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九十一堂课

作品:《状元郎的教书日常

    张休复临走之前同鹤儿说过, 今日早晨先不过来了。

    鹤儿跟自家姑娘转达完, 明显见她松了口气, 吃饭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狼吞虎咽完抓上书就跑出了门。

    于虞一出门就撞上了蒋谢和楚笙笙,蒋谢这厮不知怎的将人得罪了, 绕在楚笙笙身后转着圈像模像样的作揖讨饶。

    “小姑奶奶...我错了, 我真不敢了……”

    “下次, 下次我提前问你成不成”

    楚笙笙背对着人看不见表情, 只能瞧见她偏了偏头,伸手把蒋小公子强行凑近的脑袋推远了。

    于虞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 跟他们俩人搭伙去了书院。

    路上才搞清楚,蒋小公子趁楚笙笙没防备“冒死”偷亲了一下,惹得人姑娘翻脸不理人了。

    说是翻脸……好像羞恼更多一点。

    说起来他们也是奇怪,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俩人互相有意, 两家人都默认了发展成亲家,他俩却还别别扭扭的,活生生一对冤家。

    于虞看了一路的“戏”,被蒋谢赔礼卖乖逗得合不拢嘴,差点把自个作的窘事儿给抛到脑后, 到书院目光扫见张先生的手才反应过来。于虞头都不敢抬,亦步亦趋跟在楚笙笙身后揪着她衣袖, 脑袋抵在人背上回了位置,明摆着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要说在书院里认真读书想要科考谋取功名的学生,晏清指定是排第一个的。

    晏清家里说不上多宽裕, 可供他读书还是绰绰有余的,平素性子也温和不得罪人,没什么脾气。早上是来书院最早的那批,读书也是十成十的认真,瞧着张休复有空闲便去请教。

    这不,晏清今儿又早早在讲堂坐好了,捧着书就去了堂上。

    早课时候,还不是正经堂课时间。学生将将到齐,大多人都在昏昏欲睡,没几个有心思正经温习的,读书声跟蚊子哼哼一样,故而显得堂上二人的交谈声格外清晰。

    于虞展开书卷竖着立在案上,自己趴在书后只露出双眼来盯着堂上看,双手在身前交握着,无聊的用指尖卡桌案底下的凹进去木纹,一道道的顺过去。

    她这还在神游天外呢,忽然听见晏清朗声说了一句:“先生,您这手怎的了……”

    于虞:“”

    于虞一个激灵儿坐直了身子,结果正对男人佯装若无其事扫过来的视线,吓得她又老老实实趴回了案上。

    不是晏清大惊小怪,张先生的左手实在是有些…惨烈从手腕到指尖没一块儿好地方,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牙印,不过没咬破皮没出血是了。

    扎眼的是他大拇指边上那块皮肉,两排牙印卡住的中间发红隐隐有血点。

    就那种,小时候多半自己试过的,轻轻咬住块皮肉用力吸,不一会儿,就会显露出一小片的“红点”,可问题是,张先生已经过了自己咬自己玩的年纪了啊,谁胆子那么大,敢咬他

    晏清一声没控制住的低呼,引得好些学生精神了起来,纷纷抻着脖子往堂上打量。

    “没事儿……”张休复环顾一眼堂下,视线错过某个咬人时候不客气事后怂哒哒的小姑娘时,几不可察的顿了下。他把手往宽袖里一拢,若无其事道。

    晏清这下反应过来,也觉得自己方才大惊小怪了,他不好意思的笑着找补道:“先生这是哄小孩儿被当成磨牙木了吧,我平时在家哄我妹妹也是……”

    “嗯……”张休复不欲多言,含糊的回应一句,执着书卷岔开话题继续讲解。

    于虞蹲在书卷投映下来的半尺阴影里,大半张脸都埋进胳膊里,眼尾都烧得发红。眼前的书卷突然被人掀了下去,她没防备就见了光。

    楚笙笙扭过身,一手搭在案上,一手夹着书脊往下压,微眯着眼上下打量于虞,直到盯着人心里发毛才言简意赅道:“姐妹,厉害。”

    “……”

    于虞额角散落的一绺头发被衣料揉搓得打了个圈儿,看上去傻兮兮的可爱,说的话也是:“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咬的!”</p>

    <strong></strong>

    欲盖弥彰。

    “我没说是你咬的啊……”楚笙笙似笑非笑道,可任谁都能看出她内心的话是“果然如此”。她随即露出一个得知真相后心满意足的神情,深深看于虞一眼,还贴心的替她把书卷重新竖起来才回过头去。

    于虞:“……”

    刚捱过楚笙笙这一茬,她身后的蒋小公子又开始戳她后背,边戳边压低声问:“鱼鱼,鱼鱼……你咬张先生做什么啊他怎么得罪你了”

    小姑娘深呼口气,猛的转回头凶巴巴的反问:“谁说是我咬的”

    “你和笙笙方才说话我听见了啊……不是,张先生脾气多好一人,你咬人家做什么”

    讲实在的,蒋小公子纯粹就是好奇,真不是为了笑话人,他哪里知道自己误打误撞问了于虞说不出口的问题。

    于虞:“……”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们信不信

    满脸好奇的蒋小公子:“……”

    俩人大眼对小眼的僵持着,堂上张休复用食指点了点桌案,讲堂里稀稀落落的读书声立时停下来,男人温声开口道:“别说闲话,好好温习。”

    这是暗中给小姑娘解围呢,于虞老老实实转回头捧起书。

    于虞硬是拖到下堂课同窗都散了才扭扭捏捏的走到堂上,小小声唤一句“先生”就敛着眼不吭声了,低眉顺眼的瞧上去可怜得紧,捏在袖边的透着粉的指甲盖泛起一点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张休复把毛笔放到檀木蟠螭纹笔搁上,伸手去拉她:“怕什么,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于虞跟着往前凑了两步,暗暗道,关键就在这儿,她虽然把昨晚的事儿给忘了,可…她好像确实是故意有预谋的……

    “就算是故意的话,咬都咬完了,我还能咬回来不成”张休复调侃了一句,见小姑娘反手捧着他被咬的那只手不吭生,顿时不忍心了,温声安慰道:“又没怎么着,不疼不痒的……”

    于虞红着脸顾左右而言它:“梅子酒好像也是会喝醉的……”

    “对,都怪梅子酒……”

    城北一家不起眼的院落里。

    庭院泥胚的灶台边,堆了几个大大小小的深色棕木行李匣子。

    屋里塌上,一位身着水蓝细绸对襟开衫的妇人倚在软枕上,细眉细眼的娴雅,只是面色发白一副病态,连嘴唇都几分血色。

    夫人吃力朝正屋招招手,脸上满是关切:“晓焕你先坐着歇会儿,不着急,下午再收拾也来得及……”

    “阿娘,”少年走进屋里,道:“我下午准备出去一趟,晌午之前得先把行李收拾好。”

    “都怪我这身子不争气……”妇人捻起手帕给江晓焕擦擦额角的汗,犹犹豫豫的开口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就别出去了吧,我们母子俩现在……”

    上街便会挨冷眼嘲讽。

    “是要紧的事儿,”江晓焕垂着眼帘神色难辨:“要跟一个……要紧的人道别。”

    作者有话要说:  “鱼鱼,鱼鱼……你咬张先生做什么啊他怎么得罪你了”

    “咬他就咬他,还要挑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