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6章
作品:《忠犬攻略》 韩菀说好。
她并不是冲动。
很早之前, 她就想过她和穆寒的未来,亦曾设想过最后,她知道她和穆寒的结合惊世骇俗,母亲只怕是无法接受, 实在不行的话, 他们就离开。
幸而, 时机已成熟了。
这些时日, 她日夜忙碌个不停,其实是在抓紧时间安排好后事。
已经好了,现在一切都已上了轨道,后续继续按章程行事即可顺利撤回信国,她已把各方面都仔细考虑过了。
韩氏, 母弟, 都能顺利保住。
韩菀再无挂碍。
灯火通明的厅堂鸦雀无声, 仿佛被人按下的暂停键一般,所有人都被震得失了音。
唯一有动作的,只有韩菀。
韩菀很清醒, 轻声说了那个好字后,她仰头深吸一口气, 利落伏身跪地,给孙氏叩了三个头。
“儿不孝,请母亲日后勿再挂念。”
韩菀是个非常果决的人,既下决定,断不拖泥带水,重重叩了三个头,她利落站起身。
侧头看穆寒,她一笑, 重新牵着他的手,转身离去。
韩菀走得很快。
从应了一声好后,到叩首转身快步往外,仅仅数息时间,快得震惊的众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寒风凛冽,衣袂翻飞,一玄一紫一高大一纤细两道身影转眼已出了厅门穿过庭院,韩菀一脚踏出门外,韩琮睁大眼睛“阿姐”
他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哭着追了上去,瘦弱小少年飞奔而出,惶惶间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扑飞出去,他全顾不上,一个趔趄狂冲出去。
韩琮追了上去,在院门处追上姐姐,他死死攒住姐姐的手,“阿姐,阿姐不要走”
瘦弱少年泪如雨下,全然不顾母姐平日教导要稳重,扑上去抱住胞姐的腰,眼泪顺着下巴尖滴落“阿姐你别生气,阿娘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走好不好”
韩菀轻抚弟弟的发顶,半晌,轻轻拍他的背“阿姐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好不好”
韩琮哭着愣愣抬头。
“你是男子汉,可不许哭了。”
韩菀抹了抹弟弟脸上泪水,疼惜带不舍,只她的还是说“阿姐欢喜穆寒,想和他在一起,阿姐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看着弟弟,微笑,神色温和也很平静。
韩菀并不恋栈权位,她重活一回,目的很纯粹,只是为了保住家业和母弟。
再有一个,那就是穆寒。
如今她一切部署妥当,只要按部就班不出意外,家业和母弟都能平安。
日后韩氏未必很煊赫,但没那么起眼也是好的,自保有余。
从前她一心为了家业和家人,殚精竭虑步步惊心,如今终于安排妥当了,剩余的时间,她希望留着自己。
她想和穆寒在一起。
韩琮对上姐姐浅笑的一双眼睛,劝留的话忽说不出来口,眼泪刷刷落下。
韩菀将胞弟揽进怀里,轻声附耳说“阿姐都安排好了,太子丹事宜交予陈孟允韩充负责;郇王这边,则是韩渠和冯念盯着。”
“还有挪移郇国产业之事,各国由明转暗之事,阿姐俱已定下具体章程,按计划行事即可,让韩渠和陈孟允一同打理。”
“你和阿娘,要过问,亦不能事事刨根问底,这些都是忠心耿耿之人,守成有余。日后,你要多信多敬多重,凡事多听问多问多说多学。”
“还有罗平等人,亦是忠心有加,只你还年幼,若非万不得已,近卫与外事不可同掌。”
“罗平等人隐瞒,乃受我之命,忠耿之人难得,此事就作罢了。”
