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 气氛徒然一变。

    江锦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方一晴甚至不敢动弹，只能带着颤音轻声说：“你……你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江锦玩味地看了她一眼：“呦，这不是我们可爱的晴妹妹吗现在谁是异端一目了然，你怎么不杀掉异端，反而还帮着他说话难道你彻底叛变，与异端一伙了也是，你可是他的同类呢。”

    “我不是——”

    方一晴还未说完, 江锦抢着说：“不过我还是要谢谢晴妹妹你。没有你，我哪里会这么轻易地逮到他！”

    “江锦, 这件事里另有隐情, 他是好人——”

    江锦再次打断方一晴，她仿佛听到什么笑话般，诧异道：“好人”

    方一晴正想解释, 江锦疯狂大笑：“阿然, 你听到她说的没有，她说这小鬼是个好人！他居然是个好人！”

    方一晴手足无措，游弋一言不发, 江锦狂笑不止。

    夏深冷声道：“笑够没有”

    江锦一瞬止住笑意, 她目光炯炯看向夏深：“晴妹妹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你和计小蕊也分不清现在我一枪下去, 大家可都能从这个梦境世界解脱了。你们的任务完成，我们也能见一见死人脸，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个问题切中要害, 让夏深有片刻的僵硬。

    江锦好心替他作答：“男人啊，智商骤降还能因为什么。小美人一句话，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什么家国天下，都得靠边站，你说是不是”

    这下不止夏深尴尬，连方一晴都尴尬起来。

    江锦再说：“可怜我啊，一心想干掉异端，却没落得一个好。”她唱戏一般演了起来，还用手指沾了沾眼角，一副委屈的模样。

    “江锦，你这话说得不对。”游弋突然开口。

    他镇定自若地看着江锦，好似根本没意识到额心抵着一把上了膛的手|枪。他缓缓道：“晴晴善良，不想杀我实属正常。你呢以你的性格，如果想杀我，难道不该在第一时间给我一枪”

    江锦仿佛被游弋激怒，猛然向前一递枪口，好似要扣下扳机。

    见状，方一晴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推开游弋，没想到江锦只是做了个开枪的动作，虚晃一下便收回了枪。

    “讨厌！你在暗示些什么呢”江锦微笑。

    “为什么不开枪”游弋单刀直入。

    江锦冷哼一声：“反正也杀不死你，对吗”

    江锦坐回副驾驶，一副生无可恋地口吻说：“这里是你协同镇民一起创造出的某个空间，我猜真正的‘你’肯定不在这里，而是在这个空间外的某个地方。所以杀了这个你有什么用”

    游弋没有接话，像是默认了江锦的说法。

    方一晴弱弱地问：“游弋……现在没有镇民监视你，你……你能告诉我们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吗或许我们能够帮助到你”

    游弋默默撇过头看向窗外：“江锦说的没错，这里不是现实世界，这里只是……”他仿佛陷入某种回忆，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这里只是我与他们的过去……”

    ————

    越野车在暴雨中疾驰。

    仿佛意识到开车的人不会仁慈，镇民们再也没有挡在路上。

    游弋看着窗外的暴雨，缓声道：“我忘记最后一瞬发生了什么。再次醒来时，我像个陌生人一样徘徊在小镇中。第一幕永远在我未出生前……我总是看着父母如何期待着我的出生，镇民们又是多么企盼着我的出生，这个镇子里的所有人，都盼着我能够降临于世……

    “然后是第二幕。我回到我六岁时，像你们看到的一样，我又在经历曾经发生的一切。我也试图改变些什么，但我做不到。只要我的行为偏离了他们的预期，就会被他们强制推回原本的轨迹。

    “第三幕，是我十二岁时。然后是第四幕……”

    游弋说到此处戛然而止。

    “第四幕发生了什么”夏深问。

    游弋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我想庆典对他们而言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次他们杀人用以祭祀；第二次，一样是杀人，只是六岁的我被父母以及白袍人簇拥在王座上，亲眼看着他们杀人；第三次，他们将祭品捅了个半死，让我给祭品最后一刀；直到最后一次，他们要求我来杀人……”

    方一晴听到这里，忍不住握紧游弋的手。

    “你杀了祭品”江锦问。

    游弋低下头：“……我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再次有意识时，我已经来到最初的一幕。其余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原本只是我与镇民在重复这个轮回，没想到镇子里突然出现了外来者……总是七人一组。他们无一例外，说我是异端，想来杀掉我。理所当然，不需要我动手，镇民就会帮我处理掉他们。”

    江锦问：“所以你也加入了镇民们的疯狂游戏”

    “只要我符合他们的思路办事，他们愿意配合我的演出。何况我又不是什么也没做，我阻止你们互相残杀，帮你们安排好旅游线路，是你们不按照我的剧本来。”游弋好整以暇，“甚至，杀我的机会，我不也给你了吗”

    江锦下意识握紧手中的枪：“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车厢内一阵沉默，气氛凝滞。

    江锦表情不善，她从后视镜中看着游弋，冷淡地说：“游弋，你三言两句就把自己包装成苦情男主角我老实和你说吧，我不信你，你嘴里的任何一句话我都不信！你或许能骗过这个天真的小妹妹和这个恋爱脑的傻逼，但你骗不过我！”

