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作品:《我和我自己锁了》 “世界会在十年之内毁灭”
对方给出的, 是一个格雷怎么也想不到的答案。由一个试图推动世界毁灭的人之口说出,更是让他觉得荒谬。
艾亚泽贝斯这个名字,他是从卡诺恩那里听闻的。
学院出身的术士中的佼佼者, 全能型的天才。
这是相关人士对他的评价, 与他交手过的格雷也觉得颇为中肯。
他在杀了布瑞斯,从王宫突围之际, 撞上了两个当日值勤的宫廷术士, 其中一人就是艾亚泽贝斯。
前一个术士不足为虑, 但是艾亚泽贝斯是真的让他感到有点棘手。
这个人出手果断, 对时机的把握相当精准,一看就拥有大多数术士不具备的实战拼杀的经验。
为了尽早脱身,格雷甚至不得不采取有些冒险的策略。也正是因为这一插曲,对方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个人就是隐藏在幕后的黑手
如果自己那个时候下手再重一点的话, 能不能真的解决掉艾亚泽贝斯或者逼出他的后手
不, 现在再考虑这些也没有意义。
要弄清的问题另在他处。
一个年纪轻轻, 前途无量, 备受国王和同僚的信任的人, 为什么要策划颠覆世界的阴谋
听他的口吻似乎另有隐情,但格雷怎么也无法相信。
艾涅斯特走上极端的背后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事到如今, 却想要把自己洗脱干净吗
“你把我约出来,就是为了灌输这种危言耸听的言论”
对于格雷的质疑,对方只是态度如常地回复道。
“我认为你在听完我的讲述后,会做出自己的判断。”
“那就让我洗耳恭听吧。拥有如此的力量却韬光养晦的人, 到底会拿出怎样一个有说服力的故事。”
“在开始之前,请允许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认为赫利俄斯是否真的存在”
“赫利俄斯”
格雷面色不善地盯着艾亚泽贝斯。
“这个时候问这个你该不会是巴修泰因的人吧”
他的脸上显出怀疑的神色,心里却猜到对方接下来大概要说些什么。
这涉及到一个非常遥远的故事。
传说, 这个世界上曾是有神存在的。
其中最为人广知的,是象征光明的赫利俄斯。时至今日,罗兰迪亚的邻国巴修泰因依然保留着对他的信仰。
传说赫利俄斯是一位充满慈爱的神,原初的人类正是被他所创造,接受他的庇佑,过着没有任何忧愁的安宁的生活。
而这一切唐突地终结在了新历几千年前。
世上诞生了与赫利俄斯对立,向人类播撒恶意的神明“厄瑞波斯”。
他制造了洪水和地震,驱使着猛兽,将原初的人类卷入一场场灾难之中。
赫利俄斯怜悯遭此不幸的人类,与厄瑞波斯展开了激烈的冲突。
战斗的结果是两败俱伤。两位神明相继受到致命的重创,从此不再现身。
灾难的扩张被遏止,但世界也失去了光明的庇佑。人类骤然从乐园中被驱离出来,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艰难求生。
其中最严峻的考验,莫过于赫利俄斯消亡之后,降临在世间的永夜。
人类的眼睛在黑暗中不能视物,难以寻找食物。除此之外,他们还要面临猛兽、毒虫,以及厄瑞波斯遗留下的怪物的威胁。
在重重险境之中,出现了一位觉醒了智慧,掌握了奇异的力量,将生存的技能和与猛兽抗争的本领教授给人类的年轻人。
这个人就是人类最初的术士。
相传,他的眼睛可以透过当下看到未来。
而他最有名的事迹,就是作出的对人类至关重要的预言。
“赫利俄斯并没有真正消亡,只是陷入了沉睡。在东方的神殿献上祈祷之时,黑暗将会被驱散。”
人们按照他的话去做,最后真的为世界寻回了光明。
目前,大陆上的国家对这则传说的态度主要分为两种。
巴修泰因认为这些记载都是真的,而他们正是追随最初那位术士的族群的后代。只要一直虔诚地信仰赫利俄斯,终有一日,他会迎来真正的复苏。
而罗兰迪亚和迪尔克海姆虽然对古老的传说怀有一定程度的敬畏,却不会将之作为国教去信奉。
“但事实上,这则传说既是虚假的,也有真实的成分。”
赫利俄斯是新历和旧历更早之前的,距今几千年前的一个科学家的名字。”
