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暖未置可否, 灯光的笼罩下，陆峥觉得这是女孩的羞涩, 无声的默许。

    也是，他这种条件，别说在女孩堆里了, 就是男人, 有几个见了不当孙子伺候着。除了阳光。

    下午顾文秀走后, 姜瑶好一通哭闹，把顾文秀带来的那点喜悦都冲没了。陆峥不明白怎么以前温婉可人、懂事听话的女人会变成这样：坐在地上, 张着血盆大口, 狠狠瞪着眼, 那眼跟死鱼的眼珠子似的, 又或甩一把鼻涕擦在地上。他脑子里不由浮现阳光的话。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颜色淡绿的梅子端上来, 陆峥抿了一口。

    “我跟我太太就是在这家馆子前面认识的……”

    云暖没想到陆峥会提起她, 而且用了“太太”这个称呼。

    “她那时候也就你这么大, 当然我那时候也很年轻。我对她一见钟情, 但是她那时候有好几个追求者，我花了很多心思才一一打败他们。”

    “终于到她毕业那一年, 我们结婚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说句实话，我再也不担心有人惦记她了。但我又开始怕别的，我担心我对她不够好，我担心我家里让她不满意，我担心我妈，你也知道我妈的脾气……我不怕你笑话, 她吃樱桃都是我去洗，我怕别人洗不干净。”

    云暖蹙眉，她怕忍不住把酒泼陆峥脸上。

    樱桃他是帮她洗过，但是他主动去的，因为他妈刚撕了她的画，刚抢了她的首饰，刚刷了她的卡……陆峥现在提这些干什么他是认出来她了

    云暖不禁仔细观察陆峥，却见他惨淡一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弄成了今天这样，她以前是个很明事理的人。”

    云暖心头一跳，忽然感觉手背落下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是陆峥的手。

    她再也忍不住挥开，陆峥霎时色变，却听“轰——”的一声雷响，头顶那盏灯“滋”一下灭了，挡住了两人的脸色。

    暴雨倾盆而至，服务员急速跑了进来，一连串的道歉后，房间里重新亮起了灯。

    陆峥打量云暖的脸，见小姑娘惊悸未褪，知道刚才是误解她了。不过有心再试，再度握住小姑娘手。

    过了半响，云暖推开陆峥的手，端起酒壶给陆峥斟酒。

    “这酒挺好喝的，您再喝点。”

    陆峥本来不想多喝，云暖推过来的时候，不知怎的就接了过去。

    外头雨哗哗的，一时也走不了，不知不觉，陆峥醉了。

    这包厢很隐蔽，除了刚才那种突发事件，不呼叫服务员是不会进来的。云暖绕到陆峥背后，抓住他的头发。

    “陆峥，陆峥，我走了。”

    陆峥只是哼唧了几声。

    云暖脱了他的上衣，把他推倒在沙发上。私家小厨的好处就体现在这里，布置的跟家里一样。然后拽住陆峥的裤子，全身上下只给他留一双袜子。

    最后，云暖拿起陆峥的手机，给姜瑶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接了，云暖轻笑：“陆太太吗陆先生喝醉了，麻烦您过来接一下。”

    那边姜瑶听到放浪的笑声，楞了一下就开始质问：“你是谁陆峥在哪让陆峥接电话！”

    却没人回答她，电话早就挂断了。

    事情进展的意外顺利，据说，当天晚上姜瑶就回了娘家。一些不知名小报甚至还有报道，但碍于姜瑶名声烂的时间太长，已经无人关注，很快就过去了。

    陈思贤却发现云暖情绪低沉，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的样子。有时候倒个茶，水杯都倒满了还不知道。

    “云暖，昨天张晓玉还托我请律师呢。”陈思贤走过来，姜瑶的母亲再嫁张家，本来张家管不着姜瑶，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到了这个份儿上，张家不得不拉姜瑶一把。张晓玉就是姜瑶继父的妹子，算姜瑶“姑”，因为这，张晓玉跟陈思贤抱怨了足有一个小时，什么烂泥窝里爬出来的都说出来了，简直恨不得姜瑶跟她那嫂子打包滚蛋。

    “嗯。”云暖应了一声，眼睛还盯着窗外。

    陈思贤受不了她那神游太虚的模样了，把手上文件塞给她。

    “看看这个。”

    顾文秀和陆峥的股权质押，这可是花废了上百号人力物力，前前后后花了两个月，往澳门去了不下十次，填了几千万才搞到手的。

    不过一个字，值！</p>

    “现在就差韩家撤资了。”

    陈思贤以为云暖会惊喜，结果还是没什么情绪。

    “你怎么了有问题”陈思贤忍不住问。

    “没有，我这就约韩牧。”

