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眠将带血的一页撕下来装进口袋，朝贺逸所在的楼梯走去。

    弯弯绕绕的楼梯设计得颇具艺术感。暗黄色的木板质感很好，踩上去便发出了清脆的哒哒声。林风眠左拐右绕，才走到贺逸附近。

    两人站在楼梯高处的一块空地，与天花板离得极尽，连头顶的毛线团都触手可及。而贺逸正神色凝重地拽着其中一根，示意那隐隐露出的一小截黑色，道：“里面好像有东西。”

    林风眠上手帮忙。

    毛线团在两人的配合下瘦得飞快，林风眠慢慢把裹在里面的东西抽出来，发现是一个巴掌大的布偶娃娃。

    娃娃虽小，头身比例如真人一般，看着很是顺眼，但缝合的针脚处理得不太好，连包裹的碎布都露出了些。

    “吓我一跳，”贺逸擦擦汗，“我把那一截东西当成人的手指头了，还以为毛线包的是什么残肢碎尸，原来是娃娃啊。”

    林风眠却捏起人偶仔细观察，鼻尖轻轻嗅了嗅，感觉有股奇怪的味道，皱眉问道：“有人会在猫玩具里放这个吗”

    “诶”贺逸愣了愣，“肯定不会，这种粗制滥造的东西感觉很诡异啊。”

    “拆开看看吧。”林风眠拿定主意，沿着线头扯开。

    里面的东西却让两人齐齐陷入沉默。

    布偶娃娃裹的依旧是一个“娃娃”，看身材是个男的，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干瘪却真实的脸上，惊恐的表情惟妙惟肖。身上穿着污迹斑斑的白大褂，破破烂烂的牛仔裤，脚上一双精致小巧的运动鞋，一件件合身的不得了。

    如果不是体型小到可怜，说是干尸也不会有人反驳。

    “卧槽！”贺逸浑身鸡皮疙瘩直往外冒，“这特么的也太像个人了吧！”

    林风眠脸色微变，迅速换一颗毛线团扯开，不出意外地拿到个一模一样的布偶娃娃，继续撕，里面裹着的成了一个穿白褂扎马尾的女娃娃。

    贺逸眼都看直了。

    “……不是像人，”林风眠捧着两个娃娃，神色复杂，“这原本就是死人尸体。”

    顷刻之间世界观被颠覆的贺逸：“……卧槽”

    林风眠讲了讲自己刚才的发现，关于缩小和扩大的试剂实验和沾染血迹的数据本。从服饰来看，缩小的死人都是科研人员，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才在惊骇的表情中惶然死去。

    将能摘到的毛线团全拆开，两人一数，巴掌大的娃娃足足有二十多个。

    贺逸怂怂的蹲在一旁，默默围观林风眠把小人们翻来覆去，时不时哆嗦两下。

    “过来，”林风眠却没打算放过他，指指地上的小人，“好好观察，你能看出来什么”

    存在即合理这句话在游戏中同样适用，小人的存在指不定是什么重要线索。

    但贺逸仰仗林风眠的存在，明知线索就在眼前也任由恐惧拉自己退缩。发现这一点，林风眠果断改变策略，自己察觉的线索也要贺逸来看看，这样等他退出游戏了，贺逸才有一个人笑到最后的可能。

    知道林风眠是在锻炼他，贺逸没有抗拒，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挪了过来。

    二十多个小人脸庞萎缩得看不清模样，表情除了恐惧还是恐惧。穿的则是清一色的白大褂，只是有些脏得根本看不出来白色，大片大片的血污下是深可见骨的伤痕。

    “嗯……”贺逸比划了一下那些伤痕大小，犹豫道：“他们应该是死后才缩小的。”

    “还有呢”林风眠点头认可，但还不够。

    贺逸又盯一会儿，实在看不出来，弱弱摇头。

    “你看他们的额头，”林风眠说，“都有一个针孔，估计是注射药剂的地方。”

    贺逸一看果然如此，每个小人的眉心处都有一个小黑点，他隐隐约约瞧到了几个，却以为是皮肤干瘪的缘故，没往针孔的方向去想。

    林风眠道：“实验记录本里，药剂注射位置没有明确要求，不过往动物脑门扎针的，只有一个名叫柯权的人。”

    熟悉的姓氏自然让人联想到柯岩。

    贺逸：“柯岩他爸”

    “估计是，”林风眠耸耸肩，“而且这应该也是研究所被废弃的原因。”

    结合柯岩的话和现有的线索，林风眠大胆地做出了推测：研制出缩小试剂后，科研人员开始着手研究扩大的试剂。因着性能相反的缘故，两组实验一直是对照做的。

    可扩大试剂与缩小试剂间仿佛有难以跨越的沟壑。以柯权为首的科研团队疯狂做实验，记录一本又一本数据，却全都以失败告终。

    不知为什么，柯权的三只宠物突然变得巨大化——这是不在实验数据记录在内的。虽然出乎意料，但毕竟是成功的实验体，人们很快就为巨型动物们量身打造出一所新的研究所，正是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