“科学家
几千年前的科学家你是在逗我吗”
对于格雷的反应,艾亚泽贝斯表现得丝毫不意外。
“你真的觉得,旧历之前是文明荒漠的时代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古代语又是怎么来的
格雷微微眯起了眼睛。
古代语,全称为古代赫利玻洛斯语,是演变成大陆的现代通用语之前的语言。
虽然现在的人称它为古代语,但实际上,它已经是一套非常成熟的语言体系。旧历的诗歌,文学作品,历史记载,都是通过古代语流传下来的。
按理说,这样的语言应该也有完整的发展变迁的过程。但令学者不解的是,支持这一推想的证据却从未被发现过。
对此,学术界有各种不同的观点,有大灾变说,语言神授说,先知创造文字说等。
“其实原因很简单。人类的文明曾经一度中断过。
至于证据,其实你上一次也已经看到了。”
话音刚落,在他的身后,一对翼状的魔导器在夜色中骤然展开。
像是没有注意到格雷警戒的神色一般,艾亚泽贝斯继续说道。
“aes03,高机动突击作战型复合兵装莱万汀。
你应该也对它的存在感到过困惑吧不光是你,就连军方、警卫部队和学院也都在一直在研究和调查,想要弄清楚它的来历。
我能理解他们,毕竟这是横空出世的破格的力量,还被未知的势力所掌控。
不谨慎对待的话,不仅会威胁国内的安全,甚至连国际上现有的平衡都可能被打破。
不过很可惜,他们注定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因为它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设计和制造的。
莱万汀是新历,以及新历之前的旧历再往前的空白时期的产物。你可以称它为创世历时代。”
“旧历再往前创世历”
“是。”
“我不知道你竟然还是一个历史学家。”
“称我为历史学家未免太抬举我了,我只是碰巧知道得比其他人多一点而已。”
对于他的这种说辞,格雷已经厌倦到不想再予以置评了。
“莱万汀么确实,在我看来,它没办法用技术上的飞跃来解释。
但是,这和你宣称的世界毁灭又有什么关系该不会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了吧”
“不,我只是想说明文明确实存在过。世界会在十年内毁灭,实际上是来源自一位预言士的预言。”
“预言”
格雷的内心惊疑不定。
就像传说中的人类最初的术士那样,在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一种可以预知未来的能力。
有这种能力的人被称为预言士。
他们的能力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后天获得,具体的缘由则尚未被探明。
学院那边曾经提出过一种假设,认为命运是有迹可循的,人类在做出某种选择之际,相对应的锚点就已经出现。
而预言士在某种特殊的境遇里,领悟了无法用语言或已有的经验来描述的一种概念。
在这种概念的帮助下,他们可以感知到那些锚点的存在。
在数量稀少的预言士之中,这种能力也有强弱之分。强大的预言士除了自身之外,还能隐约窥探到他人的命运。
里夏尔的“格拉墨”据说正是自某个预言士的馈赠。他在作出了“能真正发挥它的价值的人早晚会出现”的预言后,将剑赠送给了里夏尔的养父的长辈。
这无疑是相当惊人的。因为这意味着那个人看到的未来的跨度足足有几十年。
而对于普通的预言士来说,能预测到某件事的直接后果就已经是极限了。
在有史可考的几千年内,更是没有出现过像最初的术士那样,能作出影响到整个人类群体的预言的人。
直到岁月流转,进入了新历nd1028年,世上出现了一个有违常理的预言士。
那就是格兰西亚的女主角斯蔻蒂。
她预知不了自己的未来,却能模糊的感知到世界的命运。也正是在这种预感的推动下,才有了她与里夏尔的相遇。
不过这一次各方面的变动太大,剧情注定不可能再像原作那样发展了。
格雷也曾经想过去找斯蔻蒂,问问她对真正的世界危机是否知道点什么。
但遗憾的是,他始终没有机会见到她。