    下一步，就是让韩牧发现纠缠她的人是陆南风。

    “不急。阳光，你是不是舍不得陆峥”

    “不是，啊……”云暖猝然抬眼，对上的却是陈思贤痛心的目光。

    心痛、了然、欣喜、关切、惊奇……各种情绪闪烁在陈思贤眼里，面对那双眼睛，云暖没法再伪装下去。

    她不敢直视她，陈思贤便知道她猜对了。

    虽然她已经猜出来了，但还是震撼到了极点。她打量着云暖和阳光有几分相像的脸，心想真有借尸还魂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思贤顾不得别的，先解决这个问题。

    既然已经被陈思贤看出来了，云暖也不再隐瞒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醒来就是这样了。”

    “我想报仇，就混进了陆家。”

    但和裴眠发生的事，云暖没说，她不想提裴眠，是因为觉得裴眠和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关系。

    “那你……”陈思贤想起她跟陆南风、韩牧，不禁后悔在第一次怀疑云暖身份的时候为什么不跟她求证。

    云暖显然是在毁灭性报复。

    “思贤，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拿回属于我的一切，为我的孩子报仇。但我现在很迷茫。”

    陈思贤当然发现了，要不是云暖心神不定，她怎么能诈得出来

    “那是什么”陈思贤问。

    云暖摊开手机让陈思贤看陆南风、韩牧还有陆峥的回复。

    “你看，我以前一心一意的对待陆峥，我以家庭为重，我从不乱交朋友，我恪守妇道，我谨小慎微的发展自己的事业，却没一个人说我好。现在我乱搞，乱花钱，他们跟瞎了一样争着讨我欢心，真是讽刺。”

    陈思贤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不知道珍惜的人，更何况这些狗男人，你顺从他们觉得理所当然，你不顺从，他们就要征服你。阳光，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我知道，所以我觉得没意思透了。”丝毫没有责任感的陆南风，满口谎话到处寻欢作乐的陆峥，轻易就能背叛朋友的韩牧，撕去伪装一滩烂泥的姜瑶，这世界黑暗的令人窒息。

    陈思贤明白了，却帮不上什么忙。

    阳光跟她不同，虽然陈远达动过过继的心思，却始终把她当女儿看待，要不最后她也不会那么容易夺权。所以从这个角度，父爱母爱她都是不缺的。阳光的父母却在她青春期突然过世，如果她是一个懵懂的孩子或许还更好接受，偏是已经知道什么是孤独和寂寞的人。后来在陆峥的狂热追求下嫁给陆峥，她是把所有都给了陆峥的。不需感同身受，陈思贤也知道她有多恨。如今换了张脸来报仇，兜兜转转，还是在黑暗里。一个人可以背负重压行走，但可以走多远呢

    陈思贤觉得不公，明明是个小仙女，世界为什么要对她那么残酷。

    “但是，阳光，你还有我呀。等这事儿完了，你想去哪我陪着你。”说不定就遇到好的了，只是这这话陈思贤没敢说。

    “是的，思贤，我还有你。我只是发发牢骚罢了，陆家人让我恶心，我想到还要一段时间就很难受，我没事的。”

    她内心深处的疑虑还是没能说出口，越是感觉绝望越不受控制的想起那个人，两方像是对比似的，然而让她回头，那是不可能的。

    不管怎样，陈思贤的劝慰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云暖看起来没那么低沉了。一切也在按计划行事。

    陆氏集团股权发生了变动，陆南风还一无所知；只要云暖想，韩牧随时可能撤资；陈思贤这边一切就绪，连水军都请好了；至于顾文秀和陆南风，陆南风虽然口口声声不离婚，到时候肯定恨不得杀了顾文秀。唯一让云暖有点迟疑的是陆峥和姜瑶的婚姻，并不是怜悯，而是觉得这时候让姜瑶和陆峥离婚，反而是便宜了她。

    但时间不等人，机会错过就没有了，云暖最终决定顺其自然。这天，云暖先后给陆南风和韩牧打了电话。

    集团最近的现金流十分紧张，陆南风也是几年没遇到这种情况了，好在韩家决定注资。陆南风松了口气，正好云暖打来电话，说订了位置等他吃饭，陆南风欣然前往。

    韩牧也接到云暖的电话，说今天过生日。两人有段时间没见了，有时候韩牧给云暖打电话，云暖说一半就挂，韩牧总觉得是那个人一直在纠缠云暖，但是谁，云暖又不肯说。难得云暖今天主动邀约，韩牧立即放下手中工作赶往约会地点，临了，还把新买的丁字裤塞进了裤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