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曦愣了一会儿, 沉默的坐下, 后叹一口气。

    “你当时走的那么决绝, 又没留下半句的解释, 陆大神那样高高在上的人，怎么可能坦然接受。”

    她顿了下, 奇道：“不过他知道唐火火是你, 居然没找上门”

    唐喏扬了下唇角, 没说话。

    看了眼唐喏, 倪曦立马明白，耸耸肩：“陆伯父的手段, 估计不会说你什么好话。”

    这话什么意思，两人都了然于心。

    唐喏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淡淡道：

    “他可能只是恨我。”

    陆琰对看不对眼的人, 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倪曦想到什么，迟疑了下，“这些年虽然你一直没有跟他们联系，但一年前我在s市碰顾可，和她一起吃了顿饭, 她问我知不知道你和江璟的消息。你当时那副闭口不谈以前的样子，我没敢跟你说。”

    她面带困惑, “江璟在你退学那年不是出国交换了吗，毕业之后你见过他”

    唐喏点头，“回b市之前见过一次, 他以前帮过我很大的忙。”

    用手支撑着下巴，倪曦沉思，“可我总觉得顾可当时的态度有点奇怪，好像有什么别的意思，毕竟……”

    她语塞了下，小声道：“咱们学校有段时间还传过你俩的谣言。”

    但倪曦很快自己否决自己的话，“你们俩高中的时候根本没怎么说过话，大学又上了不到半年就各自离开，能有多大的交集，他们了解你，肯定不会相信的。”

    唐喏不在意没影的谣言，只是苦涩的笑了下。

    “其实今天我在shine见到顾可，她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走了，应该是不想搭理我。”

    高中曾是形影不离的朋友，但自己一声不吭便离开，或许对她伤害很大。

    “哎。”

    倪曦又叹气，“他们不知道你的苦衷，就算我，如果不是偶然知道你是唐火火，也以为你过得好很好。”

    她们俩遇见是因为唐喏在z市的小公司工作时，编辑想求一张兮大的插图，知道兮大在z市旅行，便让唐喏自己去拿，见了面才认出是彼此。

    当时唐喏还没有什么名气，每日白天外出打工，晚上窝在小出租屋里码字，一天睡不了几个小时。

    本来想躲着倪曦，她再三保证见了谁都不会说，才继续见面。

    后来倪曦每次都帮她的新书做封面，又在微博上多次推她的作品，借着兮大的一点粉丝基础，唐喏才慢慢有了起色。

    “其实你第一次来住宿，我就依稀感觉得到，你和我是一类人。”所以倪曦愿意在困难的时候拉她一把。

    唐喏笑，“高中你早出晚归特立独行，每天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回来，大家都以为你去干什么了。”

    “不就是在酒吧跳舞唱歌，一个未成年高中生，还能做什么。”倪曦摆手，“你为了你妈和你弟弟，我为了我外婆，谁还没点儿被生活所迫的时候。”

    她唯一多出来的一点奢望，就是能赚出学费摆脱在酒吧卖唱的生活。

    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说话的功夫，甜点端上来，倪曦拿起叉子，恭敬的把蛋糕都放到唐喏面前的盘子里。

    “陆大神脾气大，不知道还要折腾多久，您老还是多吃一点，保存体力应付。”

    唐喏欣然笑纳。

    后面的几个星期唐喏继续没日没夜的改稿、重写，最后去开会时她干脆不让方田跟着。

    “多一个人多受一份气，反正是我自己改，你企划组里不是还有很多事儿等你做，别陪着我浪费时间了。”

    方田见她坚持，只好放她自己去。

    半个多月以后，骆玮见她依然坚持着没有崩溃，终于带来消息，说总部的人愿意见唐喏一面。

    “我们这边一直没有进展，总部很不满意，只好请唐主编走一趟了。”

    唐喏把厚厚的几摞稿子扔进包里，笑着说“当然”。

    骆玮嘴角的笑尴尬的僵在嘴上，刚开始接到任务时，他可没想到一个小姑娘这么难应付。

    她走进shine传媒大楼，面色平静的把名片递给前台小姐姐。

    “您稍等。”

    没过几分钟，前台小姐姐嘴角挂着完美的弧度，服务周到把她领进电梯，摁好金灿灿的数字，出来，目送她一个人坐直梯升到顶楼。

    唐喏低头整理包中的文件，准备拿在手上好应对，没想到不到一分钟的功夫，电梯门便开了。

    她踏出去。

    黑色的大理石地板，光滑明亮，一尘不染，唐喏眨眨眼，才敢小心翼翼迈出一步。

    面积几百平的顶层，明明有前台，此刻连一个接待的人都没有。她在原地转了几圈，有点迷糊，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走。

    唐喏认真思考了几秒，正准备往左边走，没想到刚要抬脚，右手边的办公室门突然开了个缝，她听到响动，转变方向。

    礼貌的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唐喏赶紧看了眼落地窗外，今天格外明亮又灼热的大太阳，默默给自己勇气，青天白日，哪里会有什么妖魔鬼怪，这里可是shine。

    她只好推开门走进去。

    办公室里比外面看到的空间还要宽敞，精致到一厘一毫的商务装修，低调却奢华，长长的办公桌后面，坐了一个男人。

    唐喏远远的望着，心跳骤停。

    她后退一步，低头，迅速道：“不好意思，我走错地方了。”

    骆玮跟她说的，明明是找策划部门的负责人，绝不是这里。

    唐喏脚步停也不停的利落往后转，那男人却突然开口：

    “没错，是我找你。”

    清冷又带着淡淡疏离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唐喏握紧手提包，顿时像被人摁了停止键似的，站在原地。