而即使是斯蔻蒂,原作里也仅仅是感到“将要有不好的事发生”,无法做出“世界会在十年内毁灭”这样的宏观而精确的预言。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格雷心底闪过许多想法,表面上还在演绎一个正常人应有的反应。
“你是听预言士说世界会毁灭的
然后呢,你就这么相信了不觉得可笑吗,难不成世界是个一碰就碎的鸡蛋壳
如果它这么容易就会毁灭的话,这几千年又是怎么过来的”
“鸡蛋壳你的比喻真是奇妙。事实上,如果真要这么形容的话,倒也错不了多少。”
格雷扬了一下眉毛。
“你继续说。”
“我们确实生活在类似的环境里。不过旧历之前,也就是创世历的人,称呼这个鸡蛋壳为茧。”
“茧”
“你应该知道,一些昆虫为了保护自己会造出名为茧的壳吧实际上,我们能够生存,也完全依赖一种类似的存在。”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格雷不禁生出一种下意识望向天空的冲动。
但是他随即强忍了下来。
艾亚泽贝斯说的这些事,其实格雷全都清楚。
应该说,每一个玩过格兰西亚的玩家都清楚。
魔法、魔导器的运转,现代的文明的构建都离不开“魔素”。
然而与此同时,它又是一种危险的物质。
过量的魔素对人体有害,这一点在不具备适应性的普通人身上尤为显著。长期生活在浓度超标的环境中,人会逐渐衰弱,最后甚至会死亡。
然而在高空之上,就有着浓度极高的,被称为“混沌带”的魔素聚集区域。
在它之下,则是一层由特殊物质构成的,将星球包裹起来的不可见的光膜。
这就是贯穿游戏的核心设定之一“赫利俄斯之茧”。
它隔开了混沌带与地表大气,仅允许极少量的魔素渗透过来,让人类能够在安全的环境中生存。
然而包括主人公在内,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人都对此一无所知。具体的设定,还要在游戏过程中一步步地揭晓。
“在文明中断之前,人类对世界的探索与认知远比现在深入。现在的科学水平和过去比起来,就像是刚蹒跚走路的幼童。
我说的这些,在几千年前曾是人人皆知的常识。
而赫利俄斯,就是那个时候作出过突出贡献的科学家。人们为了纪念他,将光膜命名为赫利俄斯之茧。”
这般惊世骇俗的言论,艾亚泽贝斯只是用作学术报告一般的语气慢慢道来。
“不光是赫利俄斯。传说中的厄瑞波斯也有过真实的原型。”
“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他也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家吧”
“不,这你就猜错了。它不仅不是科学家,连人都不是。
厄瑞波斯那是一种超规格武器的名字。”
伴随着这句话,格雷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光的明灭,映出爆炸特有的火光。
他一瞬间以为这是艾亚泽贝斯图穷匕见,但很快又意识到了违和之处。
受到影响的只有视觉,他感应不到魔力的波动,也没有爆炸时应该产生的热量以及冲击力。
这只是投影。
一种极为逼真的投影。
下一秒,有白色的巨大影子从头顶掠过,速度快得他只能捕捉到残影。
伴随着它的飞过,有无数暴雨般的光束从空中洒落,让格雷生出了一种大地开始震颤的错觉。
然后,这些光影在骤然间消失了。
他又回到了原本那个阴暗狭窄的小巷。
“抱歉,直接放映出来可能有些突兀,但这是让你了解到的最直观的方式。
这是来自莱万汀内部的一段录影。天上那个一闪而过的白色的影子,就是厄瑞波斯。
它诞生自创世历时代的最后一场战争。”
不管在任何时代,国家间的纷争都是存在的。
利益碰撞。领土矛盾。宗教冲突。
能成为导火索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
在创世历时代的尾声,曾经就上演了一场世界规模的大战。
其中的一个国家在濒临绝境之时,开发了一架用于反击的极为特殊的兵器。
“它的名字是超规格空战型复合兵装厄瑞波斯。”
格雷在心里跟着默念了一遍。
