由,说出来其实比较可笑。”
“可笑”
这个问题问出之后,艾涅斯特明显地停顿了一下,像是在下最后的决心。
随后,他坦言道。
“我只是不想被人知道罢了。
虽然现在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但是当时的我真的不想向外界暴露那个倒在泥泞中,狼狈不堪的、甚至显得有些软弱的人是艾涅斯特。
我有一种一旦丧失某种坚持,很多事情就会变得无法挽回的感觉。
虽然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却是无法忽视的连锁事件的开端。我在那种预感面前感到胆怯。”
“艾涅斯特将军”
看着这个在战场上杀出胜机,面对再大的困难都毫不退却,却用“胆怯”一词来形容自己的青年,汉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艾涅斯特摇了摇头。
“不需要用敬称,随意一点就好。”
“那,我们该怎么称呼你呢是艾涅斯特还是泰恩斯”
泽洛斯替说不出话来的汉斯问道。
“都可以,随你喜欢。”
泽洛斯显得有些迷茫。
“泰恩斯”是他认识这个人时最早接触的名字,哪怕到了现在,看到对方的第一反应仍然是浮现出这个名字。
但是另一方面,正是因为对方在他的心里占据重要的分量,所以他渴望能直接喊出对方的真名。
“你也不用这么纠结,其实都差不多。
毕竟把泰恩斯的首字母移动一下的话,就变成了艾涅斯特。”
梅特里希指出了这两个名字中暗藏的小把戏。
“是啊,er、ternes格雷起的名字简单直接到令我吃惊。”
“这是格雷起的”
泽洛斯问道。其实他也差不多猜到了,毕竟当自己第一次询问“泰恩斯”的名字时,格雷是抢在他的前面回答的。
“嗯,那一天你也在场。其实我当时既没有想到格雷会救我,也没有想到他会替我隐瞒身份。我本以为他会很记恨我。
毕竟在第一次见面时,我差点砍了他。”
“等,等等,差点砍了格雷,是什么意思”
泽洛斯有些结巴。
他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起因是一场误会。奥尔菲我的副官芬迪少校,曾经怀疑格雷是那个至今都没有落网的刺客。
其实我对那件事并不是多上心,也不想为此花费过多的精力,只是想给奥尔菲一个交代。
所以我直接拔出剑来砍了他虽然在最后一刻收了手就是了。
那个刺客是不会甘心在我面前白白送命的。如果他没有反抗,那么就是解除嫌疑最快的途径。
“那他要是反抗呢”
“那就更简单了,那一剑就直接送他上路。”
“呃啊”
泽洛斯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艾涅斯特差点砍了格雷
这是什么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
而且艾涅斯特话里的意思,是如果有反抗就会真的杀了他
那如果格雷在那个时候下意识地反击呢
纵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这个可能性依然让他胆战心惊。
泽洛斯不能断定这个做法是错的,但这实在是与艾涅斯特在传闻中的形象大相径庭。他接触到的“泰恩斯”也是一直冷静而有耐心,根本不像是会采取简单粗暴的做法的人。
而且他说的“对刺客的事并不关心”,又是什么意思
那不是一个一心想要杀了他的人吗
从这句话中,泽洛斯隐隐地读出一种对自己生命的漠视。
里夏尔则极力不在面上流露出来自己的惊骇。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人真正的一面。
虽然离不开几个重大事件的刺激,但艾涅斯特偏激的人格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
他差点杀了格雷
原因是格雷背上了刺客的嫌疑
里夏尔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竟然会给格雷带来这样的危险和麻烦。
这样的事,格雷从来没有和他提起过。
他曾经以为,格雷一定是从一开始就和艾涅斯特有着融洽的关系,才会始终信任对方。
“怎么了很吃惊吗”
他们的神色都落在了艾涅斯特的眼底。
“但是我当时的确就是这样想,这样做的。真实的艾涅斯特是怎样的一个人,恐怕和你们、和绝大多数人想象的都不一样。”
青年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辩解,只是像陈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样,说出对自己的看法。
艾涅斯特莱埃尔。
留在历史记录中的他有着鲜明的两面性。
一方面是曾经为了国家和国民奉献的英雄,另一方面又是史上杀人最多的死亡的使徒。
如果要问哪一边才是真正的他的话,答案也许是两边都是。
他的经历造就了他的特殊性。少年时期在战场上受到的心理创伤,让他比常人更容易走向极端。后来遭遇的一系列算计,背叛与死亡的倒计时,又扭曲了他的人格。
这是艾涅斯特永远无法消解的矛盾。
但是,在恢复记忆之前,观察力一向敏锐的梅特里希却没能看出来这一点。
为了隐藏自己的另一面,他也许付出了与忍受病痛同等的,甚至更在那之上的努力。
“说实话,突然听到这件事,我真的很吃惊。
不过,你实际上应该很少这样做吧否则,类似的风闻早就传到我们的耳朵里了。为什么为什么你只对格雷表现得没有耐心是有其他的什么原因吗”