韩菀仔细叮嘱,韩琮拼命点头,韩菀笑了笑,长话短说过后,她最后摸了摸胞弟脑门,放开手,转身大步往她命牵来的膘马行去。
摸了摸大黑马的鬃毛,备的马最终还是用上了,她也不再犹豫,携穆寒一踩马镫而上。
一扬马鞭,大黑马长嘶一声,踏过甬道,飞速往外奔去。
“阿姐”
韩琮哭着要追,可韩菀上马动作很快,一扬鞭膘马已飞跃而出,他急跑了几步,忽院内一阵惊呼。
“夫人夫人”
他慌忙回头,却见母亲捂着额头,晃了晃一头栽倒。他大骇,下意识往回跑了两步,又刹住脚步,回头前看。
可这一耽误,大黑马驮着两人没入黝黑夜色,远远一拐弯,再看不见。
韩琮泪如雨下,哭着看了好一阵,他想起阿姐说的话,又担心母亲,最后一咬牙,奔回院内。
孙氏怒急攻心,晕厥过去了。
她这是老毛病,瞿医士被背着飞奔而至,见孙氏脸颊潮红触手冰冷,不敢怠慢,立即就施了针。
一盏茶后,孙氏醒转,她不顾头上还扎着金针,翻跳了下床,“她呢”
瞥见床畔的儿子,她一把攒住韩琮的手,急切一叠声“二郎,你阿姐呢,你阿姐在哪”
韩琮眼睛还红着,抽噎“阿姐”走了。
他身体偏弱,大哭一场后哽咽说不出话来,伸手指向大门外,半晌哭道“阿姐她走了”
孙氏愣愣半晌,嚎啕大哭,她连鞋子都没穿,飞奔而出,一路追出至外院的府门之外。
夜色已深,宵禁将至,偌大府门外黢黑寂静,行人寥寥,秋风瑟瑟,一阵寒过一阵。
两盏绢灯咕噜噜打转,空荡荡已不见人踪影。
“她去哪呢”
“这狠心的丫头啊,她真走了”
“快找啊,快追,还不快去去啊”
孙氏崩溃了,人在气头上,什么话都会说出口,谁知她竟真走了
“快追,快去,赶紧啊”
一叠声吩咐,身边人冲了去了,孙氏余光瞥见罗平,她一把拉住他“你怎么才来,你快去,你赶紧带人去啊”
她晕厥前,恍惚见罗平一闪冲出的,慌忙问“你去了没,可带她回家了”
罗平顿了顿“禀夫人,卑职去过了。”
孙氏没看错,其实罗平当时就急追上去了。
他追上了韩菀。
急促的马蹄声,停在青石板长街的尽头处,韩菀勒住马,罗平滚落马跪在地上“主子”
韩菀回头,“我意已决,不必多说。”
她招手让罗平起身,低声把她安排布置都说了一遍,太子丹郇王以及转移产业三方皆已上了轨道,“你多盯着一些,琮儿和阿娘就交给你了。”
“届时一切转移妥当,申王一死,能顺利跟着太子丹撤离最好。倘若不成,就按照我先前与你说的,乔装易容,经陈方戍守的西城门而出。”
这个事情,是罗平经手的,打通关系之后,她还把她叫到跟前,把详细的备用计划都给他细说了一遍。
罗平怔怔,他这才恍然,原来韩菀早就有了离开准备。
“主子”
韩菀抬手止住,“我离去,对韩氏未必不好。”
她抬头望向郇王宫方向,淡淡道“郇王必然会更加放心。”
韩菀是反复考虑过的,降低郇王的戒心,让他轻视,视韩氏为掌中之物,在现今这形势下,反而对韩氏更好,更容易暗度陈仓。
“后续但凡有需要,不必吝啬钱财。”
郇王还用得上韩氏,大变开战前不会动韩氏,至于战事拉开帷幕之后,他们已撤到信国了。
“一切俱已安排妥当。”
韩菀长吐了一口气,重新看罗平“稍候,我会去信张允公羊夷等人,还有韩渠陈孟允冯念诸人。”
“回去吧。”
“务必护住琮儿及阿娘。”
罗平才跪地应是,头顶一声扬鞭,他急忙再抬头,膘马已疾奔而出,驮着黑色深紫身影很快远去。
徒留下嘚嘚马蹄声,渐听不见。
韩府大门前,秋风瑟瑟。
罗平跪地,涩声说完。
孙氏愣愣的,这个狠心的丫头,她真为了个羯奴不要母亲了。
她喃喃“我不信,你骗我。”
伸手扶住门框,孙氏摇头落泪,良久,蓦抬起头“去都去啊,快赶紧找去啊”
韩菀已经出城了。
大黑马驮着她和穆寒,已顺着人流出了城门,一路往东奔去。
与人流分开,经行渐远,街巷变得空旷寂静,偶尔听见两边民房传来一两声咳嗽倒盆。