其实关于厄瑞波斯,原作中也有提到过它的存在,但是具体的设定则语焉不详。
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到传说背后的未知的故事。
“厄瑞波斯不需要操纵者,它自己就拥有自主思考和独立作战的能力。
而它最特殊的地方,在于实现了魔力的自给,拥有近乎于无上限的火力。”
“你说的故事越来越离奇了。”
格雷从“维因”的角度评价道。
“难以置信吗但这确实是事实。
我们现代的术士被定式束缚得太久了。但是能化不可能为可能的,才是所谓的魔法吧”
在进入新历之前,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冷僻的仪式魔法。
术士通过仪式付出某种代价,让自己的愿望成真。越是强烈的愿望,就越有实现的可能性。
而它的真正源头要追溯到创世历时代。
“厄瑞波斯”就是某种仪式魔法的载体。
愿望的本质是“对某件事发生的强烈的期望”,厄瑞波斯可以捕捉到这种情感波动,然后通过定向装置,扭曲实现的过程,将之转化为魔力。
换句话来说,就是将原本的无数种愿望对应的无数种结果,强制偏移为“获得魔力”这唯一一种结果。
更可怕的是,它对情感的捕捉范围甚至无关敌我。能接触到的人越多,火力就越强。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厄瑞波斯可以轻易压制集团作战单位,甚至单机就可以完成攻坚战和歼灭战。
一经投入,战局便迅速扭转。
按照正常流程的话,那场战争最终应该以另一方的撤退和投降而告终。
但由于双方前期积累的仇恨太深,在那之后,军队并没有收住手,而是任由厄瑞波斯将对方的大片国土也化为了焦土。
这就是悲剧的开端。
厄瑞波斯的本质,是人类的祈愿的实质化,天生带有“事物应向某一方向发展”的指向性。
不管是哪一方的什么样的愿望,它都会予以接收。
它确实是创造它的人的希望,是连败北的命运都能扭转的奇迹。
但是它同时也是敌人的恐惧和不甘,是战火中催生的憎恨和诅咒。
随着一面倒的屠戮越来越多,伤亡越来越大,负面的感情也越来越多,最终压倒了原本的天平。
在这之中最为强烈的,就是“希望对方能够一同灭亡”的愿望。
毁灭了一座人口在中等规模的城市后,干预愿望的定向装置出现了过载的迹象。
愿望不再被导向单一的结果。
本来单纯作为杀伤性武器的厄瑞波斯,开始带上了诅咒的性质。
被它扫射到的地方,建筑物被腐蚀,草木枯萎,甚至连地面都开始溶解。
而更糟糕的是,被诅咒波及的对象并不是只有这些。
累计百万人之多的怨念,强到足以让它动摇世界存在的根基,在“茧”上撕开了巨大的空洞。
等到军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想阻止厄瑞波斯时,它却受到恶意的影响而无法停止了。
它把炮口对向了创造它的人类。
在生死存亡关头,曾经势同水火的两方国家终于停战。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摧毁厄瑞波斯。
由于厄瑞波斯“受情感影响,人越多越占优势”的特质,想要打败它,参战的人数必须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为了弥补数量上的不足,就只有最大限度地强化单体的战斗力。
“在这一思路下诞生的武装,就是莱万汀。和它相同的存在的还有两架。
它们的名字是aes01米斯特汀、aes02格拉墨。”
熟悉的名字让格雷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你是说艾涅斯特的米斯特汀但是怎么可能,它”
“你想说差别太大了,是吗”
艾亚泽贝斯替他将话补充完整。
“差别大是理所当然的。决战虽然以人类方的惨胜告终,但米斯特汀和格拉墨也在战斗中遭到了严重损毁。
流传到后世的,是它们残留的中枢控制器,或者用核心来说,会更容易理解一点
而它们原本也并非是剑的形态,是在历史变迁中,重新自我定义了武器的概念,才有了现在的外观。”
因为是人类孤注一掷的反扑,每一架aes编号的魔导器还搭载了不计代价的特殊机能。