    “既然来了，最好别耽误我的时间。”

    男人嗓音里中满是漠然，还有不容人拒绝的气势。

    唐喏一动不动，手心掐到掌心里，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回头。

    慢慢走近办公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疼痛难忍。</p>

    <strong></strong>    门口到办公桌的距离，那么遥远，好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在开着中央空调的室内，唐喏头顶冒汗。

    终于看到清楚的人影，她微微抬头，轻声对那人开口：

    “陆总。”

    男人身着修身的定制西服，俊美的轮廓棱角分明，眉骨中透着肃然和冷淡，和她视线相对。

    随后，黑眸冷沉，唇角勾起：

    “唐小姐。”

    顿了下，唐喏微微颔首，垂下眼眸。

    手搭在桌面上，他修长的手指随意敲了下。

    “听闻唐小姐的剧本已经改了一个多月，至今没有完工。”

    她轻轻点头，回答：“是。”

    “据我说知，原因在于唐小姐达不到shine的标准，一直无法通过总部的审核，这点，应该有人已经告诉过你。”

    “……是。”

    “收不到剧本，剧组迟迟不能开机，每天损失多少钱，唐小姐计算过吗”

    这次唐喏没有回答。

    男人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我忘了，唐小姐是艺术专业出身，数学，应该没有学好，所以我让秘书列出来一份。”

    拿起一份文件，随手扔到她面前。

    “按照合同，两个月内完不成剧本，责任在乙方，贵公司需要按成本，以三倍价格赔偿。唐小姐把清单带回去，交给法务部，准备赔款细则吧。”

    说完，他低下头，翻开另一本新的文件，准备审阅。

    唐喏终于直起身，看向桌前的人，她嘴唇动了动，叫了声：

    “陆琰。”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眼神睥睨：

    “工作场合，请唐小姐叫我陆总。”

    苍白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她攥紧自己的手心，改口：

    “陆总。”

    男人带着三分冷淡，目光全无起伏，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唐小姐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唐喏闭了闭眼睛，“如果是因为我，你可以针对我一个人。”

    陆琰冷眸落过来，眯了下。

    “唐小姐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shine按照合同做事，属于公司和公司之间正常的商业往来，跟你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下去不行，唐喏逼着自己直视他，开口解释：

    “是shine一遍遍地修改意见，每天换一个想法，前后思路根本不统一，换做任何一个编剧，在这样的要求下，恐怕都没办法如期过稿。”

    男人意味不明地哼了声：“唐小姐自己技不如人，凭什么觉得别人也完不成。shine成立六年，我相信我们的经验，应该比贵公司要多得多。”

    “这点我当然承认。”

    唐喏往前探了探身子，“我自己资历上浅，比不上各位前辈，可是本次合作，我并没有看到shine表现出来的专业素养和职业操守，或许你们有无数宝贵的经验，没有用在我们身上，就等同于零。”

    黑眸暗沉，他盯了她一会儿。

    “唐小姐果然伶牙俐齿，如果肯用在工作和其他方面，或许不会出现我们今天见面的场景。”

    唐喏握紧拳头，气个仰倒，“我什么时候没用在工作上。”

    就差快把命陪在这个剧本上了。

    她深吸了口气，“陆总一直说不达不到shine的标准，那么请问，总部，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合心意”

    “啪”的一声，陆琰把合同本合上，不满意道：

    “从确认合作到现在已经将近两个月，唐小姐至今为止还不明白我们不满意的地方在哪里，这就是你所说的专业素养”

    面对他讽刺的目光，唐喏咬牙切齿：

    “还烦请陆总再重复一遍，我以前常被人骂脑子笨，有时候忘性大，记不住。”

    黑眸闪了下，陆琰手指敲打桌面，不耐烦的提出几条。

    “我说过，女主人设傻白甜，长相一般，脑袋一般，又没有特长，却能吸引男主。你不是宣扬你的书偏现实主义风格吗这样的女人，先不说现实生活中没有这样的境遇，就以男主那样的高智商，凭什么会喜欢她”

    望着唐喏，他一字一顿道：“从她身边路过，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唐喏回视，过了几秒。在他锐利的注视下狼狈的别开目光，整理了思绪才解释道：

    “女主虽然各个方面都比不上别人，可是她真诚、开朗、热情、用心待人，男主从小生于富人之家，拥有的比常人更多，他在乎的，从来都不是外在条件。陆总以为现实中没有这样的女生吗或许是因为陆总生活的环境太过复杂，身边很难培养出这样的人吧。”

    “是吗”

    陆琰冷冷的扬了扬唇角，“又可能是这种女生，天生演技纯熟，可以装一年，两年，甚至更久，直到最后才会露出马脚，她根本不是男主想象中的人。”

    闻言，唐喏身体一僵。

    听到他接着说：“所以，当面对选择的时候，女主宁愿选择放手，送男主离开。是因为已经得到，便不愿再珍惜，还是她从一开始，便爱的不够深。”

    唐喏无法作出反应。

    陆琰直直的望着她，“唐小姐，你的解释呢”

    她喉咙发干，身体微微发抖：

    “爱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年少轻狂的时候谁都会向往、心甘情愿付出一切，但少年和少女们长大懂事以后，总会发现，世界比想象的要大得多，有很多比爱情更重要的事情。能够舍弃曾经珍惜的，就是成长的代价，和标志。”

    陆琰目光变得凛冽起来，蓦然轻笑：

    “唐小姐果然心胸大气，眼界宽阔，自然不会为了缥缈虚无的爱情，放弃更有价值的东西。”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所以当你在爱情遇到障碍的时候，认清了现实，就选择一走高飞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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