深秋的风冷,嘚嘚的马蹄声在秋风中愈发清晰。今夜有皓月当空,月光驱散了秋夜的薄雾,一层银白色洒在黄褐色的街面上,长夜虽冷,却皎洁美丽。
穆寒这才渐渐回过神来。
他如坠梦中,似踩着云雾一般跟着韩菀出来的,到现在他都没敢相信这是真的。
“主子,您”
他仰脸,捂住眼睛,半晌抹去眼泪,急忙摇头,他拉着她的手,急声要劝她。
不是的,他不是想这样的,怎可累她至此
话一出口,却被韩菀捂住嘴巴。
她回头看他,皎洁月色映着她的面庞,她一双美丽眼眸比那月光还有更亮几分。
她瞪他“你是不是打算自个走”
穆寒哑口无言。
韩菀轻哼一声,她就知道。
她表情一下子难过了起来,“你要离开我,剩我一个人么”
她眼睛一下子溢出泪,抿唇“那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如他真这么做,那她的心怕是要碎开的,韩菀是真难过,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穆寒慌忙抱紧她,“不是,不是的,我不走真的”
他一叠声保证,韩菀却不信,急得他要发誓,韩菀却抬头看他,却要他以她的名义起誓。
但凡他偷偷离开她,那就她不好。
逼得穆寒无法,只得指天“我断不会私下离开你,若违此誓,教,教主子夜不安寝”
这已是极限了,他红着眼睛说完,韩菀才算勉强满意。
她伏在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腰,低声说“你放心罢,我不是冲动的。”
“我想得很清楚了。”
想了很久了,也想得很清楚。
强留下来,穆寒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她是可以强硬和他在一起,可所有人都会因此改变对他的态度。
冷眼,愤怒,审视,排斥,这样的日子,想想就让人窒息。
甚至乎,万一孙氏愤怒之下冲动做出了些什么,造成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这是亲娘,那届时她要怎么办
百密亦有一疏,韩菀不想赌。
月色幽静,如银光倾泻,韩菀仰头,轻轻抚摸眼前这一张轮廓深邃的面庞。
穆寒双目通红,除了眼眶,连眼白也泛起血丝,近些时日压力实在太大了,他整个人憔悴了下来。
她仰脸,轻轻吻在他的眼睛上。
即便没有百密一疏,她也不愿意穆寒过这种饱受冷眼和指谪的生活。
命运亏待了他,韩菀不愿意亏待他。
这个两辈子都用生命在爱她的男人。
她舍不得啊。
韩菀眨眨眼睛,隐下泪光,轻声说“你知道的,我一切都布置妥当了。”
如今韩氏险中已稳,她可离去。
“我说过的,将来不管如何,我们一同面对就是了。”
韩菀低头,把挂在马鞍一侧的大匣子解下来。
她这趟出来,只带了穆寒送给她的那个木雕摆件,轻轻打开匣盖,里面一个半尺见方的浅褐色小小庭院。
她已经重新拼好了,摔碎和摔断栏杆也都一一细心黏合起来。
银白色的月光照在这方小小的庭院之上,她珍爱低头,细细看过,抬头看他。
她笑了,笑中有泪“我想和你建一个家,你愿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都会成长的,但穆寒旧观念根深蒂固打破真需要时机啊啊,宝宝们别急哈
阿菀这决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有分寸,她里外都分析清楚了,放心哈,别急,会好的
笔芯笔芯明天见啦宝宝们 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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