不过现在的米斯特汀失去了外装,仅仅只能发挥冷兵器的作用,究竟有过什么样的能力,如今已经不可考了。
艾亚泽贝斯微微地摇了摇头。
“说得有些远了,还是回归先前的话题吧。”
厄瑞波斯虽然被成功破坏了,但人类还面临着更严峻的问题。
那就是被它撕开的“茧”的空洞。
早在被撕开的那一刻开始,魔素就已经开始从里面灌了进来。在急剧提升的大气魔素浓度的影响下,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全世界的人口在以恐怖的速度不断减少。
好在幸存者最终还是找到了应对的办法。
因为诅咒的影响而造成的空洞,一共有六处。
他们在对应的地方,装配了六座大型的聚能装置,持续性地消耗魔素并将其转化为致密的防护屏障,补上了漏洞。
在后世的传说中,它们被描述为人类祈祷并唤醒赫利俄斯的神殿。
而它正式的名字,是“赫利俄斯之茧临时性修补及维护工程”,又称“补天工程”。
“奇妙的故事。”
格雷沉默了片刻后,低声说道。
“如果这些事是真的的话”
那么这对这个时代的人而言也太滑稽,太讽刺了。
巴修泰因把罗兰迪亚视作异端,两边打了这么多年惨烈的战争,源头竟然只是因为一个虚假的传说。
“既然发生过这样的事,为什么现在的人却一点都不知情”
“好问题。这就要归功于人类当时的领导者了。”
艾亚泽贝斯耸了一下肩。
这是谈话开始以来,格雷第一次看见的对方流露出人性化的动作。
“即使在“补天工程”完工之后,当时的社会也并没有恢复到正轨上来。”
死的人太多了。造成的创伤太多了。
留下来的人面对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世界。几乎整个社会都陷入一种近乎空虚而惘然的情绪之中。
他们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
这种群体性的消极状态,给了极端思潮扩散开来的机会。
开始有人认为,这是一种警示。悲剧的发生归根结底是魔法与科技的过度发展,而再这样下去的话,迟早有一天会迎来人类的真正灭亡。
想要修正错误,就不仅要销毁那些兵器的相关资料,连现有的文明也应该一并舍弃,退回能保证生存的最基础的阶段即可。
“当然,用现在的眼光来看,那无疑是一种矫枉过正。
但在世界人口十不存一,原先的国家体制不复存在,仅有少数本就不是政治家的术士统领人类的情况下,这一离谱的政策最终还是被执行了。”
于是,历史被隐去,舞台转移到了后世的人们所熟知的旧历。
“姑且是个可以接受的解释。”
格雷沉默了一会后,开口问道。
“那你说的世界会毁灭,是所谓的补天工程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
艾亚泽贝斯否决了格雷的猜测。
他接下来所说的话让格雷大吃一惊。
“如果我说,厄瑞波斯没有真正被消灭呢”
“什么”
“人的愿望是多种多样的。当初被厄瑞波斯接收的,除了希望敌人灭亡的愿望外,还包含了希望自己能够活下来的渴望。
虽然这一愿望并非是以厄瑞波斯作为对象,但它作为中继装置,还是受到了一点微弱的影响。
连当时的人也没有料到,厄瑞波斯竟然自行衍生出了自我保存机能。
只要未被彻底消灭,哪怕只留下肉眼不可见的残余组织,它也可以重新构建核心和其余部件。”
“幸运的是,这一构建过程要持续数千年之久。
不幸的是,如今的我们恰好处在完成的节点上。”
艾亚泽贝斯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的每一个音,都如擂鼓一般重重地落在格雷的耳边。
“当然,如果能再次摧毁它的话,大概又能保持数千年的和平。
但是现有的人类战力不可能击败厄瑞波斯。
我就直说了。我不可能。你不可能。艾涅斯特也不可能。
这个时代不存在能战胜它的人。
从人类舍弃了过去的文明,进入了蒙昧的旧历的那一刻开始,就彻底丧失了相关的可能性。”
他的话说完,巷子里便彻底陷入了沉寂。
而对于格雷来说,时间就像是被停滞了一样。
是这样吗竟然是这样
他的心中涌起了惊涛骇浪。