艾涅斯特怔住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梅特里希居然会从这个方向来探究。
而梅特里希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眼神诉说着自己的坚持。
不知道对视了多长时间后,艾涅斯特像是做出了让步一般,慢慢偏过了头。
“一开始的见面是最糟糕的。
格雷有些像一个我过去认识的人,而我对那个人没有多少正面的感情。
所以,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真的感到很不愉快。”
“但是,艾涅斯特。”
短暂的失声过后,和几个月前比起来显得成熟得多的少年苦涩地说道。
“你早就不这么想了吧。”
这一句话并不是疑问句。
早在梅特里希正式见到艾涅斯特之前,后者就来到坎特贝尔买下过一束花。
花名是尤斯托玛。花语是感谢。
他将这束花送给那个给予了他“泰恩斯”名字的人。
如今,同种类的花束正插在坎特贝尔的花架上。色彩淡雅的重瓣花在紧挨着他们的地方静静地开放着。
“是啊,很早了真的是很早很早了。”
艾涅斯特有些出神地说道。
最初主要是因为怀疑才建立起的联系。
但是在怀疑消除之后,这段关系也依旧维持了下去,而且变得无法割舍了。
奥尔菲是唯一的朋友,他不可能让他也涉足到危险中。如果知道内幕的话,连他都有可能从世界上消失。
而且,他也不想让朋友看到自己丑陋的一面。
但是在被知晓了真面目后,也有依然愿意肯定他的人存在。
“泰恩斯不过是最初临时应下的名字。
但是我也没有想到,我会使用它这么久,而且逐渐对这个名字产生认同感,仿佛它真的是自己的一部分了。”
沉默的时间远比谈话的时间要长。
在老人和少年们消化这些信息的时候,外面的天色逐渐染上了一缕淡淡的霞光。
“关于至今为止的事,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艾涅斯特,你”
你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烦恼过后,梅特里希还是没有把这句话问出口。
这是他如今最在意的事。
也是如今最刺痛他的事。
艾涅斯特残存的时间,是在之前的世界线上,没有接受过任何针对性治疗的情况下得出的判断。
如果他可以放下顾虑,说出自己的情况的话,说不定这一状况能有所改变。
梅特里希没有天真到幻想艾涅斯特可以完全恢复健康。但是,哪怕只能再争取一点点的延命时间,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会这样认为的人,一定远不止他一个。
曾经在听闻“泰恩斯”的病情时,汉斯这个虽然上了年纪,却一直精神饱满的老人,第一次显得异常的颓然和悲伤。
一个本身并不想死的人,不应该这么决然地放弃希望。
他也不应该在这样的年龄,在其他人对他的处境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寂然无声地离世。
这个人应该有更长久的未来,应该接触到更多的人,接触到更多的美好的事物,获得更多地感受到幸福的机会。
无数的话堵在梅特里希的胸口,让他觉得有些发涨。
他很想说出口。
他也觉得自己有说出口的义务。
关于自己的来历,以及自己所了解的真相。
但是当下不行。
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艾涅斯特现在的状态非常差。而以梅特里希的眼力,也注意到了对方说话的时候身体是紧绷着的。
说明他正在忍受疼痛。
这个时机适合他们坦诚相告吗
在艾涅斯特强撑着来看望自己的时候,告知他成为真正的疯子的未来
在无言的时间的流逝中,梅特里希最终把所有的残酷的话都咽了下去。
“对了,我从刚才就想问了,格雷呢”
被他盯着的青年环顾了一圈后,有些讶异地询问那个少了的人的去向。
“他不在吗”
“格雷他在袭击之后就请一段时间假,暂时不会来这里了。”
艾涅斯特微微皱起了眉头,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点头道。
“发生了那样的事,也难怪他会那样想。”
梅特里希没有接话。
其实他还没有说更具体的情况。
在格雷辞职不成,干脆请了长假之后,他连和他们最基本的交流都断绝了。除了配合调查外,他出门的次数也是少之又少。
但就在前几天,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格雷罕见地在晚上离开了公寓。
梅特里希由于就住在相邻的房间的缘故,并不难发现这件事。但就在他试图跟上的时候,却被对方敏锐地察觉并警告了。
在那一刻,梅特里希才直观地认识到格雷绝非普通人。
他虽然并不擅长跟踪,但如今自身的实力也上了好几个台阶,绝不会被人轻易地发现。
而格雷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过一场雨的深夜了。
梅特里希本应该松一口气。
但不知为何,他却反而生出了一种没有来由的不安。
格雷之所以闭门不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想牵连周围的人。那么反过来说,值得他冒着风险也要出门的缘由,到底是什么