    新研究所里有特地准备的巨大房间和精密仪器。

    科研人员和动物们一起搬进来，继续做实验……结果却依旧不如人意。

    而某一天，温顺的动物们好似发了狂，对着科研人员大开杀戒，实验就此终止。

    动物们不知去向，柯权活了下来。

    不知是为了处理尸体还是无事可做，柯权给所有尸体都来了一针缩小试剂，泡了泡防腐剂，然后把缩小的尸体们缝进布娃娃，裹进了毛线团。

    贺逸瑟瑟发抖：“林林你能不能别讲了，听着简直是鬼故事。”</p>

    布娃娃里面裹尸体小人什么的，还让不让人抱着睡觉了

    “想听也没了。”林风眠倒不觉得恐怖，仍在想着一些细节问题。故事的脉络是清晰了，可很多地方根本不能细想。

    比如动物们为什么大开杀戒柯权又为什么消失不见柯岩在这个故事里又扮演着怎样一种角色

    “我们换个地方吧，”贺逸提议，打断林风眠的思考，“我实在不想看这些尸体了。”

    原本看尸体就够难受的，尸体还是小人的模样，诡异中又带着一丝瘆人，贺逸总觉得自己晚上会做噩梦。

    林风眠点点头。

    两人继续逛起研究所，很快又找到狐狸的房间和柯岩的住处。

    狐狸也不怎么受待见的样子，房间和鹦鹉一样空荡荡。不过柯岩就完全相反，他住在档案室，屋子里满满当当全是散落的记录本，让人无处落脚。

    林风眠翻了几本搁在显眼位置的，里面墨迹未干，内容却分毫不差。他又从地上捡来几本一一比对，发现柯岩仅仅是在一遍又一遍地誊抄之前失败的实验数据。

    从头到尾，整整齐齐，而且没有一处笔误，显然执笔人是全神贯注写的。

    “柯岩不会是疯了吧”贺逸越看越震惊，“正常人哪能干的出来这种事啊”

    林风眠：“唔……有可能。”

    沉迷科研疯疯癫癫的人，古往今来不计其数，柯岩研究的是那么神奇的试剂，疯了也不是没可能。

    记录本里没有重要线索，林风眠索性去了隔壁的储物室，找到些速食罐头来吃。

    晃晃悠悠几乎一个下午，早上吃的几个果子早就扛不住饿，两人快速填饱肚子，打算带点回去给剩下几个人。

    罐头有些难吃，饿的时候不觉得，饱了之后那股油腻劲就一点点地涌上嗓子眼。

    贺逸恶心得直给自己灌藿香正气水，不满嘀咕：“游戏为什么还要让人感到饥饿”

    林风眠：“你忘了它是什么类的游戏了”

    “生存类啊，”贺逸挠头，“那这也太真实了，万一哪关游戏的设定是不让人吃饭，那岂不是靠饿死就淘汰所有人”

    “不会的，”林风眠说，“游戏设定不让你吃饭，就肯定会设定你饿不死。九死的死法是随随便便了点，但总归有一定道理。”

    贺逸若有所思，刚想再问什么，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女人的尖叫。

    不是孟丹芸就是小棠。

    林风眠：“走，回去。”

    两人一路飞奔，回到鹦鹉的房间，却不见人影。孟丹芸、小棠和被铁链束缚的柯岩都不见踪迹。

    刚才的尖叫仿佛是错觉。

    把罐头往地上一放，林风眠又跑去庭院。

    夕阳西下，云霞被烧得通红。大黄正眯着眼睛享受最后一刻的日光，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而鹦鹉甩起池塘的水，旁若无人地洗着澡。狐狸则趴在一旁假寐。

    同样没有沈佑旭的影子。

    林风眠不由皱起了眉。贺逸紧跟过来，下意识问道：“这几个人会去哪啊”

    “嘎嘎嘎，”鹦鹉停下梳理羽毛的动作，幸灾乐祸道：“也没去哪，估计是一不小心死掉了。”

    贺逸：“……鹦鹉我劝你善良。”

    “我超善良啊。”鹦鹉眨巴眨巴眼睛，翅膀抖落一连串水珠，溅贺逸一脸不说，还溅了林风眠一身。

    贺逸抹把脸，张张嘴刚想反击回去，就被林风眠出手拦下：“找人重要。”

    吵架什么时候都行，救人的时机却只有那么一会儿，鹦鹉说没去哪，那几人应该就在附近。

    林风眠一扇一扇地打开周围的房门，确认里面的情况，开到第四扇时，终于出现了异常。

    门一开，小棠就像是躲着门后一样，抱着胸冲出来，边跑边崩溃地喊叫：“啊啊啊——”

    不等林风眠问发生什么，小棠主动摊开双手，哭诉道：“孟姐、孟姐被变成了这个样子，怎么办啊”

    她的手心里，赫然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儿，金头发大波浪，正是缩小版孟丹芸。

    孟丹芸捂着额头蜷缩成球，满脸懵逼。

    作者有话要说：　　沈佑旭：尾随了一路为什么我没有出场机会

    我：……暂时没有英雄救美的戏份你放心吧。

    手速慢就容易咕……我熬夜抢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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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