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继续维持“维因”的人设。
厄瑞波斯并没有被摧毁
这才是世界会毁灭的真相和艾涅斯特无关,和维因无关,甚至和艾亚泽贝斯都没有关系
他之前的想法是错的吗
等等。这样下结论为之过早了。有一个地方明显不对劲。
凭借一直以来培养的心理素质,格雷强压下了混乱的心绪。
“按你的说法,连当时的人都不知道,而且历史记录也被抹去,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不觉得矛盾吗
即使把那个预言士搬出来,也解释不了这一点。
而且说到底,你口中的预言士真的存在吗你要怎么证明这不是你编的谎话”
格雷紧紧地盯着对方。
他要看看艾亚泽贝斯会怎样回应。
“你说得没错。预言士并不能看到过去。我能了解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个预言士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事。
而那个人维因,你也认识。”
“我也认识”
艾亚泽贝斯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偏过头看向其他方向。
“我们先从别的地方说起吧。
赫利俄斯之茧虽然出现了漏洞,但它其实拥有一定的自我修复能力。
只是这一过程极其漫长,可能会持续千年乃至万年之久。
按原定计划,神殿在走上正轨后会彻底封闭,在后世的人不知晓的情况下,运行至茧的修复结束。
但是全世界的安危都维系在这道防线上,一旦设施出现故障,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为了避免这一点,当初参与工程的部分术士保留了正确的传承,知道该如何进入那里,如何启动应急预案。”
格雷一动不动地听着。
他有一种预感。自己正在贴近这个故事真正核心的部分。
“大概一百年前,在迪尔克海姆帝国诞生了一位术士。”
他正是那支术士的后裔。
这重身份并没有带给他什么好处。他除了知道的东西多了一点之外,和比其他人相比并没有特殊的地方。
他的人生充满坎坷与波折,虽然在魔法研究领域颇有建树,但提出的过于创新的理论却遭到了学术界的否定和排斥,甚至一度被迫害。
对此,他没有过于怨愤,而是退出了学术研究的领域,选择做一些认为同样有价值的事。
其中就包括很多术士不屑一顾的对怪物的讨伐。
不管是多么危险的怪物,只要威胁到人民的生命安全,他都会尽心尽力地将其消灭,甚至不惜为此拼上性命。
意想不到的是,他的这种行为博得了大多数民众的好感,在事迹传出之后,更是逐渐有了名气,成为了近代少数被授予国际性的荣誉称号的人之一。
术士本来以为,他的一生将会就这样落下帷幕。
但是,在一次生死攸关的危机时刻,他觉醒了一种能力。
未卜先知的能力。
而且还是至今为止从未被记载过的,关于世界整体命运的预言能力。
预知的内容让他战栗。
人类会在一百年内被毁灭,而一切的源头就是“厄瑞波斯”。
那个可怕的兵器从不曾被真正毁去,而且在一百年内一定会复苏。
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一定要改变这样的未来。
术士求见了帝国的皇帝,告知了这则预言。为了能取信于对方,他甚至违背了原则,说出了部分历史的真相。
然而他却注定失望了。当时的皇帝受到巴修泰因的思想的影响,只是将他的话视作歪理邪说,大加斥责。
在不被上位者采信的情况下,散播预言只会引发不必要的冲突和混乱。
术士没有再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只是默默地离开了迪尔克海姆,走遍世界各地,试图寻找能够消解危机的办法。
十年过去了。
二十年过去了。
术士逐渐老去,但他依然一无所获。
花了不计其数的时间和精力,摆在他面前的,却只有“现代的人类无法战胜厄瑞波斯”这个残酷的结论。
而他虽然研究了延长寿命的秘术,生命也迟早会走到尽头。
在走投无路之际,术士浮现出一个想法。
没有能战胜厄瑞波斯的方法,不意味着没有取巧的方法。