梅特里希隐约地猜到了一点,但是想要做出进一步推测的话,他对格雷了解得又太少了。
格雷奥迪内尔他究竟是什么人
在恢复了记忆后,梅特里希不得不思考更加深入的问题。
这次的世界线从最初就出了大问题。
泽洛斯在艾萨克城中被救了下来,未来悲剧的起因在那一刻被消除,自己没有和他分开,而是一起来到了罗兰迪亚过上了平和的生活。
格雷会是知道了会发生什么,才在那个关键的时间点上介入吗
那么,他会像自己和里夏尔一样,是回溯了时间的人吗
可是这里存在一个解释不通的地方。
nd1027年在艾萨克城中发生了什么,只有包括梅特里希在内的极少数的人知道,而梅特里希又确定自己根本不认识格雷。
格雷又是怎么知道的
也许他需要再换一个思路。
考虑到自己和里夏尔的命运也存在分歧,而原因是某种本来就有的变量的话,说不定格雷的存在也属于这种情况。
但是这个假设又带来了新的问题。
如果格雷不是重生者,那他又是因为什么而出现在哪里的呢
为什么他在来到罗兰迪亚之后,就一直在隐瞒自己作为术士的身份
而且,他和艾涅斯特的关系一直成谜。
格雷说过自己来王都是找人。这个目标疑似是艾涅斯特。
而艾涅斯特却说他在这之前并不认识格雷。
然而,就在刚才,他又了另一个重要的线索。
格雷与他过去认识的某个人非常相似。
这些矛盾交叠在一起之后,诞生的某种假设令梅特里希感到心惊。但是现在贸然指出来,对已经构建了全新的关系的那两个人来说,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梅特里希渴望知道格雷的想法。
他想知道那个过去成谜,对他人存在善意,却又明确地拒绝他人的善意的人的真正的想法。
“格雷唉。”
提到那个这段时间一直闭门不出的员工,汉斯的心情也陷入了低落。
“他的心里一直装着事,最近这种情况更变本加厉了。我毕竟是活到这个年纪的人,这点问题还是能看出来的。”
还有一件事,汉斯一直没有说出口。
格雷在高傲的外表下,隐隐有缺乏自我认同感的表现。
这不能简单地归结于自卑,但他确实是有着缺失了什么造成的遗憾和空虚。
“我能感觉到你和格雷非常相似,身上都是藏着某种秘密的。但是,我一直没有去探究。”
人与人之间自然相处就好,这是汉斯一贯而来的信条。如果对方不愿意的话,就不必主动去打破人际间的界限。
但是看到格雷如今的样子,和他们顽固地撇清关系,扎进死胡同里不出来的趋势后,他也不禁产生了一点迷茫。
“我现在有时会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这种想法是不是错了。”
艾涅斯特的病情,以及格雷的自我封闭。
在他并不知情的时候,事情正缓步地向着糟糕的方向发展。
“不是的。”
就在这时,一直在倾听的艾涅斯特突然开了口。
“汉斯先生,我不这么认为。”
我不能说对格雷有多了解,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正是因为你留出了空白的空间,格雷才能待得下来。不光是他,就连我也是如此。”
“认识了格雷,认识了你们后,在这一年来,我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艾涅斯特一边说着,一边转过了头。
顺着他的视线,里夏尔也看向了外面。
适才他一直都在保持沉默。
他不想打破这些人重逢时的氛围。而且这里只有他一个是局外人,有太多不甚了解的事,也插不进去什么话。
但是他每句话都听得非常认真。
现在已经是闭店时分,外面的夕阳红得让人移不开眼。晚霞在上方无边无际地蔓延着,仿佛整个天空都熊熊地燃烧起来了一样。
这是绝大部分人都司空见惯的光景。
“从很久以前,我就开始反感这一刻的景象了。”
“诶”
里夏尔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
他最为熟悉的“艾涅斯特”的表情,以及他最为陌生的“泰恩斯”的表情混合在了一起。
“太阳只要落下来,就宣告着一天的结束。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浮现无法言喻的焦躁。
仿佛自己又丧失了某种抓不住的东西,仿佛离终焉又近了一步。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我却没有再怎么去留意它了。
现在想来,可能是在这里的时间太过愉快,以至于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一样。
在这里就像是做梦一样。
我不用去憎恨谁,也不用害怕什么,也没有身份和责任的束缚,只是看着各色各样的花和叶,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
如果我曾经想象过的和平,想象过的幸福能化为现实的话,一定就是现在所看到的画面。”
“所以,我现在确实是幸福的。
我想要这样的时光可以持续下去。为此我可以付出一切努力。
如果要说还有什么让我觉得遗憾的事的话,那也许就是”
一阵风突然吹来,吹乱了维因的额发和他面前摊开的书页。
“两者之间的差距太大的话,在“能不能”的前提前,连试图去理解这个想法都不会有。”
这短短的一句话,像是一种萦绕不去的回声。
太阳已经落山,眺望着窗外的维因却像是被光线刺痛了一般,微微眯起了眼睛。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