    她戏虐道：“因为你和我是一类人！”</p>

    游弋听后不屑地一笑，言语间流漏出一丝嘲讽的味道——

    “那你也太抬举自己了！”

    “你！”江锦猛然转身，却在游弋强势的目光下吐不出一个字。

    她怏怏靠回座椅上，抽出一根烟点燃，语气异样的平静：“我干嘛要跟一个死人置气不过……游弋你也太自大了点，你知道我猎杀过多少异端吗你的这点手段只要看透了，我就有应对的方法。”

    “哦愿闻其详。”

    江锦一笑：“我也不怕告诉你。你创造出的空间越大，越往空间的边界走，破绽也会越多。所以，只要找到这个空间的边界，我们就可以安然离开。”

    “边界”方一晴疑惑地看向江锦。

    “用死水构造出的空间不是无限的，总会有那么一两处薄弱的地方能让我们突破。”江锦面带笑意，狠狠摁灭手中的烟头，“游弋，等我们离开这里，就是你的死期！”

    “拭目以待。”游弋轻描淡写道。

    ————

    越野车开离小镇，驶入群山中。

    很快，另一辆越野车乘载着计小蕊、黎正和高向明跟随在他们身后。

    两拨人用无线对讲机交谈着——

    “……到处都找不到庄南，她昨夜起就和我们失联了。”黎正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江锦，你们有看到过庄南吗”

    江锦没好气地说：“没有！”

    “这丫头无组织无纪律，这种时候怎么跑没影了！”黎正忿忿道。

    “只要不死，时候到了会自动脱离，没空管她了。”夏深用湿巾擦去脸上和手上残留的血迹，方一晴在一旁帮他包扎额上的伤口。

    驶离小镇后，他们的确没有再遇到什么阻碍。好像镇子里的人放弃了对他们的追逐，愿意让他们离开。此时，他们已经在山中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但除了无边的森林和大山，他们依旧没有看到江锦所谓的“边界”。

    “你们看那边！”方一晴突然指向窗外，疑惑不解。

    “这……”一众人等无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江锦的设想很美好，现实又是另一码事。

    两辆车相继停在公路上。

    江锦猛砸了一下玻璃，控制不住情绪般在狭窄的车厢中硬是探身到后排，一把拽住游弋的衣领。她愤怒得无以复加，眼中似乎在冒火：“你可真能啊！你知不知道杀不死你，我还有千万种手段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直到方一晴看到被狂风吹倒的大树再次出现在前方时，所有人才反应过来，他们遇到了鬼打墙。从方才起，他们一直在同一个车道上循环往复地开着。

    游弋平静地说：“你知道吗在舞台剧中，交通工具只是摆设，工作人员举起道具装模作样地原地晃动，场景一换就到达了目的地。这里也是一样，我们所在的位置就是舞台的中心，只要他们不想放我们离开，我们只能原地踏步，永远够不到你所谓的‘边界’。江锦，这么多年了，你以为我没有试过逃跑吗自大的人是你。”

    江锦怒极，一把将游弋甩开。

    方一晴看车厢内的氛围不是很好，忍不住向计小蕊求助。

    计小蕊冒雨来到他们的车上，和方一晴一起挤在后座。她拍了拍身上的水珠，眉宇间满是疲惫：“哎，现在这个情况，大家还是好好合作吧。我熬了几夜，瞌睡的要死，拜托你们行行好，有什么恩怨先放在一边。”

    她先看向游弋：“既然你以前多次尝试过逃跑，有什么发现吗”

    车内光线昏暗，游弋窝在座椅上，整个人仿佛藏身于黑暗中，只能看到些许脸部的弧线。他沉思了片刻，干净利落地说：“没有。”

    计小蕊无奈，再看向江锦：“专家，你还有什么离开的办法吗”

    江锦情绪很差，半晌才说：“独有空间这种能力很少见，我只知道两种应对措施。其一是找寻边界，其二是摧毁整个空间。”

    “举个例子”

    江锦又叼起烟：“你可以把独有空间想象成一个盒子。被关在盒子里的人要离开，只能去寻找门。可如果这小子没骗我们，我们现在一直在盒子中心原地踏步，根本不可能摸到边界，这个方法理所当然失效了。第二个方法就像引爆一颗原|子弹。砰！密封的盒子中空气极速膨胀，整个空间被摧毁，我们自然可以离开。”

    计小蕊思考了片刻：“你的意思是必须要有强大的能量来冲击这个盒子如果我没猜错，这种能量应该和死水有关”

    “不仅仅是死水，还必须有相应的能力。没有合适的渠道让死水的能量变现，我们依旧出不去。”说到这里，江锦表情微微一变，不知想到了什么。

    她呆滞地看着前方，许久不发一言，陷入了沉思。

    “江锦”计小蕊出言提醒。

    江锦一晃神，换了个坐姿，轻声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通一些事。总之，现在的情况我也束手无策。或者我们换个思路，把镇子里的几万人全部屠杀干净，你们觉得如何”

    游弋摇了摇头：“他们和我一样，只要在这个空间中，就死不了。”

    江锦一摊手：“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家干脆等死呗。”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作者前段时间三次元的事情太多了。

    项目文档每天写到晚上三点，实在没精力更新。

    现在三次元不太忙了，继续滚回来更新了……再次向大家表达歉意……

    今年作者的计划是写完这篇，所以大家不用担心作者会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