当年考虑到最终决战失利的可能性,人类方曾经预留了一张底牌。
那就是危险程度还在厄瑞波斯之上的概念抹杀武器“塔尔塔洛斯”。
如果说厄瑞波斯还和旧历的魔法体系沾边的话,塔尔塔洛斯就完全处在现代人不能理解的范畴内了。
它是在超凡之路走到尽头的人类最后的疯狂。
它可以改写因果,让某个对象永久性的消失。
这个对象可以是人,可以是物,甚至可以是更虚无缥缈的一种状态或者是概念。
因为它并不是从物理意义上予以消灭,而是从根源上抹去对象,让其回到一开始就“不存在、未诞生、没有发生”的状态。
目标不会再在世界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也不会有人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
与此相对的,启动塔尔塔洛斯的代价也是不可估量的。
根据祖辈的记载,这个杀手锏最终没有被毁去,而是封存在了“达特”之中。
“达特”原本是战争时期的一座浮空要塞,在战后,它被改造成了应对特殊情况的总控制室。在那里,可以直接对六处后称“神殿”的工程枢纽发出指令,统一调度。
如果说只是一两处枢纽停止运行,还有缓冲期和挽救的余地的话,“达特”一旦被恶意运用,人类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所以,为了防止它被用于不当用途,只有开启了六座枢纽的应急控制装置的人被允许进入,也才能赋予他人进入的权限。
“塔尔塔洛斯的危险性推测在厄瑞波斯之上。”
光是从一句记述中,也能看出其中蕴含的风险。
但是对走投无路的术士而言,那就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如果能进入达特,找到塔尔塔洛斯的话,一切就有解决的办法了。
改变历史轨迹,改写厄瑞波斯出现过的事实。如此一来,就能兵不血刃地让它从世上消失。
但是他算漏了一件事。
或者说,这应该归结于创世历时代的人的疏漏。
由于神殿处在供能范围的核心区域,内部充斥着致死量的魔素,只有掌握了某种秘术的术士才能平安地进入其中。
因此,神殿的入口处被设下了重重限制,唯有符合条件的人才能通过。
工程完工之后,曾经的文明的痕迹被抹去,人类在废墟上重筑文明,对过去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的时间持续了几千年。
这同时也是人造的“茧”支撑世界的过于漫长的时间。
一切都在衰退。一切又都在发展。文字,语言,制度,国家,文明都在崭新的面目出现。
就连人也是。
人工生成的屏障的渗透性远比原本的“茧”差,降低了大气中的魔素浓度,神殿的存在本身又消耗了大量的魔素。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人类的体质逐渐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这个时代的人,已经无法再现创世历时代的秘术,也无法通过神殿的验证系统了。
术士虽然身负正确的传承,却不能再叩开工程的大门。
他甚至连先人遗留下来的“莱万汀”都无法启动。
这样一来,就连最后的希望也被否决了。
但是术士依然没有放弃。
既然人类可以因为外在因素而改变,那也可以通过外在因素再改回来。
从胚胎开始培养,人为性地干预成长,说不定能够诞生和古代的术士拥有相同或相近的体质,被神殿所承认的人。
但是这样的事并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他孤身一人可以办到的。
术士在某个国家改换了名字,拓展了人脉,发表了角度新颖的研究论文,一步步地爬到了官方学术机构的较高的位子上。
经过不懈努力,他递交的计划得到了所在国家的统治者的批准。
他在罗兰迪亚魔法与魔导科学学院中被称为加尔兰。曾经的名字是怀特霍斯。
而由他所主导的那项计划,被命名为“改造人计划”。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